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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节

打真军-第10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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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倒是沈戈反过来宽慰他,“郑哥你放心,有人告诉过我,所有在你红之前对你好的,才是真的对你好,我不会跟别人走的。”
  郑经纪当时大感欣慰,更认定这年轻人能红。果然,一个好莱坞的华裔导演正在筹备拍一部有关美国华工的片子,主角是个被拐卖到美国修铁路的广东少年。
  这名导演在《汗透衣衫》的柏林电影节首映式上就注意到沈戈,之后又看过他在《无色天》的表演,两个迥然的角色和表演风格让他看到这个年轻演员的巨大潜力,立刻就递来橄榄枝。
  沈戈这小伙子也真是争气,自己英语不错,和导演交流通畅,还因为在《无色天》的剧组学了几句粤语,在试镜中给自己加分不少,打败众多华裔年轻男演员,最终拿到角色。
  “我问你,今天怎么这么沉不住气?都闷了两个月的消息,让你这么冷不丁地爆出来——沈戈,转过头来看着我。”郑经纪的声音有些严厉了。
  沈戈转过脸来,露出两只倔强而微红的眼睛和一张紧绷的脸。
  郑经纪皱眉打量他两眼,转回头去看着前方的路。
  录制节目的时候他在台下看着,当时就觉得沈戈的眼圈红了一下,忙和台里的人说刚才那段一定要剪掉,这会儿更忍不住叹道:“本来还想诈你一下,现在看来也不用问了……是杀青以后分的吗?”
  沈戈的嘴唇紧成一条线。
  郑经纪一边开车一边问道:“你是一直都是,还是因为拍戏?”
  “一直……”
  “他呢?”
  车里静了一会儿,“他,以前不是。”
  都不用看他的表情,只是这语调就让郑经纪跟着嗓子眼一酸,又叹了一声:“年轻啊……”
  之后郑经纪又问了几句,确定沈戈以前没和别的男性谈过,也没有暴露过性向,略微放了些心,声音也和软许多:“那你今天不该给人家那么个下马威,没必要非得握那个手。”
  他看了沈戈一眼,“我以前不了解他为人,今天一见真人,倒觉得不是个兴风作浪的主儿。圈里分分合合太多了,尤其是因戏生情的,只要不是故意耍着玩,就没必要反目。”
  “我们这个圈子和别的圈子不一样,以后保不齐抬头不见低头见,还是在镜头和无数双眼睛底下,分手尽量要和平,别结亲不成反成愁,尤其你们两个还都是——”他的右手松开方向盘,朝沈戈那边上下翻了两下,来表达他不便于公开示人性向,“你算是有把柄在人家手里呢。”
  他知道不用再多说了,因为沈戈垂着头,放在膝盖上的手紧紧握成拳头,几个指节绷得发白,显示出一个男人在人前能够表现出的最大的懊悔。
  他只提点最后一句:“我明白你不甘心,谁分手以后都得憋着股劲儿,想让前任看看,自己离了他只会过得更好,想让对方后悔和自己分开。可是,沈戈,他后悔,或者不后悔,都和我们都没有关系了,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沈戈明白郑经纪的意思,他心里那点儿阴暗都被自己的经纪人看穿了。他就是那个意思,心里憋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劲儿,把手蛮横地杵到凌笳乐眼前,逼着他,当着那么多人对面给他难堪。
  可他执意停在凌笳乐脸前面的右手能证明什么呢?
  能证明他如今已经不是那个始终被牵着鼻子走,他要好就好、他要分就分的沈戈?证明他沈戈没了凌笳乐也能过得很好?
  可他分明过得很不好。在广东小渔村体验生活的时候,他因为想凌笳乐和他分手这件事,险些从渔船上栽下去,接管他的那家渔民吓得险些不敢让他再出海。他白天在渔船上想,晚上回到住处接着想,每天晚上睡前的最后一件事就是盯着那个微信页面发半天呆,再怀着日复一日相同的失望与怨怼睡过去。
  他敢说即使是这会儿,就是坐在车里的这一刻,在郑经纪苦口婆心说了那么多之后,如果凌笳乐给他打电话说:“沈戈,我们和好吧。”他也能立刻让他的经纪人调头,毫不考虑后果地迎上去。
  从来都是这样,一边唾弃自己分手时毫无尊严的丑态,一边恼恨自己当时没有更努力地挽留。
  还是说,凌笳乐再不能对他伸出去的右手视而不见,即使百般不情愿,也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将手递到自己手里,这就能证明自己真的飞黄腾达了,甚至比凌笳乐更受观众欢迎,让他后悔曾经因为惧怕绯闻而抛弃自己?
