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无花-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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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月上柳梢，天上繁星点点，不过这座城的夜似乎刚刚开始。
掀开幕帘，透过马车上的车窗，眯着眼睛走马灯似的欣赏着这座城的夜生活，喧嚣的人声如热浪一般此起彼伏，亮如白昼般的灯火毫不吝啬的照在人们脸上映出人生百态，贪婪、猥琐、欲望，不知是该说太平盛世造就了人们的安逸生活，还是该说太平盛世加速了人们的腐化。
走下马车，不顾围上来的莺莺燕燕径直走进这座城最大最有名的烟花地，也就是上次我差点被卖到的翠红楼。大堂的舞台之上，一名身着烟岚色薄纱罗衫的绝色女子正自顾自的抚琴低声吟唱。
我停下脚步，细细聆听，那声线婉转圆润，还带着些许哀伤，“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朝她微微一笑，顷刻得到了同样绚烂的迷人笑容，然后抬脚继续熟门熟路的往里走。
“公子，久等了。”刚才的女子笑脸嫣然的推门而入，放下嘴边的酒杯，一把将她揽进怀里，用脸轻轻蹭着她的脖子惹得花枝乱颤，玩弄了一会，然后在她耳边柔柔的说，“既然迟到了，就该罚酒。”“嫣儿领罚就是了。”怀里的人早早已没有了力气，懒懒的就着我的手吃了一杯酒。
添满酒杯递到我的嘴边，“嫣儿喝过了，公子也该喝杯才是。”我笑着拦下酒杯看着这个美丽的脸，许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两颊染上了淡淡的红晕，显得更加的玲珑剔透。我叹了口气，轻轻捏着她柔软的手，“不是说了以后不要再去抛头露面了吗？”美丽的脸顿时黯淡了光彩，“像嫣儿这种烟花女子，又怎能自己做主呢。”心疼的将她用力抱紧，“明日，明日我为你赎身可好？”“公子说的可是真的？”我含笑点头，任她在自己脸上轻啄一下，然后兴奋的自顾自的舞了起来。
第二天，我如约带来了老鸨要求的一千两黄金，然后当着嫣儿的面将那张卖身契撕个粉碎。
马车上，嫣儿忐忑不安的询问我，“公子，一夜之间你如何筹的那么多银两？”我笑而不语，只是轻轻拍拍怀中人的肩膀让她放心，思绪却回到了今天早些时候。
书房中，当听苍听到我要拿一千两黄金为一个烟花女子赎身的时候，我看见他的脸在抽搐，他的双手的颤抖，似乎还有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开口，“我一时半会也凑不出那么钱。”得到这样的答复其实早已在我的预料之中，一千两黄金？除非是疯子，否则谁会拿这么多钱去赎一个妓女，这摆明了就是老鸨在为难我。很不巧我偏偏就是个疯子，只是我找不到陪我一起疯的那个人。
商量了许久，最后得出的结轮是就算连听苍的私房钱都拿出来也还凑不到一半，因为我身无分文，气的听苍大骂，“没钱还敢充大头！”我苦笑，“要不咱们去偷离家地契兑现怎么样？”从听苍那极度扭曲的脸上我得到了很重要的消息，他现在已经不是简单的想把我煮了吃而已。“呵呵，玩笑，玩笑。”我讪讪的干笑。
有人轻轻敲门，然后侍婢进来恭恭敬敬的递给我一张银票，一千两黄金，分文不少。“谁让你送来的？”我们两个人一脸的迷茫，难道刚才有人在外面偷听？可是我们居然一点都没有发现。“回大少爷，是老爷要奴婢亲手交给三少爷的。”“那，他有没有说什么？”我的心一揪，急切的询问。“没有，”她摇摇头，“把银票交给奴婢之后，老爷就走了，什么也没有说。”我用力咬着下唇，空着的那只手紧紧的握了起来，指甲嵌入了肉里，渗出了点点血丝。“三弟，你怎么了？”听苍一脸的担心。我摇晃着手中的银票，“有人肯出钱让我英雄救美，何乐而不为？哈哈！”我笑了，开心的笑了，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很快的，离家三少花了一千两黄金为一个妓女赎身并带回离府的事情传遍了整座城池，离府更是传的沸沸扬扬，人们经过我的别院的时候总是会交头接耳指指点点的说着些什么。嫣儿很内疚的看着我，“公子……”我拍拍她的肩，“傻瓜，这不管你的事。”然后抬头望着那些好事的人们，“就随他们说去吧。”反正我早已经习惯了。
