恨江山-第3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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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不归之路
“那你要我进宫干什么,送死吗?”兰鹃愤怒起来。明知道不可能的事情,还要让她去做,这个夏智轩,还不是一般的可恶!
夏智轩没有理会她的愤怒,依然微微一笑:“怎么会让小姐去送死呢?既然要你进宫,我这里肯定都是有所准备的。不然,就算让你去送死,又对王府有什么好处?难道因为你死了,太后就会心怀愧疚,将三郡王入嗣了不成?”
夏智轩的调侃之语并没有减少兰鹃的恐惧,她依然满心防备地看着他,不相信地问道:“什么准备?既然有准备,那为什么还要我去,你们自己不会去吗?”
“那小姐认为肃王府还有谁能去呢?”夏智轩好笑地问道,“你是想让王爷去还是王妃去呢?”
是的,除了王爷王妃,谁还能进宫里去,只怕连这个夏先生都进不去!而王爷王妃,不是奉诏,恐怕也不能自说自话地想进去就进去了。难道自己还真以为象现代人拍古装戏那样,是个人就可以在皇宫里横冲直撞啊!
想是想明白了,但是带给兰鹃的却是更深的恐惧。她瞪大了眼睛看着夏智轩,终于落泪了:“我横竖都是要死的对不对?”
似乎是明白了兰鹃的胆识和魄力实在是不能和梅素馨相提并论,夏智轩便不再藏头露尾,而是将话挑明了,温柔地说道:“既然说了不会让小姐去送死的,怎么还要问这样的话呢?你信不过我吗?”
“我应该相信你吗?”兰鹃梨花带雨地问道,“你怎么让我相信你呢?”
夏智轩站起身来,走到兰鹃的妆台前,取了一方绢帕递给她,微微笑道:“在这里,不管你愿不愿意,都只能相信我了!”
兰鹃用绢帕遮了面,哭得更加伤心了:“早知道这样,原来就死了也就完了,为什么还要跑到这里来再死一次啊?!”依死亡心理学的说法,死亡最可怕的其实并不是死亡本身,而是等死的恐惧。就象兰鹃现在这样,知道自己要死,却不得不一步步朝死路而去。
也许是兰鹃的凄楚无助打动了夏智轩,第一次,他慢慢地走近了她,取了覆在她脸上的绢帕,细细地替她拭泪,一边劝慰道:“信我一次也不愿意?”声音轻柔而和缓,如拂面的春风一般,有着说不出的舒心和安逸。
兰鹃终于停止了哭泣,抬起头来满怀希望地看着夏智轩,轻轻地问道:“那相信你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两人靠得如此之近,只要夏智轩一伸手,就可以将兰鹃拥在怀中。因此兰鹃的这句问话,此刻听起来是这样的暧昧,令夏智轩有些神情恍惚起来。
是馨儿在向他求助吗?是吗?馨儿,早知道方浩会如此待你,我说什么也不会将那图给你的;若不是为了处理宁王反叛带来的善后事宜,我又怎么能让你一个人留在京中?那晚我被带走之后,王爷又对你做了什么?馨儿,是我无能,没有保护好你,我怎会让你去送死!
他慢慢将兰鹃揽在了怀里,在她的耳边轻柔而坚毅地说道:“馨儿,相信我!就算是我死了,也一定要让你活着!”
兰鹃似乎放心了不少,但她很快就发现不对了。他叫我什么?馨儿?夏智轩不是早知道了我不是梅素馨了吗,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呢?难道在他的心里,也象方浩一样,其实就是将自己当成了梅素馨?
因此她在夏智轩怀里轻轻挣扎了一下,小声地说道:“可是,我不是梅素馨啊,你还愿意保护我吗?”
夏智轩怔了一下,放开了兰鹃,转过身去。过了一会儿,兰鹃看见他又转过身来,依然是淡然的笑意,平静地说:“谁说你不是梅小姐了?你就是梅小姐!至少在这里,你就是梅小姐!以后不要再忘了。”说着,走出了房门。
兰鹃呆呆地看着他出去,一时脑袋发懵。刚才那一声“馨儿”,是如此地满怀深情,分明那梅素馨就是他心底最难舍的牵挂啊,他和梅素馨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啊?
一直到回雪进来,兰鹃还是那副呆若木鸡的样子。倒把回雪吓了一跳,忙叫她:“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兰鹃回头看着回雪,却没有做声。她该怎么问回雪啊?从那天回雪见她不认识夏智轩而表现出来惊恐不安的样子来看,她应该是知道一点的罢!可是自己要怎么问呢?那天一句“夏先生是谁”就把回雪吓了个半死,若是现在告诉回雪,她对自己和夏先生之间的事情都忘了个一干二净,那回雪还能相信她就是梅素馨吗?
