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归人-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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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秋屿打量沈晛的面孔,紧张地眨了眨眼睛,有些拘谨地说:“好久不见,沈晛。”
“或许你有时间吗?”沈晛又问。
“嗯……”
于是阮秋屿和沈晛坐在【为你等待】,各自点一杯黑糖珍珠奶茶和黑咖啡。
隔壁桌是一对下了晚自习的高中生,两人的肢体似有若无的触碰,暧昧不明。
沈晛看着他们,微微颔首对阮秋屿说:“我们大学时也暧昧过,你记得吗?那真是一段好时光。”
只是你单方面向我告白,阮秋屿在心里纠正,但不想对方难堪。他点点头,嘴上只说,记得。
在初遇屈仰山之前,沈晛在游乐场向他告白,却不解风情地谈论篮球,最后阮秋屿拒绝了他。
“抱歉,希望当年的拒绝没令你难堪。”阮秋屿看着他,踌躇一会儿,轻笑着打趣。
“如果我说有呢。”沈晛挑眉,展露一个顽劣的笑容,白牙晃眼,“其实你拒绝我后,我一直记挂你,我还喜欢你,想念你。”
硬朗脸庞是致死的深情,好似荒芜的沙漠生长出一捧彼岸花,他确信沈晛曾对他心动。
假若阮秋屿不知道太多男生在沈晛的怀抱醉生梦死;假若他当年没有经过更衣室,没有恰巧地看见许狄搂住沈晛的后背告白;
假若他不知道许狄追随沈晛出国。或许,他仍会被沈晛淬上一层毒的情话哄骗,他将如屈仰山一样被许狄欺骗。
“既对旧友念念不忘,就无法珍惜枕边人。”阮秋屿清润的眼眸对上他的目光,意味深长地说。
沈晛狭促地眯起眼睛,收敛笑容,顿了顿,阴郁地问:“什么意思?”
“当年,我碰巧经过更衣室,听见许狄向你表白。”阮秋屿照实说,“之后你们在一起,你出国,许狄追随你。”他停顿一秒,诚挚地继续说:“他很爱你。”
许狄与屈仰山情断仲夏之夜,许狄伤心欲绝时,是沈晛给予安慰,拥他入怀柔声安慰,他无法拒绝沈晛的温柔,从此沉醉于名为”沈晛”的酒,长醉不复醒。
意料之外,似乎这瓶酒不再与人共享,沈晛的身边也只有许狄。
“原来你全知道。”沈晛说。
“你为什么要骗我?”阮秋屿淡淡地说,执意要知道答案。
沈晛邪气一笑,撒起谎信手拈来:“我想知道有没有可能和你发展一段婚外情。”
“我承受不起。”阮秋屿打趣道。
“屈仰山……对你很好?”沈晛又探究地问,“他……很爱你?”
阮秋屿吸一口奶茶,掩饰眼底的慌乱,轻轻应一声“嗯。”
两人一时无言,沈晛却说要走了。
不知何时轿车旁站一位混血女士,像妖娆奔放的吉普赛女郎。
沈晛揽住她的腰肢介绍说,这是我的未婚妻斐。
阮秋屿怔忡地看向他,嘴唇嗫嚅着,终究没问只言片语,只对斐说,我是阮秋屿,很高兴认识你。
斐十分得体地握一握他的手。
城市永不眠,深夜十一点半的街道人来人往。
昏暗车厢内下沈晛的脸不真切,坐在后座的阮秋屿想,沈晛并没有对他念念不忘,也不珍惜枕边人。
‘枕边人’可以是任何人,可以是许狄,也可以是样貌漂亮的某某。”许狄”也可以是任何人,是每一个如许狄般爱沈晛,祈盼与他百年偕老的人。
沈晛喜欢任何人,他的心割裂许多块,分量轻的赠予‘许狄’,分量重的自我封存。
阮秋屿忽觉许狄与他一样可怜,然后又觉得没必要,他们不过彼此讨厌,他讥笑自己同情心泛滥。
下车后,阮秋屿走到沈晛的车窗前,犹豫几秒,低声问道:“沈晛。你订婚的事情……所有人都知道吗?”
