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真军-第5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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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不敢!
凌笳乐退了回来,偏过头小口小口地喘气。
沈戈突然站起身离开了,半晌后才回来,端了两杯水放到桌上:“喝水吧。”
凌笳乐刚一抬手就把水杯打翻了,清水泼了一身,两人都是一惊,耳边同时响起小李的话:“这衣服真不能沾水!”
凌笳乐惊恐地看着沈戈:“怎么办!要被他唠叨死了!”
沈戈忙跑去浴室拿来毛巾。
凌笳乐擦着身上,懊恼地叹气:“看来我和这衣服确实没缘分。”
沈戈宽慰道:“应该没事,晾一下就好了。”
凌笳乐闻言抬起头看着他:“我能借你的衣服穿一下吗?等我这身晾得差不多了再回去,省得被李李骂。”
那就跟戏里一样了,江路穿张松的衣服。
沈戈脖子那里开始发烫,“……当然,能。”
可他到底不敢给凌笳乐穿自己的短袖衬衣,也不敢给他穿自己那些“暴露”的跨栏背心,只给他找了件中规中矩的棉T恤和牛仔裤。
牛仔裤被嫌弃了,凌笳乐扯了扯那裤腰,说:“这么肥!有松紧带的吗?我要穿短裤。”
沈戈只好给他找了件系带的篮球短裤。
凌笳乐换好沈戈的衣服,简直像个穿大人衣服的小孩儿,尤其那篮球短裤,几乎被他穿出裙子的效果。
凌笳乐也觉得搞笑,对着沈戈翩翩起舞地转了个圈儿:“他们老说我娘,穿这种裤裙儿就不娘?”
沈戈本来是笑着看着他的,闻言立刻敛起笑意:“谁那么说你?”说完他就自己明白了,脸色更严肃,“别听他们胡说八道,他们就是闲的。”
凌笳乐心里一甜,假装不在意地撇了下嘴:“你说中性风的衣服算娘吗?”
沈戈皱起眉,思索半晌后回道:“首先,‘娘’这个词本身就是个伪命题。多数人的性别是固定的,或男,或女,是个生理特征,并不能因为这个生理特征而对一个人的言谈举止有刻板的要求。一个人想怎么做、想怎么穿、想怎么说话,那都是他个人的自由。除了在求偶过程里,一个人挑选自己的另一半时对外貌和穿衣有各种各样的要求,这是合理的——当然即使是合理的天性,出于礼貌也不能公开对别人的穿衣和言行品头论足——如果不是求偶过程,是其他的关系,甚至根本没关系,那就根本没权力对人指指点点。上帝都说了,不要论断别人……”
凌笳乐哈哈大笑,指着沈戈直不起腰来:“你这人可太有意思了!”
沈戈让他笑得很不好意思,“啧”了一声偏过头去,幸好桌子上还有一杯水,能让他赶紧端起杯子假装喝水,替他解了围。
凌笳乐坐回床上了,歪着头瞧着沈戈,两条腿叠在一起伸出去,一下一下地晃着脚尖,酒店配的一次性白拖鞋在他的光脚趾上挂着,一颠一颠的。
“其实你刚才说的那一大堆,我都没太听懂。”凌笳乐突然说道。
沈戈面上更讪了,“那都是我胡扯的,你别当真,我有时候确实会……比较话多。”
“你这不叫话多,你是脑子里有真东西,我觉得你特别有思想。”凌笳乐认真地看着他。
沈戈不再假装喝水了,也认真地看着凌笳乐。
凌笳乐在他这样的视线里低下了头,“我觉得我什么都不懂,还演大学生呢,我连高考都没参加过……”他飞快地看了沈戈一眼,没有在他眼里看到鄙夷,才继续说道:“ 我觉得我特别没文化……我出道那会儿还不兴学霸人设呢,出道就出道了,也没想着接着把高中念完……”
“你哪有时间啊?不是一直要训练吗?”
“是……但是现在的年轻艺人们……现在公司都懂了,除了练唱歌跳舞还得学习呢,我那会儿就没人那么告诉我……”
沈戈叹了口气,“其实……高中也就是刷题,也没多大意思。”
凌笳乐看了他一眼,又立刻低下头去,“你就是安慰我,我知道。我要是高中的时候认真学习,起码不会天天念白字丢人……”
他又看了沈戈一眼,心下一横,把什么都说出来了:“我以前在戏里念过白字,被人群嘲上热搜了,在综艺节目里也碰到过不认识的成语,他们叫我‘成语杀手’……”
“什么成语?”
