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江山-第2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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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鹃有些无所适从，明明是为了他们兄妹相认，如今弄得好象是为了我一般！不过转念一想，说是为我应该也没错，若不是这样，水云烟怎会替我介绍到梦柯戏班去呢！因此便笑着道了谢，方浩也没有注意她的神情，告辞走了。
兰鹃却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自从知道了盗图的是梅素馨，她的心里，便一直如同堵着一团乱麻一般，想起来就心酸。现在看来好象方浩是承认了她是兰鹃，但不知道他明白了这个真相以后，会不会又要将她当成了梅素馨！
这是一个会让人发疯的真相，而当人急怒痛悔到极点的时候，是会不顾一切地去相信所有可信或者不可信的东西，所谓病急乱投医！
这样看来，就很难预料方浩在知道了真相之后，会不会依然放她走，自己似乎应该提前做好准备，只要他们那边兄妹一相认，自己马上就离开这里！
想到这里，兰鹃便唤了回雪，让她提早收拾起来。
“小姐的嫁妆还都在侯府呢！”回雪提醒道。
“不要了！”兰鹃摇摇头，这本来就是梅素馨的东西，她哪里有资格带走呢！想来方浩应该会将这些嫁妆还回王府去的！倒是不要她费心。
“可是……”回雪似乎有些为难，那晚小姐在昏迷中匆匆离开了侯府，根本什么都没有带。后来虽然自己去侯府取了些，但都是些平常的衣服，唯一值钱的东西，大概只有小姐预备给她当盘缠的那个妆奁了！难道小姐真要卖了它当盘缠吗？
回雪眼巴巴地看着兰鹃，兰鹃笑笑：“你是怕没钱是不是？没事，匣子里不是还有些首饰吗？先挑几件卖了，凑足路费就可以了！只要到了梦柯戏班，就可以赚钱了，不愁吃穿的！”
兰鹃才不怕呢！若是让回雪知道她当初仅带了五块钱就离开了家，只怕小丫头要惊呆了！因为按照粗略的估算，五块钱大概仅相当于现在的二三文钱！兰鹃自嘲地一笑。
回雪显然是非常可惜：“小姐可是十里红妆嫁给侯爷的！”说着，叹了口气，帮兰鹃将幔帐放下，便出去了。
十里红妆？兰鹃呆了呆，十里红妆，如今只剩下一缕芳魂了！
南韵戏班的新戏还不曾上演，新来的兰相公倒成了热门话题。据偷偷见过兰相公的人说，他好象比水云烟还要标致呢！不要说扮小生，就是扮个青衣花旦，也没人比得了他！
第三十九章 素馨花开
这些传闻让兰鹃除了好笑之外，也没拿它当回事，倒是水云烟提醒她：“兰相公果然什么都不演么？小女子的意思，你还是该上一个折子戏的！在这京里扬扬名，到时候去了梦柯班，也有了些本钱不是！”
兰鹃听懂了水云烟的意思，如果她能名扬京城的话，到了梦柯班那就是名角了，在一系列的待遇上都会有优待的！否则，只是一个普通的角色，就算戚班主看在水云烟的面子上可以优待她，那么戏班里其他的人呢？会不利于安定团结的！
而且越剧是新戏，新戏要想站稳脚跟，恐怕不是短时间内可以做到的。因此在考虑了水云烟的建议后，兰鹃又充分了解了一下现在的戏曲市场，终于答应了水云烟的请求，在全本《追鱼》结束后，由她加演一出折子戏。
不过，兰鹃还是嘱咐水云烟：“若有人问起，还请水姑娘不要说出我是谁，就说是贵班临时请来教戏的就好了！”
水云烟不知道兰鹃是怕肃王知道了她的行踪，因此抿嘴一笑道：“兰相公放心，就算不是为了你，为我哥哥，我也不能说你是戏班的人啊！”
啊？为了方浩？什么意思？兰鹃怔住了，望着水云烟，一脸的莫名其妙。
