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真军-第4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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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笳乐看了看他,没有说什么,转头继续盯着徐峰。
小李无法,只得独自离去。
“笳乐,那件事我真不知情,你是真冤枉我了。那个人是电影投资商,你们那会儿组合还在呢,正红火着,也从来没想过转行拍电影,我没必要,是吧?”
“我确实很感激杜文,感激他保护了你,也感激他的牺牲——”
凌笳乐飞快地关掉视频,抄起平板电脑扬高了手臂。
沈戈一个箭步蹿过去从他手里把平板夺过来,安安稳稳放到一边,“别摔了,再摔坏一个真没的用了……”
沈戈止住声。
凌笳乐哭了。
沈戈心慌意乱地站了两秒,跑去洗手间拿回一卷卫生纸递到凌笳乐跟前:“擦擦脸吧。”
凌笳乐哭得狠,时间却不长,很快就努力收住眼泪,擤了擤鼻涕,冷笑道:“这个傻逼。”
沈戈默默叹了口气,“不会说脏话就别强说了。”
凌笳乐把手里的湿纸团随手一扔,向他伸手,沈戈把平板递过去,凌笳乐再次和徐峰通起话来。
徐峰那边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兴高采烈地说道:“刚刚梁制片给了我一个准信儿,说这事不会影响到你的角色,还说让我别为这事打扰你,让你专心拍戏,戏外的事,剧组会协助公司一起公关,包括陈嫣那边,剧组也会找人给他们施加压力。”
“什么压力?”
徐峰“唉——”了一声,“笳乐,你又心软!陈嫣背后阴你的时候她心软过吗?还是在你们两个谈恋爱的时候呢!”
视频再一次挂断的时候,沈戈陪着凌笳乐一起长出了一口气。
连沈戈这位听众都觉出心累,更何况凌笳乐本人呢?
“凌笳乐,往好的方向想,剧组认可你的演技了,不像上次——”安慰的话说到一半,又提起另一件糟心事,沈戈不得不半途而废。
“我今天才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凌笳乐竖起一根手指头,“她其实就跟我谈了一年——”
他又竖起两根指头,慢吞吞地比划着:“结果我傻乎乎的,还以为她跟我谈了三年——剩下这两年,不过是为了这一天,呵,她也怪不容易的,真是忍辱负重,难为她了,演技这么好,不出名确实心里憋屈。”
“你看啊……”他拿起平板电脑上网,划拉两下,遗憾道:“她把小号都清空了,真快。”
凌笳乐把平板扔到一边,颇有耐心地同沈戈讲解着:“你看啊,我和她是三年前确定的恋爱关系,开始那半年最好了,离开一天都想,差不多天天打电话。”
“后来她就开始‘忙’,嫌打电话影响工作。我就不行,我粘人,有什么事都想找个人说一说。给她打电话太勤,她就不太爱接了,发消息也是有时候回有时候不回。但是我就是喜欢她那种个性,喜欢她那种事事心里有谱的劲头,还是喜欢他,贱的不行,上赶着粘着人家。”
“后来她让我公开,我不愿意,吵过几次以后就分手了,我当时以为就这么完了,结果她又回头找我复合。复合的日期她那小号里都有,根本不是什么周年纪念,是复合晚宴,啊……我那天多高兴啊,真以为柳暗花明了呢。”
“网上形容我是快消品艺人,我就专门查了一下,什么叫快消品,就是使用周期短、价格低的……别人对我的喜欢从来就没有长久的,粉丝也好,谈恋爱也好,半年?可能极限也就是半年吧……”
凌笳乐沉默许久,黯然道:“她说我根本不爱她,我只是想保护她啊。我知道她想出名,可是……”他又变得桀骜了,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恶狠狠的,“你看着吧,她还是太不懂,她这种炒作,最后没有好结果的,有个说法叫反噬,你知道吗?尤其是跟我沾上边的,绝对不会有好结果!”
沈戈皱眉,“你别这么说自己。”
凌笳乐扬高了眉毛:“本来就是这样的!我就是个恶臭的人,跟我挨得近了都得沾上臭味,别人是美名远扬,跟我挨近了也能出名,只不过是臭名远扬——”
沈戈怒道:“凌笳乐你疯了吧!干嘛那么说自己!”
凌笳乐一点不惧他,怒气同他旗鼓相当,“本来就是!你和我演一个电影,你以后也要沾上我的臭味!”
