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缓刑-第2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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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频里传来猎物的声音,只不过不再是呜咽或者嘶吼:
“别,李微,别,你别杀我。我不跑了,我下次真的不敢跑了……”
王珏撇开眼睛,还是听见了一声属于那人的惨叫。
要是他没成功从大本营逃脱,杀的应该是我了。
王珏恍惚地想。
“这么多年,他从来都是这样,只问立场,不问是非。”灰鲸见他动摇得很,乘胜追击道,“这次暴动,恐怕他一个字都没告诉你吧,你只是他引我出来的诱饵。”
“再给你爆一个料。衍辰那次的药不是触之即死的,而是要接触皮肤足足五秒钟才能促渗。你觉得凭他的身手,会让别人挨他五秒吗?”
“你这么聪明,应该知道的吧,这是为什么……”
王珏刚来时的一身锐气全无,只被动地听着。
“因为他这样就能引你去找衍辰,勾出奸细的身份,然后还能骗取你的信任,在最后套出证据的所在位置……”
灰鲸看着王珏略微麻木的脸,越来越得意:
“别傻了,这一切都是假的。”
王珏沉默。
他垂眸,睫毛轻颤,似乎在低头思索。
时间瞬间冻结在这一刻,堪堪十秒,仿佛由一个世纪坍缩而来。
另一侧,李微看着屏幕,忍着剧痛睁大眼睛,去仔细分辨王珏的神色——
然后静静闭上了眼睛。
“哦。”王珏面无表情,淡淡答道,“我乐意。”
李微睁眼。
王珏缓缓道,“我相信他有他的理由。”
“你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程度”灰鲸皱眉。
“这就是爱情啊,大爷。”
他笑道。
第41章
【42】
“不好意思,视频我没看清,”王珏从容道,“眼镜被我踩碎割绳子用了。”
他不是全然在逞强。
“还有,我体内的芯片你什么时候取出来?”
灰鲸正欲嘲讽他看不清的说法,听到这句,顿了一下。
王珏察觉到这个停顿,心下了然。
李微为什么说“给你也加个芯片”,说了“也”就说明还有人此前被加了芯片——
有一种可能就是,被加芯片的是自己。
他的心跳被持续监控了。
他以为摆脱了那个手环就万事大吉,但其实灰鲸掌控他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不对他动手脚?
表情可以表演、语言可以逞强、呼吸可以控制……但唯独心跳不行。
所有虚伪都可以归纳为“违心”,因为心跳最是热烈而真诚,是人最后忠于自己的牵绊。
所以怕露出破绽,李微一个字都没告诉他。
——但其实这也只能说明他有一点苦衷,并不能说明什么。他不是在逞强,但也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坦然。
他的理智在不停地重复,李微的冷漠,不是他的错。
是面前这个男人的错。
即使——他当初怀疑他选择灰鲸的疑点依旧没有解决——究竟为什么在脱敏里套话证据在哪、究竟为什么那么容易就被席眠打败、究竟为什么在被抓后迟了一天才来见他、究竟为什么……
他都不知道。
但他还是愿意相信他。
因为他对李微的感情从来有恃无恐,但这个“有”是指——
一无所有。
就算、就算。
就算这一切是假的。
李微在他妄想自杀之后,抚他背的手在发抖。如果这一切还都是假的,那么至少他不想让他死。
这辈子在世的没人爱过他,他也从不奢求。
这点情意,足矣。
他一无所有,所以仅仅因为那暗示他的“SOS”,既然他说是他是来救他的,他就不再猜忌。
他一无所有,所以只要他说了,他就信。
他没什么好怕的。
他愿意用自己赤诚和坦荡,拥抱他充满血污的魂魄。
“我不知道为什么,一看见你,就想跟你说一些真心话。”
这是在他百无聊赖之时,李微在病床前跟他说出的第一句话。
也许从那时开始,两条纠缠在一起的灵魂,就再也无法回头了。
“看来你自己猜出来了,不愧是我选中的孩子。”
“是,我的确能监控你的心跳。”灰鲸欣然,拿出一块屏幕,看得出你现在……嗯,起伏不是很大,是有一点小难过吗?”