嫣儿就像个好奇宝宝，每天在院子东奔西跑，然后兴高采烈的告诉我她的最新发现，阴霾的心情也会因为那灿烂的笑容而露出些许阳光。突然觉得这样的日子也不错，只是心里的某个地方像是丢了什么一样，空荡荡的。
“为什么公子笑起来都那么悲伤？”嫣然轻轻揉开我那紧缩的眉宇，“是嫣儿哪里做错了，惹公子生气了吗？”我笑着摇头，轻轻拿开她的手。“那公子是因为不能和心爱的人在一起儿难过吗？”在她唇上轻轻一啄，“傻瓜，我不是和你在一起吗？”她微红着脸摇头，“嫣儿一直都知道公子爱的那个人不是嫣儿。”肩头微微一颤，“你怎么知道的？”“是公子的琴声告诉嫣儿的，那里面尽是浓的化不开的相思之愁。”“那你恨我吗？”“嫣儿为什么要恨公子？”“因为所托非人啊……”她用力甩头，“嫣儿谢公子还来不及呢。若不是公子，嫣儿现在还在那龙潭虎穴之中呢。而且嫣儿爱公子。”她将头靠在我的胸膛，“只要让嫣儿呆在公子身边，嫣儿就心满意足了。”
看着如此温柔体贴的可人儿，我竟有些许的痛恨自己，只是自己的心里早已住下了人，再也容不得其他人了。
夜已深，可我无心入眠。刑天始终不肯来见自己，我想一切都该结束了，就让我再抚上最后一曲，为一切划上圆满的句点，然后生死两不相干。闭上眼，面前晃动的全是刑天的脸，或喜，或怒，或悲，或哀，忽然发现自己的心居然早已对他埋下了如此深的爱意，只是现在一切都已惘然。
“公子，那个人好奇怪。每天深夜都站在院门前，一站就是好几个时辰，他为什么不进来啊？”凭栏而望的嫣儿一脸的迷惑，顺着她手指的地方望去，原本还在的身影瞬间消失无踪，只是那身影却早已深深的烙在自己心底。他始终无法原谅自己，我凄凉的想。
“他就是公子深爱的那个人吗？”嫣儿突然问了一句。身躯一震，“你怎么知道？”回头看了一眼案几上的瑶琴，苦笑，“难道又是我的琴声告诉你的？”她摇头，将手放在我的胸膛，“是公子的心告诉我的。”我的心？无心大师告诉我要仔细的听自己的心声，难道说的就是这个？为什么我自己听不见？为什么到现在才让我知晓？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将这个聪慧的人儿揽在怀里，然后向她诉说自己的前世今生，第一次告诉别人自己的一切，我有些担心，她能接受自己的说辞吗？不会把自己当做妖孽吧？“你会不会觉得我很脏，不洁？”我深深的把头垂下，不敢去看她的脸，“身为男子居然爱上了男人，而且那个人居然是自己的父亲。”过了好久她才从回过神来，我想刚才我说的事情对于她而言的确是像神话般一样的令人难以置信的存在，她缓缓的开口，“嫣儿书读的少，不懂什么大道理，可是嫣儿并不觉得公子有什么不对。”我抬起头，惊讶的看着眼前的女子，她继续说，“爱上一个人也没有错，追求自己的爱没有什么不对，公子为什么要苦恼呢？如果我是公子，一定也会像公子一样。”
忽然觉得鼻子酸酸的，眼睛也湿湿的，她轻轻抚着我的脸，“为什么公子不去找他说个清楚，问个明白？”我含泪摇头，“一切都已经晚了。”那夜我推开他奔向了别人，那夜他在我面前亦选择了别人，我们就像两条交叉的线，错过了彼此，再也回不去了。
“明日，我们离开这里，找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平静的过完余生好吗？”我在她耳边轻轻询问，“公子！”她似乎还想说服我，捂住她的嘴，“告诉我是或者不是？”她点点头，然后紧紧的靠在我的胸膛。
第二十三章
天色微亮，树林里还凝聚着浓浓的雾气，坐在颠簸的马车上，我将嫣儿紧紧的揽在怀里，就这样离开，就这样和这个女子了此残生，因为我实在没有办法继续走下去了，千疮百孔的心再也经不起任何波折了，不想说什么来世让我再爱你一次，只想对那个被自己深深伤害的男子说句，今生我会把你深深的埋在心里，永不相忘。