水云烟却误会了，体贴地说道：“我知道姑娘为了我哥哥，受了许多委屈！所以你如今定要离开我哥哥。可是这事儿也不能怪哥哥啊！朝廷有明令，官吏不得与优倡通婚，所以哥哥只好把你安置在外面！但是我知道哥哥对你一定是真心的，我那天见他看你的样子就知道了！兰姑娘！女人一生只要能得到一个男人的真心也就够了，名份的事，有时真的是很难计较了！你千万不要太在意了！”
原来水云烟果真将她当成了方浩的外室，兰鹃的神情从莫名其妙变成了无可奈何。她张了张嘴，又马上闭上了。
解释什么？解释得清楚吗？这个不是早就料到的状况吗？外室就外室吧！反正就要走了，也不管他了！只是还是觉得有些掉价！兰鹃摇了摇头，看来在古代，这戏子确实不是什么好职业，连嫁个公务员的资格都没有，郁闷！
方浩的办事效率看来还是比较高的，就在新戏即将收尾的时候，乐华戏园来了个公公，说是云泰公主初为人媳，要定一出戏去孝敬婆婆。听说南韵戏班在排新戏，就让他们排好了去靖义侯府唱！
这个消息不仅让何班主喜笑颜开，连戏园的乐老板也是乐得合不拢嘴！谁不知道靖义侯府清正端廉，京城里再好的戏班也没进过侯府，如今他们却受到了邀请，这比进宫唱戏还让人兴奋，因为皇帝本来就是喜欢游乐的，能进宫并不是什么难事。
鉴于侯府的人都认识回雪，因此兰鹃决定自己一个人随戏班进府。
“小姐！府里的人也都认识你的！”回雪一边替兰鹃梳头，一边担心地说。
“无妨！我穿的是男装，而且戏班上下都称我为兰相公。就是侯府里的人起了疑心，也多以为是容颜相象，不会想到是我的！”
回雪细细地打量着兰鹃，安逸的神情果然和梅素馨有着很大的不同，她将信将疑地说：“那小姐还是该小心些！那个凝芳姑娘也在府里，不要让她看出破绽来才好！”
兰鹃笑道：“你放心，我会小心的！”
兰鹃来到南韵戏班的时候，戏班所有人都已经准备停当，打算出发了。何班主一眼看见兰鹃的轿子，忙不迭地走上前去揭起了轿帘，陪着笑脸道：“兰相公来啦！就等你了！快些走吧！侯府的管家都等急了！”
兰鹃忙下了轿，却发现有些不对劲了，几乎满大街的人都把目光投向了她，这才知道轿子是停在戏园的门口，而不是在内院之中。不觉双眉一皱，飞快地上了马车。
兰鹃一上车，马车就启动了，大概半个小时左右，就在侯府门口停下了。为了避免刚才的尴尬，兰鹃装做遮太阳，用扇子掩了面，快步进了侯府。
戏班被安置在侯府的花园内，因为回雪没有跟来，水云烟临时让折子戏中和她配戏的一个小姑娘，名叫翩儿的照顾她。那翩儿欣喜非常，等水云烟他们一上场，就对兰鹃说：“兰相公要不要到园子里去看戏？”
兰鹃含笑摇摇头：“不去了！去了反而担心，怕人家笑我的戏！”
翩儿笑道：“兰相公一直在园子里排戏，所以不知道！你们在里面唱戏的时候，不知有多少人来问呢，问排的是什么戏，要在哪里唱！听说是要在靖义侯府唱的，不在戏园子里唱，都失望得不知说什么好了。前儿乐老板还来找何班主商量呢！是不是在侯府唱完了就在戏园子里也唱两场！”
“哦？”兰鹃眼睛一亮，“那何班主怎么说呢？”
“何班主来和水姑娘商量，水姑娘只说在侯府唱了再说！”翩儿说着，是一脸的不解，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受欢迎的戏，水云烟却只肯在侯府唱一场。
但兰鹃是明白的，水云烟对这次认亲是满怀希望的。那么如果认亲成功，她就是靖义侯的妹妹，堂堂的侯府千金了，如何还能再唱戏呢？
可是……梅素馨呢？
兰鹃的心又开始烦躁起来，她站起身，对翩儿说：“趁着大家都在前面看戏，我和你到花园后面走走吧！”
翩儿巴不得一声，忙站起来揭开竹帘，和兰鹃一起走了出去。
侯府的花园果然非同一般，出门绕过两边竹篱的小径，便看见一个池塘，大片的荷花迎风摇曳，姿态万千。荷叶在轻风下微微起伏，如同碧浪轻漾。将阵阵清香，撒满了如镜的池面。
沿着水边缓缓而行，眼前的美景让人忘了夏日的暑气。兰鹃走到一棵柳树下站住了，翩儿忙掏出手绢来拂了拂树下一块石头，笑着说：“兰相公走累了吧，你就在这树荫下坐着歇一下也好！我去前面看看戏演得怎么样了！”
