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扣连环-第2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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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知道贾环身份再低大小也是个主子;无论如何也越不过那条槛去。
贾环走后,王熙凤也不曾给过他与绾碧好果子吃。那琦年玉貌的女孩儿被分去做了下等的洗衣姑子,年轻轻儿的眼见着竟似老了十多岁。自己个儿则被扔到了侧门处,又有原那些管门仆从比他年长得多,早都结了派子,并不说欺负他,总也无甚好日子过。
贾环在荣国府中,除了莲香外并无甚得力的,他见夏生际遇悲苦,前头服侍他倒也上心,此刻便也只拉他一把,至于日后出了贾府是否也要携着此人,却又是另一说了。
有道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夏生只当自己没了盼头,却不想倒还有际遇,若然贾环一朝及第,他可也算有了靠山的,更感念他不计前嫌,自此用上十二分心打理贾环事物不提。
义学塾掌贾代儒此人,说来很是方正迂腐,对独孙贾瑞可谓托之厚望,奈何学里前段时间来了个甚薛蟠的,招猫逗狗不说,还非将圣人之地搅得乌烟瘴气,更是带坏了原本心术便不十分端正的贾瑞。
薛蟠是浮萍心性,最近几日似得了更新鲜的,也不太爱来塾里,虽则贾蔷贾瑞几个约莫有些失落,贾代儒却万分高兴。谁料昨儿荣国府却使了人来回道,竟要让那如珠似宝好生供着的活祖宗入学来,他并不愿,老太太却备上了双份足足的束脩,所谓拿人手短,却也推拒不开,翌日只阴沉着脸面进了学里。
贾家素来不拘着银钱花销,故而这义学却也修得极好。一色的黄花梨矮几,座椅上铺着半旧的紫金弹墨椅袱,桌上另备有各式上品文房四宝,砖下更通了地龙,比之那些个寒门学子,却不知好上几倍。
贾代儒捧着本论语进来之时,新来的宝玉与秦钟二人正凑在一块儿亲亲热热地说话,桌上随意放着几个打开尚冒着热气的盅子,想来是参汤燕窝之类。
真真儿享福来了!老儒心内冷哼。
“静一静、静一静,昨天我们讲到
,子曰:‘不仁者不可以久处约,不可以长处乐。仁者安仁,知者利仁。’,齐读——”
“子曰,不仁者不可以久处约。。。。。。”
等贾环抵达之时,所见便是如此情景,一须发霜白着灰黄直裰的老儒手捧一卷书摇头晃脑,似是颇为沉醉,底下坐着的学生或趴在桌上瞌睡不已,或凑在一处窃窃私语,唯有二三个读得颇为认真,也学着先生一般晃着脑袋,直瞧得少年眼晕不已。
虽则已来了数年,贾环却是真不曾见过此等场景的。他起点较之别人高出不知凡几,既有前世的底子,又有姚无双赫连扣亲身教导,所看所习皆是沈不知此种锦绣文字精萃篇章,若非他如今身份不过区区庶子尔,赫连扣只怕早叫次辅小杨学士收他做学生了。
无论脑海中转过何等念头,他的养气功夫却也是常人不及的,面孔上含了一丝洵洵温雅,轻手轻脚地站在门口,微垂着头,并不打扰。
贾环本就生的极好,些许轮廓不及宝玉者或有一二,身上那股子出尘清冽却过之远矣。他今日只着了件浆洗得略略发白的竹叶青回字纹直裰,乌色发丝松松挽着张黄底白边四方巾,并不是多出奇的打败,穿在他身上一眼望去却叫人觉得干净透彻。
代儒讲完一篇,却见底下诸生竟多数直直望向门外,倒不似平常惫懒,不免起疑,一同望去,待看清那少年容貌打扮,却又不免诧异起来,道:“你是哪个,可是立在那处多时了?”
贾环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教室内,朝面带好奇的贾兰微微一笑,才行礼答道:“小子荣国府二房庶子贾环。家父一贯以为先生学识渊博,又胸怀大度,乃年高有德之人,认为我还有几分可造,便许了特例使我跟随先生学习。小子资质驽钝,只但凡能得您一二分,也大抵可光耀门楣,还请先生不吝赐教。”
贾代儒许久不曾见此等有礼的学生,脸上竟一时怔愣起来。
在这学里的,多是两府的正派子孙或贾家旁支嫡系,且不提前者。后面那些但凡与贾家有些子微末联系的,竟也不知哪里来的傲气,处世嚣张无礼至极,譬如那金荣薛蟠等。别看他这个老师整日拿着戒尺,却是哪个也不敢得罪,任由他们对自己不孝不敬,没白的憋出了股子郁气。
如今来了个知趣识礼的,言辞间又不像是不曾读过书的,贾代儒便升起了几分兴致,慢吞吞道:“哦?庶子?可读过什么书了?你冒冒然来,恐有跟不上之处。”
贾环恭恭敬敬行礼:“只读过四书五经,浅尝粗嚼的,也不过是闻听些圣人言语使身正志立,行止未有失当罢了。”
贾代儒哼道:“能从书中学到此些已是大幸,只恐有些人一辈子也不得其门而入!”