沈戈愤怒地扑上去,凌笳乐一声惊呼卡在喉咙口,被沈戈紧紧压在身子下面。
“我现在挨你这么近,我臭了吗?臭了吗!”他低头用力闻凌笳乐的头发、脸、脖子,发出野兽一样的喘息,“你臭吗?我怎么闻不出来?我都凑你这么近了,我怎么闻不出来!”
凌笳乐气息沉重地盯着他,胸膛起伏剧烈,两人近得能从对方的瞳孔里看到自己。
他们这样凶狠地对视半晌,分辨不清是谁先开始的,总之后来两人一起笑起来。
“神经病!”沈戈攥起他两只手腕,泄愤似的在他头顶晃了晃。
凌笳乐挣了两下,猛然意识到自己的浴袍松开了,立刻觉得身体发烫,在他身下蜷缩着侧过身去。
沈戈忙松开他手腕,仓皇地站起身。
凌笳乐坐起来低头整理腰带,很简单的一条腰带被他仔仔细细地系了许久,许久之后,才抬起头骂了沈戈一句:“有毛病。”
之后徐峰的电话一直没断,说陈嫣想和凌笳乐通话,被凌笳乐拒绝了。
徐峰还说这事对凌笳乐也不完全是坏事,起码这几年被拍到的和女性友人约会,都可以推到陈嫣头上。
凌笳乐回道:“本来就是她。”
徐峰顿时恼火:“你白落了个花花公子的名声!”
可是杜文那边的脚踩两条船就夯实了,他和杜文炒cp的时间线和陈嫣这边的时间线有重合,关于双x恋的名声也彻底夯实了。
沈戈问他:“卖腐算骗吗?”
凌笳乐被他问住,“不算吧。”
“不算骗那算什么?你又不是真的同性恋,为什么要假装和一个男的谈恋爱?”
“很多人都这么干啊,就是迎合市场而已,我是艺人,粉丝喜欢什么我就去做什么,这是我的本职工作。”
“不对吧?恋爱不是你的私事吗?私事和工作是一回事吗?你的工作不是拍电影吗?”
凌笳乐微微抬起下巴,再次进入防御状态,可他只绷了两秒就自己泄气了:“是因为我骗人在先,所以罪有应得,你是这意思吗?”
“我的意思是,你好好拍戏,把电影当成你的作品,而不是把你整个人、你整个生活,都变成一个供人消费的作品。”
凌笳乐惊讶地看着他,“沈戈,你和咱们导演好像啊。”
沈戈也惊讶了,“我和王序?”他敬谢不敏,连连摆手。
第二天清晨,在所有人起床前,沈戈和凌笳乐坐上一辆低调的轿车离开了酒店。
他们要直接坐汽车回那所老技校,路上要开十三个小时。
其实沈戈是可以坐飞机的,他现在的知名度还不足以被围堵,他只是想陪着凌笳乐。
凌笳乐听着他用方言给家人打电话,明白自己给他造成多少麻烦。
上了高速以后,沈戈倒比他先睡着了,依旧是规规矩矩地坐着,微微仰着头。
凌笳乐侧过身认真地打量他,怎么想也想不明白昨天夜里发的什么疯,为什么一定要把沈戈留在自己屋里,冲他说那么一大堆奇怪的话。
他还恳请沈戈不要猜测有关杜文的事。
沈戈只问了一句:“你为什么管他叫‘哥’?”
凌笳乐说:“以前组合刚成立就那么叫的,习惯了,他就像我亲哥哥一样。”
沈戈当时便点了点头,什么都没说。
凌笳乐是枕着沈戈的大腿被晃醒的,他迷迷糊糊坐起来,看到车窗外依次闪过的香樟树、石凳、教室、食堂、宿舍楼……在黄昏的暮霭中宁静温和。
终于又回来了。
“总算回来了。”沈戈在他旁边轻声感慨。
第48章 十二跤
江路的家境依照当时的标准,算得上是小康水平了,平时在家基本都是两菜一汤,他自己去学校食堂,也向来是一荤一素。
今天江路却只打了一份素炒冬瓜和一个馒头,不说口味,单就果腹而言都不够。
可是没办法,他一个月的生活费只有一百五十块,在同学里算多的,可他前几天因为“漂娼”而损失了六十九块——定价是五十,但是当时那种兵荒马乱之下,那人一把将他所有的钱都掏了出来。
后来他被追问姓名和学校,吓得他拔腿就跑,也没想起把那多出来的十九块钱要回来。
他一边吃饭一边数自己这个月的饭票,还有三十六块八。
他数学不好,算数的时候嘴里嘟嘟囔囔:“素菜三毛,馒头一毛,一顿饭四毛,一天八毛……”
之前在食堂碰到过的一个同学又过来了:“江路。”
江路将饭票一捂,抬头同他打招呼:“林宏。”
江路和这位林宏勉强算是“饭搭子”,都是格外内向的人,几乎没说过话,只有偶尔一起吃饭的友谊。
江路心不在焉地咬着馒头,时不时偷瞟林宏一眼。
“林宏,你需要饭票吗?”