兰鹃点点头，坐了下来，正四处观望，突然一阵香气随风袭来，浓郁而芬芳，绝不同于荷花的清幽而淡雅。什么花？兰鹃奇怪地四处寻找，她很快就发现了，在不远处，有一座太湖石堆砌而成的假山，周围攀附着数茎软藤，上面开着白色的五瓣小花。花瓣洁白如玉，而花苞则细长如银针耸立。
“素馨花！”兰鹃又惊又喜，走了过去。
她认识素馨花，是因为梅梅说这花和她同名，是她的花，所以特别喜爱。每年素馨花开的季节，她都会采些来放在寝室里，让小小的空间四处飘荡着素馨花的芳香。
兰鹃有时也想，也许梅梅果然是其人如花！那素馨虽然芳香洁白，但却枝柔茎软，不可自立，一定要依附于他物，倒和梅梅的为人有些相似。明明自己有一份不错的职业，完全可以自立自足，却偏偏一天到晚惦记着要找一个可以让她不用工作的老公，结果找了个温尔智，弄得现在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兰鹃叹了口气，无趣地站起身来，正要离去，突然听见有人在旁边幽幽问道：“这位公子也喜欢这花吗？”
兰鹃吓了一跳，转过头去，迎面看见一个十八九岁模样的女子，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兰鹃吃了一惊，不由得细细打量了她一下。只见她容颜清秀，衣着简洁，梳着普通的桃心髻，髻上仅插着一枝细珠穿成的蝶簪，一身秋香色的宽袖褙子，衣襟上绣着如意花纹。看起来不象是个丫环，那她是谁呢？兰鹃双眉微颦，一时猜不出她的身份，因此没有说话。
那女子倒也不在意，自顾自地说：“此花名唤素馨，是以前的侯爵夫人种下的！据说夫人是因为此花和她同名，所以特别喜爱！”
第四十章 柔情似水
这花是梅素馨种下的？是梅素馨特别喜欢的？兰鹃一时回不过神来。在她心中，梅素馨应该是个十分坚毅而强悍的女人，她怎么会对这柔若无骨的素馨情有独衷呢？难道仅仅因为此花和她同名吗？
因此兰鹃略带尴尬，微微一笑，应道：“想来侯爵夫人定是个温柔和蔼、娇弱多愁的人，一如此花的柔弱而可怜！”
谁知那女子嘴角一撇，冷笑道：“公子猜错了！夫人是个狂傲而目空一切之人，哪有什么柔弱可怜！只有可恶、可恨！”
兰鹃暗暗吃惊，这女子是谁，怎么对梅素馨如此痛恨！只是自己如今是个外人，只怕是不好多话，而且她也不知道，那女子为什么会来和她说这些话。
因此便笑笑，不再回答。谁知那女子却不管她，眼光恨恨地盯着素馨花，自言自语地说道：“她还该死！一个不知哪里来的山野女子，竟敢对太后不敬！真是死有余辜！”
“对太后不敬？”兰鹃大吃一惊，后退了一步，勉强笑道，“这位姑娘没有说错罢！就是皇上也要对太后礼让三分，这位侯爵夫人是什么人啊！竟敢对太后不敬！”
“没有说错！”那女子转头狠狠盯着兰鹃，一字一顿地说，“她竟敢说太后娘娘不配母仪天下，你说她是不是该死？！是不是该千刀万剐？！”
兰鹃被她吓得节节后退，心中却暗暗叫苦。梅素馨啊梅素馨，想来你也应该是个聪明过人的女子，怎么不知道太后娘娘乃是全国广大妇女同志的最高领袖，你没事得罪她干什么？！自己被穿小鞋不说，还连累我到了这莫名其妙的地方来，被这个莫名其妙的女子吓得心惊肉跳，真是命苦啊！
想得出神，一不小心，竟撞在了一个人的身上。她又是一惊，正要转身道歉，那人却拉了她的手说：“兰相公快走吧！前面已经在唱《拔鳞》了，我们也要去准备了！”
原来是翩儿，于是兰鹃掩饰地冲着那女子做了个揖，就随翩儿匆匆走了，完全没有注意那女子惊奇的眼神，里面满是疑惑。
兰鹃选的折子戏是《五女拜寿》中的《奉汤》一折。《五女拜寿》实在是个好剧目，可惜却是不能演，因为这个故事的背景是嘉靖年间，比现在晚了二十多年！而且，现在严嵩也应该在京为官了吧，如果这戏传出去让他看见了，会不会把他吓死啊？
如果这样倒也好！历史上可以少一个有名的奸臣了！兰鹃暗笑，但很快就收敛了笑容，不！不会少一个奸臣的，只不过是奸臣换了个名字！有昏君，还会少得了奸臣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