马车突然剧烈的晃动，马儿慌乱的嘶叫，然后瞬间没了声息，四下静寂的吓人。“公子……”嫣儿在我怀里颤抖着，我低头看着她黝黑的眼眸，“信我吗？”“嗯！”她肯定的点头，身体的颤抖也止住了。
右手持剑左手抱紧她，然后脚尖一用力从马车的车顶冲了出去，下一秒，数十支箭矢从左面射来，我急忙挥剑抵挡，用余光迅速的扫视四周，大约是二十人左右，似乎是早有预谋事前埋伏好的，可是没有知道我要离开离府啊？难道他们一直都在离府外等着？
艰难的应付着，嫣儿的脸色惨白，一直处在太平盛世的她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的场面，也真是难为她了。踮起脚尖，转身施展轻功，逃跑！原本我就不是什么个中高手，更何况自己还要照顾身边的人，对付二十个杀手，开什么玩笑，我又不是离刑天。幸好，我的轻功不错，很快的将他们抛在身后，只是嫣儿由于惊吓，脸色越来越惨，双手冰冷的吓人。
“公子……”她在自己的怀里艰难的呻吟着，回头看看觉得他们一会半会也追不上来，就停下了脚步，安慰她，“嫣儿，别怕，很快就没事了。”她抓紧我的衣襟，艰难的摇头，然后松在一直紧按着左腰的手，“嫣儿恐怕没有办法再陪着公子了……”
移开的左手沾满了鲜血，一滴滴的顺着指缝落在地上，她的腰间早已经被鲜血氲染开来，大片大片艳丽夺目的红，像极了那忘川河畔绽放的彼岸花。“嫣儿！”我大叫，慌忙的用手捂住不停涌出的血，温热的血沾满了自己的手，究竟是什么时候受的伤，为什么都没有发现呢？这个傻瓜怎么都不知道哼一声呢？“你不会死的，不会死的。”我已经没有办法再承受任何人在我面前死去了。
“公子……”她抚着我的脸，眼神里充满了温柔，她手冰凉没有丝毫生气，“别再逃避了，去找他，告诉他你爱他……”然后手无力的垂下，再也不动了。我仰天长啸，却怎样也哭不出来。
一个如花般美丽的女子就这样在自己的怀里断了气息，若不是自己执意要为她赎身，也许某日她会遇见一个真爱她的男子然后幸福的过完下半辈子，若不是自己执意要离开离府，至少她现在还是那个在别院里开心欢笑的女子，若不是自己，她就不会死了。如同被诅咒一般的命运，无论自己如何挣扎，始终得不到命运之神的宽恕。
空洞的眼神慢慢聚焦，眼前是尸横遍野，刑天站在其中犹如死神一般。忽然忆起秋暮云对自己说的话，忽然忆起慕容南对自己讲述的事实，我的眼睛变的赤红，恨不得立即杀了眼前人。是的，就是这个男人。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错，自己原本可以重新开始的，原本可以过着平静的生活的。因为他，自己舍弃前世的爱恋；因为他，自己陷入乱伦恋的罪恶深渊；因为他，自己才会不停的被人追杀，直到最后连累了怀里这个无辜的女人。
我反手持剑抵上他的咽喉，他没有躲，就这样站着任我宰割，血丝渗了出来，顺着光滑的剑面流淌。只要我稍稍用力，我就可以为嫣儿报仇，就可以平复慕容一家惨被灭门的仇恨，就可以为那个仁慈的圣上保住太平盛世，只要我杀了眼前这个魔王。
可是，我下不了手。丢下剑，抱起嫣儿，踉跄的向树林深处走去。
昨日佳人，今天却只剩一掊黄土。我用匕首一下一下的刻着，“吾妻离氏嫣儿之墓”，如同刻在自己心上，这是自己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了。铜钱似的纸钱在自己面前飞舞，黄泉路上一定要走好啊，过奈何桥的事情千万别忘记向孟婆讨碗水喝。我痴痴的想着，然后看见无心大师不知何时站在自己身边，凄凉的笑了，泪水如决堤般涌出。
双腿盘坐，无心大师在自己面前忙碌着，看着杯中翻腾的茶叶，芽芽直立，汤色清洌，幽香四溢，一看就知道是极品的西湖龙井。无心大师高提水壶，水直泻而下，然后利用手腕的力量，上下提拉注水，反复三次，茶叶在水中翻动。看着这一系列熟稔的动作，我发现自己越来越不了解这个男人，或者说我从来就不曾了解过，太过高深了。
“请！”无心大师双手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