  可他分明又很清楚凌笳乐不是那种趋炎附势的人,他永远都不会用自己的爱情炒作。
  凌笳乐给他的爱是真的。他似乎是第一次留意到这个事实。
  不要去计较那些附加条件,凌笳乐爱他的时候是真诚的,他甚至为自己能去美国拍戏而感到高兴。只是用余光去观察,都能看出那双令人又爱又恨的澄澈的眼睛里,那极力掩饰却又无所遁形的喜悦。
  怎么会有这种人呢?让他爱而不得,却又恨不起来,还让他企图施加给对方的难堪与后悔,最后都被原封不动地还回来。
  “又搞砸了。”沈戈无比痛切地想着,甚至觉得凌笳乐和自己分手分得好。这样的冲动、幼稚,就算出了名又怎么样?是个大明星了又怎么样?他永远都没法真正成为凌笳乐的倚靠,没法给他最需要的安全感。
  “沈戈,下次再见面的时候,跟人家客气点儿。”郑经纪人在一旁提醒道。
  沈戈陡然又有了精神。对!还有下一次!下一次宣传活动,还有下下次宣传活动,影片上映后会有更密集的见面会……下一次,沈戈握起拳头,眼中熠熠生辉,下一次,一定好好和凌笳乐说说话!
  然而几天后,这次录制的节目刚播出,在距离电影公映的两周前,《汗透衣衫》主创接到通知——要求电影无限期延档。
  人们很快就发现这部未映先火的片子跳档了。
  《汗透衣衫》虽然属于新启用的“限制性上映标准”,但是在各大影院的排片率都不低,如今都在一夜之间消失了;亦有业内人士称,《汗透衣衫》剧组在国内的所有活动都取消了。
  剧组和出品方立刻给出回应:是因为技术原因,还要对影片稍作修改。
  那要延到什么时候?
  答曰:不好意思,目前还不确定。
  “草!草!草!”蒋老板被迫背了“吊人胃口”和“言而无信”两口大锅,在办公室狂躁地踹着他那张实木办公桌。桌角垫在厚实的毛毯上,摩擦力极大,在他暴躁的进攻下纹丝不动。
  这屋除了他,就只剩梁制片和沈戈,两人手里各自夹着支烟,一个愁云满面,一个脸色冷沉,满屋都是云雾缭绕。
  这时门被敲响了,只响了两下就被自来熟地从外面推开,进来一个约莫四十岁的男人,个子不高,一股雅痞气质。
  沈戈立刻站起身来,将香烟移到左手,语气里颇含尊重:“柏爷。”
  柏爷,老柏,冯姒的前夫,嘴里也叼了支烟,大步流星地进来后停在沈戈面前,仰头打量他两眼,在他结实的手臂上用力拍了拍,“怎么成秃瓢了?”
  沈戈胡噜了一下自己光亮的脑瓜,颇为憨厚地一笑:“刚给新戏拍了定妆照。”
  对方也是知情的,了然地“哦”了一声。
  屋里另外两人早就等得心急火燎了,尤其是蒋老板,急吼吼打断两人的寒暄,问道:“打听到了吗?”
  老柏走到他办公桌前,在烟灰缸上弹了两下烟灰,“打听到了,不是因为得罪人,是因为两会。”
  他吸了口烟,一边吐着烟雾一边继续说道:“最近忽然又有好些人提议同性婚姻合法,网上呼声很高,就有人说了,怕你们这片子会左右民众的意见,要等这风头过去。再就是之前提过的,分级刚开始实施,排在你们前头的两部片子都没什么看头,你们呢,一上来又是得奖又是什么的,声势太浩大,早就有人说不能一上来就起个这样的头,正好两项合一项,把你们给压住了……”
  屋里静了一会儿,蒋老板忽地跳起来,“意思就是色情可以,搞基不行?我他妈严打和下岗都能拍了,同性恋还是不让拍?!我操!我操!”他牟足了劲儿和自己的桌子过不去,那张大实木桌终于稍微挪开半寸。
  老柏咧嘴一乐:“知足吧,再早几年,前两样都不给你拍。”
  “那怎么办?”始终没有说话的梁制片终于出声了,他像是在一瞬间萎靡了,好似头顶刚挨了一闷棍。他从事这个行业快二十年了,知道一部电影的上映一旦坎坷起来,之后还有没有出路可走就未可知了。
  “低调。”老柏斩钉截铁地说道,说话时夹香烟的那只手还做了个向下敲的动作。
  他看看在场这三人,有些替他们不忍地说道:“把戛纳和威尼斯都退了吧,来年再战。”
  老柏家里有些背景,他虽然做了文艺工作者,但这方面的敏锐无人能及。蒋老板痛苦地思索片刻,又踹了一脚桌子:“操!”