沈晛仰头望向他清亮的眼睛,他为这双懵懂纯澈的眼睛吸引着迷,但他们没有未来。
他清楚阮秋屿这话的深意,所有人都知道,包括许狄。
沈晛点点头说“是”。
阮秋屿沉默着目送车驶离,相比可怜,他觉得彼此更像相互折磨。
四人的闭环里一扣环一扣,我爱你,你爱他,他爱某某,像一个俗烂的肥皂剧。
回到空无一人的家,他边翻看演出照片边等屈仰山回家。
半夜一点,鹅毛大雪终得消停,有人出门堆雪人,有人戚戚我我,而屈仰山从公司回到家。
屋里有贴心人为他亮起一盏灯,也有人等他回家。
阮秋屿睡在沙发上,长绒绒的睫毛像被细雨打湿的蒲公英。
下一秒,蒲公英扑簌扑簌地颤动,他揉着酸胀睡眼,枕头湿润了一大片,晃神过后辨认出近在咫尺的屈仰山,声音低哑地说:“你回来了……”
“我的手机忘在办公室,所以没接你的电话。”屈仰山盯着他的眼睛,主动解释。
他背着灯光阴影站在阮秋屿面前,凌厉的气场柔和许多,给阮秋屿一种屈仰山很爱他的错觉,接着屈仰山又不疾不徐地说,这次语气轻柔不少:“顺便在公司处理公务。”
“哦……”阮秋屿心情低落,低声说,“你今晚和宋绛一起吗?”
“嗯……”屈仰山下意识应道,却见阮秋屿心碎地看着他。
屈仰山迟钝地彻悟阮秋屿的目光,他无意识中将真话全盘托出,他有些受不了阮秋屿这样子,语气带着一丝懊悔又自认为诚恳地说:“事务太忙,忘了今晚的演出。”
“抱歉……”
道歉信手拈来,屈仰山以为阮秋屿只是难过他忘记去看演出。
道歉就好,像上学迟到的学生向老师道歉,像做错事的孩子向父母道歉。道歉就能获得的原谅,无足轻重。
他只是和朋友吃了一顿饭,只是恰好忘记阮秋屿的演出,他理想当然地想,阮秋屿会原谅他,一如往常。
阮秋屿无力地看着他,空气静谧几秒,他长叹一口气,如往常一样问:“喝牛奶吗?”
明亮的灯,阮秋屿,一杯睡前的温牛奶,组成屈仰山的家。
温暖,包容,暖心。
明起明灭的灯,凉透的饭菜,死气沉沉的空气,阮秋屿的围城正一块一块的坍塌。
暗淡,冰冷,窒息。
卧室静谧,阮秋屿被屈仰山裹在怀中,发丝紧贴在他心口。
昏睡之际,他梦见一个真实的梦。
一个平凡的夜晚,大学生阮秋屿经过学校的植物林,见到熟悉的人影。
明亮路灯下,许狄在屈仰山怀中抽泣,哭得伤心:“医院的床位要等三个月,可是妈妈的病等不起啊……就算等到床位,我也付不起高昂的医疗费。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
屈仰山不忍心许狄难受,温柔地抹去他的泪痕,轻拍后背安慰道:“宝贝不要哭。阿姨的床位我来安排,剩下的医疗费我来出。”
许狄的母亲重病,屈仰山不仅安排床位,还付医疗费。
屈仰山爱人如爱己,倾己之力百般疼爱。原来屈仰山是会爱人和疼人的,只是不爱阮秋屿,自然不会为他思虑周全。
第七章
新年伊始,春节来临。城市亮起彩灯,冷冬因星星点点的点缀多了分人情味。
今晚要在屈仰山父母家吃年夜饭,尽管屈盛弘和霍曼玲不喜欢阮秋屿,阮秋屿仍用心地挑选了许多礼物。
暖气开得很足的车上,屈仰山专注前路,阮秋屿望向窗外,看着繁荣街景和愉悦笑脸心想:如果我也可以在这样的日子开怀大笑就好了。
可他无法轻易地开心,许狄利用沈晛的关系进入爱丽丝芭蕾舞团,并且要与他共同竞争芭蕾舞团的首席。
阮秋屿不理解,团长只叫他好好努力。
屈仰山侧头看一眼呆若木头人的阮秋屿,他声线低沉地问:“在想什么?”
阮秋屿对上他探究的视线,眨眨眼,语气淡淡地说:“没什么。”
屈仰山不再问,他知道自己得不到答案。
阮秋屿的眼睛像一支画笔,熟练地临摹屈仰山的侧脸,眼睛,嘴巴,手臂线条,戒指。
他注意到,屈仰山又把戒指戴上了,戒指更像一个黑色的场记板,上下碰撞一起”啪”一声,好戏开始。
他们在父母面前明目张胆地假装恩爱,可演技稀烂,洞悉实情的大人们体谅地维持虚无的体面,然后继续厌恶某一人。
卸下戒指,灯光熄灭,演员散场,人走茶凉。
恰时电台播放一首歌,应景非常,阮秋屿熟悉这旋律,歌手陈粒《历历万乡》。
——若有天我不复勇往,能否坚持走完这一场。
——如果我站在朝阳上,能否脱去昨日的惆怅。
补缀的戒指,假情的恩爱,空缺的结婚照,灼热的吻痕,自我的欺瞒,是检索五年婚姻的关键词。
“屈仰山……”阮秋屿软软地叫了一声,嘴角噙着一抹笑。
笑容甜得能化开心里的苦,清甜如甘泉。
“嗯……”屈仰山不知他内心千转百回,只觉他的笑意不真切,像被豢养在巨大透明玻璃缸里的游鱼。
屈仰山等他下一句话,阮秋屿却沉默着,过了好一会儿,屈仰山才说:“明天我要签一个合同,不能陪你回家了。”
“很重要吗?”