林宏嘴里含着一口饭,疑惑地抬起头。
“我这个月的饭票多了,想跟你换三十块钱的……我这个月的生活费不够用了。”江路脸上有些红。
这是他第一次展现出他的狡猾。他知道林宏没朋友,脸皮也薄,不会拒绝他。
林宏把嘴里的饭吞进肚,低头从兜里拿出钱夹,数出三张十块。
江路两眼紧盯着那三张纸币,平生头一回读懂葛朗台。
他将三十块钱的饭票推过去,林宏将三张纸币推过来,两人钱货两讫。
江路低头继续吃饭,嘴角控制不住地翘着,克制住一个激动的笑容。
“林宏,能再借给我一块钱吗?我下个月初回家拿了生活费就还给你。”
真老实的林宏从钱包里拿出一块钱的硬币推给他,“不用还了。”
“用的用的,下个月一号就能还你。”江路爱惜地将这一块钱收进兜里,和刚才的三十块钱一起。
吃完饭回到宿舍,江路在挂在床头的日历上打了个叉,今天是二十三号,前面已经有六个叉。
他把兜里的钱全拿出来,三张纸币一个钢镚,三十一块。
他雀跃又忐忑地将钱放进一个用报纸粘成的小纸袋里,急匆匆地跑下楼。
“喂?”
“喂……我、我、我……”他竟然比第一次打电话时还紧张。
电话里传来一声低笑,让人形容不出的喜欢又讨厌的语气:“你你你,你怎么又结巴了?”
江路脸上一下子就红了。
“听不出我声音?我一下子就听出你的了……怎么才给我打电话?我这几天一直等你……那天跑什么?溜那么快连个电话都没留,我要是找不到你了怎么办?”
江路发红发烫的脸几乎要埋进胸口,眼睛依然闭着,藏住里面的甜蜜相思,咬着嘴唇羞怯快乐地笑着。
“我知道你的,电话,不就行了吗?”
电话那头又笑了,还是那种低低的、坏坏的笑,让人一听就觉得耳朵里里外外地发痒,忍不住缩起那半边肩膀,像是要把话筒夹在肩膀和耳朵之间。
“我就只有等着的份儿是不是?行吧,那你可得经常打给我,不然我要等出病了。”
“你、你别在电话里说这个……”
他又笑,真是个坏人,老在电话里那样笑,“行,那我当面说……”
江路抓着电话,呼吸都没出息地变急促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陡然放轻了,像在人耳朵旁边说悄悄话,“是不是想我了?……我也想你,今天有没有时间?”
江路人不胖,脸也小,不过脸上不缺肉,长得很是地方,一红起来就像两枚红苹果。
他顶着两枚烫乎乎的红苹果,对电话那头说着:“我……我只有三十一块钱,上次,你从我这儿拿了六十九,你还记得吗?多出来的,正好……”
张松又笑了,这次不是那种低笑了,是哈哈大笑,一声一声爽朗地敲在江路的鼓膜上,让江路再次羞怯地耸起半边肩。
“你傻不傻呀?小傻子!”
“那……到底行不行啊?”
“行,行,你来找我就行。”
江路挂断电话,心里美得要冒泡。
织毛衣的大姐看眼电话上的计时,“六毛。”
江路美得冒泡的笑容戛然而止,“啊?”
付完电话钱,他只剩三十块四了。
“过!”
王序出院了,一如既往的精力旺盛、要求严格,既不像刚住过院,也不像听说了凌笳乐的新新闻。
沈戈一开始还担心凌笳乐心里都是事儿,被王序一训斥压力会更大。
凌笳乐说:“我可能是让导演折磨出毛病了,一听他骂人我心里反而还挺踏实。”
沈戈不由笑了,明白他是为什么,说道:“那我们就专心拍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