“看见这个摄像头了吗?”看他不搭腔,灰鲸索性走过去,捏着王珏的下颚向上抬,迫使他看着摄像头,“李微在另一边,看着你。”
王珏后背一紧。但又不敢妄动,只能就着那个姿势。看着黑幽幽的镜头,像正在被他注视一般。
“我在他心脏里也安了一片,就是能操控他的那个……对了,那你想知道李微的心跳吗?”
“知不知道,”灰鲸在他身后悄悄说,“他的心率从来没超过五十。”
“也就是说,不管你们俩在这期间干了什么,他都镇静自若。”
“……”
灰鲸笑了一声,走到他面前,想欣赏一下他的神色,可惜在他面无表情的脸上一无所获。
“装得真好。”他啧啧有声,“可惜你心跳暴露了。”
“他这么对你,你要不要惩罚他一下?”
灰鲸竟然把那遥控器递了过去。
王珏真的接了过来。
他仔细看了看那页面,器官、等级、强度……那心脏里的芯片竟然直通四肢百骸,能精准定位痛苦的去向。
屏幕右侧是选择记录。让李微捂着肚子跪下去的是胃部——等级居然只有两级。
要是十级,会死人吧?
遥控器给他,恐怕又有什么恶趣味,要叫李微吃苦。
于是他毫不犹豫道,“我把证据位置告诉你。”
“但我有条件。”
不想灰鲸挑眉,脸上浮上一丝玩味。
他甚至没听条件,就拒绝得决绝:“不用了。”
他一愣。
不用了,为什么不用了?
他难道不在乎他的组织了?不在乎公共安全体制了?
等等。
他之前说要把这一切毁了。
如果要重建社会,那么这些——自然就都是身外之物了。
王珏倒吸一口凉气,“你不会真有核武器吧……”
灰鲸似乎被逗笑了,满眼不忍,“小家伙,你也太残忍了吧。”
王珏气得想翻白眼。
“孩子是无辜的,我可不信什么原罪说。”灰鲸把之前拿过来的试管从包里取出,打算给王珏再演示一下,“所以在传染的时候,我预设了靶向,不会伤及无辜。”
传染,什么传染……
灰鲸继续介绍着手中的细胞,“你在小微家里应该已经提前见过了。”
王珏一下子想起那个巨大的培养皿,以及里面疯狂繁殖又疯狂坏死的细胞。
传染的是——
癌症。
“怎么可能……”王珏受了惊,后退一步。
“你应该知道,癌症传染在动物界一直存在。”灰鲸贴心地为他讲解原理。“上万只澳洲袋獾罹患面部肿瘤,最后发现这些癌症都来自一只獾。狗身上也有一种肉瘤是直接传染的,有研究在美洲、欧洲、亚洲、非洲找了互不相识40只狗,都有这种肉瘤……”
“而我们的灵感,则来自软壳贝里的传染型白血病。”
“你知道为什么吗?其实前两者的威力已经很大了。獾直接够通过咬直接传染嘴里的癌细胞,而狗的肉瘤已经传染了一万年了。可是都不够。”
都不够?
“因为那样都太慢了。软壳贝既不会在原野上狂奔,也没有嘴互相撕咬,但却是传播最广的。你猜猜,他是怎么传染的?”
非直接接触式传染……
软壳贝……
那答案只有一个。
“是水。”王珏喃喃道。
李微挣扎着联上电脑,群发了一条信息:
快去自来水厂
第42章
【43】
“你这孩子聪明,但就是不识时务。”
“搞小动作?”灰鲸察觉到了什么,盯着摄像头道,“你把小微带坏了。得罚。”
他手指动了动。
王珏神色一凛,看见手上的控制器屏幕,数字一下子跳道了十。他急忙去点,发现自己怎么按也无济于事。
“什么条件?”王珏神色冷静到极点,嘴唇却在止不住地抖,“什么条件?”
“没什么条件。”灰鲸神色坦然,兴致缺缺,“这样吧,你可以掷骰子,扔到几就是几级。这样,你就有六个选择。”
看他神色犹豫,灰鲸补充道,“不然就是十级咯,多划算的买卖。”
“我掷。”王珏心脏狂跳,空手接过那个骰子。
神明,我不做伊比鸠鲁了,我从现在开始信你行吗?