“嗯……”
“那好吧。”阮秋屿虚虚地应着,反正年年如此,今年亦不会特别。
作为一个左右逢源的商人,屈仰山叱咤名利场。可到了阮秋屿这,屈仰山却变成不懂人情世故的小子,连他的父亲也敷衍。
沿着一条人迹罕至的路行驶,疾驰向后的树木和路灯渐渐化成细小的点,雕栏玉砌的别墅孤傲地独立。
下车,两人并肩往前走。
管家打开大门,阮秋屿目光所及之处皆华贵,一幅巨大的全家福挂在客厅中间,裱框内有四个人,屈盛弘,霍曼玲,屈仰山和屈露露。
阮秋屿清楚记得半年前他和他们一起拍了新的全家福,只是至今没有挂在墙。
或许是他单方面将一张照片定义为全家福;或许照片只是屈盛弘的官场手段;
或许照片已被遗忘在垃圾桶,不闻不问,落灰发霉,蜘蛛在他微笑的脸吐丝。
屈盛弘在书房处理事务,屈仰山和阮秋屿一同向和霍曼玲问好,她睨一眼阮秋屿,懒懒地开口说”嗯。”
管家把阮秋屿买的礼物拿给霍曼玲,她端起茶杯抿一口,皱眉不耐烦地挥手说:“先放着吧。”
屈露露身着长裙从楼梯走下来,一袭如黑玛瑙的靓丽长发倾泻腰间,轻柔,妩媚,光彩夺目她身后跟随一位气质文雅成熟的男子,面容俊秀,眼睛柔情似水,嘴角抿起微笑的弧度,似乎是一个好相处的人。
屈露露越过阮秋屿拥抱屈仰山,头埋在他肩膀,激动地说:“哥。我好想你。”
屈仰山轻拍她的头。
“露露一下飞机就吵着要见你呢。”霍曼玲宠溺地笑着对屈仰山说。
接着屈露露不情不愿地握住阮秋屿的左手,脸色不太高兴地对他祝贺:“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露露。”阮秋屿强撑笑意说,两人的手掌轻触一秒便放开。
“这是我的工作认识的朋友祝玙乐,一位很厉害的小提琴家。”
屈露露继续介绍,“由于飞机延误无法回家与家人度过除夕,所以我邀请他到家里过年。”
祝玙乐绅士地与在场的人一一握手,阮秋屿礼貌地伸出手,目光相接时却被祝玙乐紧紧地握了一下。
阮秋屿忡征一瞬,只见祝玙乐好整以暇地对他笑,笑容淡淡,举动浮想联翩。
阮秋屿无所适从地看一眼屈仰山,发现他注视着他们。
屈仰山盯着祝玙乐的眼睛,祝玙乐的目光不可名状地灼热,似饥饿的鱼渴望占据眼前的阮秋屿,渴望占据他的全部。
屈仰山心知那是爱慕者的渴求,他从追求者中见过许多,他冷漠地看着一切,心里却莫名地燃起一小团火,烧得抓心挠肝,烧得血融入荒废的土地。
大家坐在餐桌前,屈盛弘和屈仰山谈金融,阮秋屿无法参与话题,霍曼玲向祝玙乐讲屈露露的童年趣事,他无法插话。
这场景如同几只喜怒无常的疯兔子在餐桌上跳舞,被踢翻的玻璃杯与盘子碰撞后发出破碎的声音,而阮秋屿是一只被孤立的猫,他安静地吃饭,机械般埋头夹菜,每一年的今天犹如噩梦,他像被迫吸入黑洞的光,被撕碎,被分解,被摧毁。
“抱歉。我接个电话。”阮秋屿听见祝玙乐说,而后离席。
尖锐的谈话声悄然而止,左耳陷入寂静,半晌,右耳也陷入寂静。
“仰山……”霍曼玲细软柔美地说,声音吴侬软语,声调天生婉转,“你和阮秋屿结婚五年了吧。”
“你和阮秋屿准备什么时候生宝宝啊?”
霍曼玲每年都问同一个问题。
阮秋屿停下夹菜的动作,坐立难安地看一眼屈仰山。
阮秋屿想要一个家,想要屈仰山的爱,再贪心一点,也想要一个孩子,但屈仰山分外吝啬,他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