  老柏见他听劝,便放了心,开始为自己此行的另一个目的进行游说:“其实这样搁一搁也不一定是坏事,你们不是对外宣称要做修改吗?不如来真的,把四丫头的戏给她添回去,统共也没几分钟嘛!”
  “顺便把结局也改回去,我看王序之前准备拍的结局挺好,为什么要删掉?搞得头重脚轻的,我在首映式上都看傻了,心想这是王序吗?王序不是最喜欢轰轰烈烈的收场吗?看前面以为要出个超大招了,结果突然就没了!搞得跟似的……”
  “……他原本那个故事多完整、多深刻啊!柏林最喜欢这种调调了,又是政治反思又是意识形态的,要是按照他原本的想法,金熊奖,妥妥的。”他是真心为这部片子感到遗憾,不自觉就多说了几句。
  老柏自己就是在几大电影节上拿过奖的,他的判断可信度很高。
  蒋老板顿时感觉自己上当了,对梁制片怒目而视:“你们不是说这个版本更合电影节的口味吗!”
  梁制片心里叫苦:“导演的想法,我也不明白啊……”他随即觉出不对,问老柏:“你怎么对他之前的想法那么熟悉?谁告诉你的?”
  老柏咧嘴一笑,有点儿老小孩儿的赖皮:“反正是有人告诉我!”
  沈戈在一旁毫无存在感地抽着烟。
  几人又说了几句话,最后老柏与他们约好:“你们去看王序的时候叫上我,我跟他聊聊。”出门前还冲沈戈挤了下眼,沈戈背对着梁制片他们,冲他感激地笑了笑。
  待老柏走后,屋里又愁起来。
  蒋老板也给自己点了支烟,愁眉苦脸地吞云吐雾。
  梁制片劝道:“蒋老板,其实,当初选这个题材,咱们就应该做好这种准备……”
  蒋老板瞪圆了眼:“合着怪我活该?怪我自讨苦吃?梁建文你tm祖上当过黑奴吧?”
  梁制片闭严嘴巴不说话了。
  蒋老板闷头抽了两口,郁闷道:“要不让上也早通知啊,这算什么,我这一年就这么旷过去了?”他又问梁制片:“王导演那病怎么样,今年贺岁——”
  梁制片的脸瞬间灰暗下去,沉重地摇了摇头。
  蒋老板的烟抽得更心烦了。
  中城成立的年头不长,进军影视界的年头更是不长,从一开始就是靠绑定王序,拍下几部好看又赚钱的片子,在业内打下名头,连老柏这样的都愿意跟他们玩儿。
  但是他们离行业翘楚还是稍微差了一些。蒋老板的最低要求是起码一年出一个好片子,然而今年中城没有遇到好本子,中流砥柱的导演又非得拍这种敏感题材,还信誓旦旦说拿大奖,结果最后的奖项只能说是差强人意,连上映都遥遥无期,可最让他叹气的还是王序的病……如果王序没法再拍戏,中城还能指望谁……
  梁制片显然也知道他在愁苦什么,像是宽慰,又像是叹息,“这不是又有沈戈了嘛,我看老柏挺欣赏沈戈,让他给沈戈量身写个剧本,他写剧本可比当导演更擅长。”
  蒋老板将视线转到沈戈脸上,正巧沈戈也在看他,眼里满是斗志:“蒋老板,我有个想法,能帮你把这一年的缺儿给填上。”
  蒋老板不由坐正了身子,“说。”
  沈戈想拍一部青春片,“讲高三和高考的,赶在高考的热度过去之前,卖一波情怀,宣传的切入口我想好了,就拿我自己今年的重考做噱头。”
  “这种片子成本小、周期短,我们再写得积极向上一点儿,过审肯定没问题。近几年青春片开始走下坡路,但其实市场需求依然很大,只是没有好片子出来而已,毕竟谁都上过学,怀旧是张永远打不错的牌。反观前十年的青春片,只要校园生活拍够真实、感情够真实,票房肯定是好的,没准还能大卖。”
  蒋老板略想了两秒,“来得及吗?”
  沈戈以为他在问电影上映来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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