如果回雪不相信她是梅素馨了,那么王妃那里怎么办?王爷那里怎么办?
于是兰鹃怔怔地看了回雪半天,才想到了一个反其道而行之的办法。于是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故意担心地问道:“回雪,我那天回来的时候糊里糊涂的,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惹夏先生不高兴了?我怎么见他总有些不待见我的样子呢?”
兰鹃的问题似乎让回雪放了心,忙将她扶到床边坐了,安慰道:“不会的,夏先生才不会怪小姐呢!我听轻云姐姐说,当初小姐悔了婚约,另嫁方侯爷,夏先生都没有生气,他如今又怎么会为了一句话生气呢?是小姐多心了!”
什么?梅素馨和夏智轩曾有婚约?!兰鹃这回是真的懵了,而梅素馨居然是悔婚另嫁的。这样看来,她对方浩的深情,竟落了个如此结局,怎不令人更加伤悲!而夏智轩对悔约的未婚妻却依然一往情深,这份深情,又是多么地令人无奈!
兰鹃颓然倒在床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不知道为什么梅素馨不愿意嫁给夏智轩,因为从她的角度来看,夏智轩绝对不输于方浩,他的翩翩风度堪比方浩的一表人才,他的琴棋书画堪比方浩的武功卓绝,他的一往情深难道会输于方浩的绵绵爱意吗?更何况他熟知梅素馨的一切,就是从安全方面考虑,他也要比方浩更适合梅素馨啊!为什么,梅素馨要替自己选择这样一条无法回头的爱情之路呢?
可惜现在梅素馨不在了,没有人能知道她当初是怎么想的了。而我现在要考虑的,似乎应该是我自己该怎么办?我可以相信夏智轩吗?为什么?他刚才叫的可是“馨儿”,他明知道我不是梅素馨,可是他叫的依然是“馨儿”!
那不相信他又能怎么办?留在京城固然有等死的感觉,那么回去王府就一定能活命吗?如果王妃知道了自己不是梅素馨会怎么样?如果王爷知道了自己不是梅素馨会怎么样?咳!早知道那天就不该去什么春意楼,一走了之多好!如今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不,不对,自己果然能走得了吗?如果说在没有认识夏智轩之前,自己可能还有这份自信,那么现在还有吗?只怕是自己还没有到梦柯戏班,这位夏先生就已经悠闲地坐在那里等着自己了。
兰鹃苦笑着摇头了,看来命中注定她要死两次了,再担心,再害怕也没有用了。既然这样,还是在没死之前好好过日子吧,譬如象上次,跑出去被汽车撞了一下就完了,倒也爽气。就是不知道这次会怎么死,只是不要死得太恐怖就好了。
兰鹃满脑子都是死,越想越灰心,倒好象这次闭上眼睛就会醒不过来的一样,或者醒过来就变成了另一个人,象梅素馨那样。结果她是睁着眼睛,连眨也不敢眨,直瞪着帐顶。
窗外不知什么时候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雨点落在房檐上,落在砖地上,落在窗外的芭蕉叶上,落在回廊的栏杆上,一点点,一滴滴,仿佛都似滴落心头的一般,是绵长不绝的悲凉和不尽的无奈。
兰鹃自己心酸起来,于是坐起身来。桌上依然燃着一支蜡烛,因为怕亮了兰鹃会睡不着,回雪将它剪得暗暗的。借着烛光,兰鹃发现那枝箫竟然还在桌上,没有被回雪收起来,于是取在手里,走出了房门。
第六十一章 别样情思
房门外,一道疏帘般的雨幕将夜色隔在了空旷的黑暗中,纷扬的雨丝在房中透出的烛光中飞舞着,凉凉地浸湿了烛光。兰鹃将箫放在唇边,又吹起了《秋窗风雨夕》:
秋花惨淡秋草黄,耿耿秋灯秋夜长。已觉秋窗秋不尽,哪堪风雨助秋凉。
泪烛摇摇?短檠,牵愁照恨动离情。谁家秋院无风入,何处秋窗无雨声。
罗衾不奈秋风力,残漏声催秋雨急。不知风雨几时休,已教泪洒纱窗湿。
绵长的箫声和着雨声,在寂寥的雨夜尤觉哀怨凄绝,如泣如诉。兰鹃的泪水也随着箫声和雨丝一同飘落,悲苦而无助。
一件披风突然披在了肩上,兰鹃停了箫声,落寞一笑:“回雪,你不用担心我的,我如今这个身子,好不好都没有什么要紧的了!横竖是要死的,就不麻烦你了!”