他手一挥,那白色的小骰子滚落在桌上,滚了好几圈才堪堪停住。
一个六。
他太阳穴突突地痛。看来现在才信不行。
“好嘛,降了四级。估计形况不太妙啊。”灰鲸走到一堵白墙边,“不陪你们耗下去了。小家伙,你有三个选择,第一,过来杀了我报仇。”
“第二,去救你的李微。”
“第三,也是我推荐你的一条——去水厂,拯救世界。多酷啊。”
他玩味地看了他一眼,背靠墙面处,一个发力,那面墙竟然凭空豁开一口,供他半个身子没进去。
“你自己选吧。”灰鲸走了进去,笑道,“可别哪个都做不成啊。”
王珏追上去,发现灰鲸消失之后发现那墙严丝合缝,连指甲都扣不进去。
他在李微家里见过这样的装潢。
他顾不得那些,转身往出跑,却看见一个人跌跌撞撞地推门进来了。看清那人是谁后,王珏身上的冰冻三尺一下子就化了,褪去一身戒备,化成眼泪直涌。
“没事。”李微冷汗直掉,顺着下巴淌下来,“我已经能习惯了。”
“葫芦他们过去了。你也去吧,和他们一起……我可能……”
“你会死吗?”王珏突然问。
李微站立都有些困难,喘着气看着他,没说话。
“我运气太差了,给你扔了个六。”他继续道,“从小时候开始就是,给我算命总是下下签,石头剪子步老是输,小女孩跟我告白之后走路直摔跟头。还有你,只是跟我下盘棋,就变成了这样。”
“你看你疼成这样,无论什么原因,直接和间接都跟我脱不了关系。”
“在床上跟我说了那么多年话,你随随便便就想甩掉我?”
“我选你。”王珏看着他,“让狗日的世界毁灭去吧。”
他把站不稳的李微推在墙角,拽着他的领子把他掼向自己。
“我他妈今天倒是要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心率五十。”
他狠狠堵上李微的嘴唇,撕咬式地侵入掠夺领地。手掐着他的脖子,拇指去摸他的大动脉。
砰砰、砰砰。
砰砰、砰砰。
他只咬到一半,又不舍得咬了,只是疯了似的一遍遍舔吻着,焦灼地数着脉搏数。他心乱得像纠结在一起的蒲草团,本来用来数数的数字在他大脑里东一下西一下地跳舞,他早已忘记节奏为何物了。
马上快到半分钟,那心乱如麻的强吻者被喘息着推开。李微的毅力已到达了惊人的程度,在这种痛苦到极点的情况下,依旧能把自己拽开来,甚至转了一圈,把那施虐者反按回墙角。
“现在不是时候。”他俯身在他耳边说,带出一阵热气。
“再等等我。”他第一次听李微的语气渗出一滴恳切,“等等我。”
他看他这样,心又疼又软,悲恸得不像样子。
他不知道李微让他等什么。
但王珏还是几乎立刻就开口道:
“等到什么时候?”
李微说,“马上。”
他从外套内衬里取出一颗药来,看清它的外形后,王珏瞬间慌了。
那是世上绝无仅有的一颗药,是他曾藏在臼齿的毒囊。
“给我,”王珏大气也不敢喘,轻轻道,“把它给我。”
李微毫不犹豫地把它塞进了嘴里。
王珏倒吸一口凉气,愣了一秒,就上去亲他,舌头挤进去,企图像李微当时一样,用恻隐之心来挽留他。可是那人没有一丝犹豫,在唇舌之间咬破了那个胶囊。
来自那药的奇幻味道在两人口中弥漫开来,不知是甜里缠着茶苦,还是苦里渗着绵甜。
王珏在这个吻中欲哭无泪。
于是他主动放开了他的嘴唇,李微搂着他的手也被他挣开来。
“你要一起吗?”他听见李微说。
“别出声,”李微顿了顿,又轻轻道,“也别害怕。”
细声细语的温柔是李微的常驻面具,王珏本应该习以为常了。可是这个停顿,却让他觉得,面具和他的面皮重合,是他的本来面貌。
这温柔似乎是自己独享的。
他一个深呼吸,定了定神,突然觉得一起赴死也不是什么值得一提的紧要事。
“到我怀里来。”
他依言照做,神情开始恍惚。
好像是一段回顾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