“魑魅魍魉,耄耋老人,饕餮大餐,这仨词儿我记一辈子。”
沈戈“靠”了一声,“什么鬼综艺让你写这种词?”
“不是写,是念,他们都会念,就我不会念。”凌笳乐黯然说道。
沈戈无言。
“还有刚才剧本里有个成语,‘甘之若饴’,那个‘饴’我以前也不认识,是跟你学会了读剧本,提前看到了,然后在网上查了一下才会念的。”
沈戈双手抱在胸前,做出一副胸有成竹又谆谆教导的姿态:“我刚才确实是安慰你,中学确实应该读完,但不是为了你说的学霸人设之类的,是为了了解一些基础知识,不容易上谣言的当,还能培养一个解决各种问题的思维方式。”
他话锋一转:“但是你也不用沮丧,你已经在进步了,首先,你开始提前看剧本,这就比以前进步很多;其次,看见不认识的字知道查字典——常用词的数量是有限的,你多查一个,不认识的词就少一个,对不对?”
凌笳乐忍不住笑起来,“你老是跟个老师似的,沈老师~”
沈老师忘了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沈老师脸红了。
凌笳乐笑着歪倒在床上,横着看沈戈,“沈老师,继续~”
沈老师清了清嗓子,努力扯回思路:“而且要我说,你台词里念了白字也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不应该是导演的责任吗?那么大一个剧组那么多人,灯光摄影场记,那么多人就没一个纠正你的?”
凌笳乐笑着摇头。
沈戈也笑,摇头吐槽:“真不是我说,你以前跟得都是些什么烂剧组啊。”
凌笳乐笑得眼睛都弯了,“是够烂的!好多都是开拍前才给一部分剧本,然后边拍边改,还提前读剧本呢,导演都不知道完整的故事是什么样的!我给你讲哦~”他眯起眼睛,像只横卧的小狐狸:“我听说还有的剧组连围读剧本都是假的呢,就是摆拍,拍完了事~”
沈戈惊讶着配合他的爆料:“还会有这种事!”
凌笳乐哈哈大笑地蜷起腿,两只拖鞋都被他的笑声震掉了,无声地落在地毯上。
“沈老师,问你个问题。”
“说。”
“你说是好看的皮囊重要还是有趣的灵魂重要?”
他大笑过后,眼睛会格外地明亮,像是不小心笑过了,挤出了眼泪,把眼睛洗了一遍。
这让他的眼神极为直白,一点儿藏不住心事。
沈戈一眼就看穿他的想法了,故意卖起关子,“一样重要。”
“是吗……那你觉得——”凌笳乐重新坐正了,微微偏了下脸,他知道自己稍微侧一下脸,让鼻梁自然的弧度显出来时最漂亮,耳唇上的钻石耳钉也能给他添彩:“你觉得我的长相能打几分?”
“连身材一起吗?”
“嗯……”
“九十吧,一百分制。”
凌笳乐脸色一僵,“……这么低啊……哪里减分了?”
沈戈忍不住了,笑起来,“个头啊,你自己说的,你长得太矮了,所以我给你减了十分。”
凌笳乐知道自己被涮了,一个翻身爬上床,抄起沈戈的枕头朝他丢了过去。
沈戈两手一合接住迎面飞来的枕头,继续笑道:“灵魂的有趣程度,我给你打九十九分。”他把枕头丢回去,“毕竟从小到大都没人跟我玩过丢枕头的游戏,我觉得没人比你更有趣了。”
他扔得有点高,凌笳乐抬高了手臂才接到,宽大的袖子坠下来,露出他两条白胳膊。
“那为什么不是满分?”
“毕竟老是念白字嘛,减一分是督促你认真学习的。”沈戈笑眯眯地回道。
凌笳乐又将枕头用力掷了出去,“真讨厌!”
沈戈手里抓着枕头,微微端正了脸色,“说认真的,凌笳乐,你是我见过的最心如璞玉的人,导演也这么夸过你。有的人是玻璃杯子,有的人是瓷碗,看起来确实是比你更实用,但是你是玉石,浑然天成的玉石。雕琢之前,你是大自然的瑰宝,雕琢之后,你是人世间的宝贝。”
凌笳乐又歪倒在床上了,害羞地捂住了脸。
沈戈脸上也很热,他自己都惊讶自己怎么能说出这么多肉麻的话?