话音刚落,却听见一声长长的叹息,然后,夏智轩沉稳平静的声音,带着丝丝的无奈,在潇潇的雨声中响起:“不知道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你竟如此不愿相信我!”
兰鹃吃了一惊,回头去看,夏智轩站在他身后,正无可奈何地看着她。自己倒怔在了那里,半晌,才呆呆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夏智轩微笑了笑:“娘娘把我叫了去,问我教你的是什么曲子?说是你身子未好,不要教你这般悲伤的曲子,还是先教些轻快些的比较好。”
兰鹃低了头,夏智轩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自己取出一枝箫来,慢慢吹奏。箫声明媚而柔和,如撩开了雨幕的明月,悄悄将清辉洒落;又如漾波碧潭之上,掬起一捧清月,看着它在指间缓缓滑落。带着许多的缠绵和遐思,徜徉在微风轻拂的莲池边,邀月起舞,与月同饮。
兰鹃的心慢慢地平静了下来,恐惧也仿佛渐渐地退去了。春色秋情、欢意爱恋,不管人生是多么地短暂,也不能否认人世间的这一切还是美好的。她抬头看着夏智轩,坚毅而肯定地说:“我相信你,相信你能让我平安!”
箫声停下了,夏智轩转过身来,窗棂透出的烛光柔和地照在他含笑温情的脸上,将这雨夜的清冷一洗而尽。他轻轻牵起兰鹃的手,微笑道:“那你可以回去睡觉了么?”
兰鹃羞涩起来,复又垂了头,一任他牵着自己,缓步走回了房中。
也许是夏智轩的承诺让兰鹃安心了不少,接下来她都非常用心地练字,空暇时也会弹弹琵琶吹吹箫。王妃也来听过几次,见女儿如此聪明,自豪之意溢于言表,但兰鹃又分明看见她双眸闪过的泪光。是啊!不幸生于帝皇之家,纵有千般柔情、万种风流,也只能如落花一般,飘零在秋日的肃杀之中了。
又过了几日,便是柔仪郡主的婚期了。因为兰鹃有言在先,是不去的,因此王妃便嘱咐夏智轩好好看着她,自己装扮停当进宫去了。
肃王爷暂住的地方是驿馆,房屋狭小,奴仆也不多,因此太后便提出让柔仪郡主从皇宫里出嫁。王妃对这个仅是名义上的女儿本来就无所谓的,因此恭敬地表示,一切都由太后安排。太后为示恩宠,还特意用自己的鸾驾来送新娘过门,这让柔仪郡主倍感荣耀。
看着门外的鸾驾,柔仪郡主哪里还哭得出来?拼命挤了几滴眼泪做了个哭嫁的样子,便满心欢喜地登上了鸾驾,全然没有发觉王妃怨毒的眼神。
旁边就有宫女过来请王妃上轿,到李御史府上去。王妃忙收起了满腹的恨意,含笑答应着,朝殿外走去。这时,就听见有人轻缓地笑道:“皇伯母是一个人么?梅姐姐没有来啊?既如此,何不与侄女一同过去呢?”
王妃回头一看,却是云泰公主,倒有些尴尬。梅素馨被休,她马上就嫁给了方浩,虽然知道她也是一切皆由太后做主的,可是心里依然有一种说不清的感觉。因此听了她的话,便淡淡一笑:“多谢公主厚爱,不敢打搅了公主。”
云泰公主似乎并不介意她的冷淡,反而一步上来,牵了她的衣袖笑道:“皇伯母怎么如此见外?侄女好不容易和皇伯母有见面的机会,理该多亲近亲近才是!”说着,竟转头吩咐宫女,“肃王妃和本宫同车前去御史府,你们不必伺候着了,去招呼别人吧!”
说着,死活拉着王妃,和自己一同登上了公主鸾驾。
王妃皱了皱眉头,不知道云泰公主一定要和自己同车是什么意思。因此等车帘一放下,便问道:“公主何意?定要与哀家同车?”
云泰公主一笑:“人都说皇伯母睿智不凡,果然名不虚传!其实侄女也没有什么别的事情,就是想问问我梅姐姐怎么样了?不管怎么说,侄女和梅姐姐,论起来也是姐妹!”
王妃冷冷一笑:“小女可不敢高攀公主!也不敢有劳公主牵挂!”
云泰公主虽然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