他不敢再胡说下去了,怕说着说着就要说出什么更大胆的话。
他换了另一种大大咧咧的腔调,“不说那些虚头巴脑的,凌笳乐,我就问你,你以前学跳舞的时候,你们有专门的舞蹈考试吗?”
“当然有啊。”凌笳乐把手从脸上拿下来了,露出红扑扑的脸蛋,还是那样歪躺着看着他。
“你当时舞蹈考试考第几?”
凌笳乐笑了,又是那种眼里水汪汪的微笑。
他坐起来,冲沈戈伸出一根食指,“沈老师,你要是不问我都忘了,我也考过第一名呢。”
沈戈也笑了,又问他:“那你觉得我要是参加你们的专业考试,能考多少分?”
凌笳乐想起他那僵硬的舞姿,顿时哈哈大笑,冲沈戈伸出一根小拇指,随即又反悔,摆摆手,“我觉得我们老师会直接把你打一顿然后扔出去。”
沈戈笑着一耸肩,“你看,单就跳舞来说,你就比我有趣多了。”
一提跳舞他就来精神,凌笳乐兴冲冲地说道:“我再跟你说个秘密。”
“说。”
“我一直偷偷拾基本功呢。”
“跳舞的基本功吗?”
“芭蕾。”
“哦~为什么要偷偷的?”
凌笳乐一噎,随即瞪起眼:“这个不重要!”
沈戈失笑,“好好,这个不重要,那什么重要?”
凌笳乐收起蛮横,眼神复变得柔和起来,带了点别的意思,“沈老师,你听说过六点钟腿吗?”
沈戈谨慎地摇摇头,已经预感到这恐怕是他不好承受的事物了。
凌笳乐不给他喘气的机会,一咕噜从床上爬起来,幸好他心里也很羞涩,一直往后退,直退到窗帘前。
两人一个站在屋子这头,一个站在屋子那头,隔着远远的距离轻声喊话,“我让你见识一下传说中的六点钟腿。”
不等沈戈提出异议,凌笳乐已经把右腿稳稳地抬起来——他现在功夫还没完全拾回来,得用手扶着窗台保持平衡,棕红的丝绒窗帘被他按在窗台上,还被他倚在身后,幕布一样地衬着他。
让膝盖去找耳朵,脚尖朝上,比头顶高出一大截,踩在地上的脚尖踮起来。
一只脚尖朝上,指向钟表上的数字“十二”;一只脚尖朝下,指向钟表上的数字“六”。两条腿都绷得笔直,表针一般漂亮。
宽松的“裤裙儿”从分针中间溜下来,堆在时针与分针交叠的部位。
沈戈微一皱眉,低头用手捂了下鼻子,张开手一看,逃也似的冲进了洗手间。
凌笳乐那条“分针腿”打了个弯,挂在自己的手臂上。
他的小臂从腿弯下绕出来,摸到自己嘴唇,害臊地咬起指甲。
他可真够坏的。
原来他能这么坏。
原来,不管沈戈说了多少好听的好笑的,想方设法地让他对自己的灵魂自信起来,他还是想用自己好看的皮囊勾引他。
第60章 影院
张松有两台照相机,一台是新的,“拍照立取”,用来拍游客;一台是旧的,拍完得洗胶卷,用来拍江路。
江路举着雨伞立在纪念碑前,透过相机看着后面的张松,表情应当是……
“停!”王序摆了下手。
凌笳乐面露忐忑。他知道自己没演好,刚才看向沈戈的时候,即使隔着一台照相机,他也难以抑制地感到紧张,表情就没控制住。
“你觉得江路以前照过相吗?”王序走过来,问凌笳乐。
凌笳乐讷讷地点头。
“那你演那么害怕干什么?他又不是没照过相的清朝人。”王序说完就走了。
凌笳乐羞愧地垂下头。
他害怕什么?
他害怕沈戈看不起他。
昨晚沈戈流了鼻血,借口天热上火,要早点休息,礼貌地将他请走,还说湿衣服可以继续挂他这里,等第二天干了再取。
那时候他还很得意,窃喜自己的身体应当是符合沈戈所说的“求偶标准”的。
但是回到自己房间后,他的胆子就破了。
他想起网上那些关于自己的评论,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这行为完全和那些话吻合了——骚,贱,放荡、不要脸……
他惊得手脚冰凉,一个人站在玄关处发起怔来。
他知道沈戈看过他以前的新闻,但他不知道他究竟看过多少,信了多少……
在那些新闻里他一直是个不检点的形象,不只说他谈恋爱时的花花公子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