这话倒是有些在隐射了,贾兰、贾菌此些听懂的不免暗自好笑,贾宝玉和秦钟二个却浑不放在心上,只因他们目光皆都顿足于贾环身上,只一个微愤,一个倾慕。
贾环挑了挑眉,并不接茬儿。如今并没有赫连扣这座靠山给他狐假虎威,区区一个庶子却也不敢顺着此话头一并将嫡系旁系得罪光了。
贾代儒本也是有些悔意,此刻慌不迭掩过去,低咳道:“你说你读过了四书五经的。今儿我教的又是论语,那我便抽一二条考考你。”
“先生请问。”
“君子怀德,小人怀土;君子怀刑,小人怀惠是为何意?”
“按此章言人人殊,窃谓当指趋向而言之。君子终日所思者,是如何进德修业。小人则求田问舍而已。君子安分守法。小人则唯利是图,虽蹈刑辟而不顾也。”
“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又当如何?”
“君子合群而不与人勾结,小人与人勾结而不合群。”
贾代儒捋着三缕胡须道:“倒是所言不虚,却有些见解。只待问你最后一题,子曰,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与?你以为对或不对?”
贾环侧头想了一想,笑道:“孟子曾言,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小子不才,却以为天地君亲师,君在亲之前,既可视君之态度而待君,想来搬于兄弟之间也同样适用,先生以为然否?”
“哼,巧言令色,坐下罢!”贾代儒瞥了他一眼,又似不经意般道,“你既熟读论语,切切将君子之道铭记于心。”
贾环又行一礼,从夏生手里接过一应物事寻了位置落座,从包中取出一本论语朗声诵读起来。
好不容易熬到午间歇息,贾兰贾菌二个早憋不住,一径地挤到了他桌前来,贾兰是他侄儿,却也是鲜少见面,贾菌更甭提,三人大眼瞪小眼,终是贾环噗嗤一笑,解了尴尬。
“兰儿有甚要问我,只管说便是。”贾环眯了眯眼,举着碧青的竹筷子随意夹了块笋片放进嘴里,模样说不出的惫懒宁静。
贾兰只觉得这人一举一动皆似清风拂面,数不尽的风流情韵,不由瞟他一眼,红了面皮,道:“环叔。。。。。。方才先生所讲的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与,侄儿、侄儿有些不懂,还请叔叔赐教。”
贾环见他颇为有趣,形状羞怯如同个女孩儿,又知他是日后贾家唯一一个出了头的,也有心扶持他一把,因笑道:“可甭提什么赐教,你我都是此间学生,况孔圣人也言,生乎吾后,其闻道也亦先乎吾,吾从而师之,兰儿较我早入先生门下,原是该我以你为师的。”
贾兰脸色越发红涨,连连推道:“叔叔谬赞,叔叔谬赞。”
旁侧的贾菌一贯是个急躁性子,见他二人文绉绉的,说话半天不答点子上,他又实在看贾环那几道精致小菜眼馋极了,便道:“你俩算个甚,互相学着比着不就完了?有那闲功夫耍嘴皮子还不及多吃两道菜的!”
贾兰窘然,贾环却莞尔一笑:“菌儿说的是,只管吃罢,不够还有的。”
三人于是说说笑笑边吃便聊起来,贾兰也放开了起初的拘谨,偶听贾环一两句戏语也笑得乐不可支,只觉这个叔叔浑不似府里说的那般不堪,不仅不似,简直是个真真儿谪仙般的人物。
却说这头他三人本都是各有各的贵重气节,自然不顾旁的,那头秦钟却是看着贾环入了迷,连宝玉精心备下的饭食也不多加理睬,一径盯着少年清丽的眉目发起了魔怔。
贾宝玉喊他几声鲸卿不见答应,本是性子顶顶温柔小意的,却不知为何今儿见了贾环便有万般不顺遂,当下便把碗筷狠狠拍将在桌上,张春花容色黑如锅底。
正文 第37章 无妄之灾
不仅秦钟被他唬住;原先在室内三两成群的学子也多将目光集中过来;贾菌贾兰二个停了笑闹;也一同望过去;唯有贾环;八风不动仍夹着菜,浑似半点不曾听见的。
贾宝玉顿时略有讪讪,秦钟却已然受惊,他素来是女孩儿一般的品行为人;此时不免眼眶通红,一径扭了头去避开;低低道:“宝叔想来是厌了我罢,既如此;我便也不在此处污你的眼扫你的兴,只和令其他亲近的吃了饭去。”
贾宝玉急得不知该说甚好,忙握住他的手:“好鲸卿,你这可是也要逼得我同哭不是?我原也没有恼你的意思,只是你不愿理我,不爱吃饭,我心里急得很,一时才失了态的!”
秦钟叫他拉住了,只觉手心相贴处温软黏湿,一股子浓郁甜馥的迷迭香熏得他面上露粉,一时怀揣着些自觉龌龊风流之情意又与宝玉腻歪到了一处。
贾菌撇了撇嘴,嘲道:“就他两个好,旁若无人的,倒把这学堂当成了什么花柳之地,来谈情说爱了吗?倒要叫先生看看,也赏他们一顿排头,没白的使人脏了眼睛!”
贾兰拉他一把,轻声道:“我那宝二叔惯是受宠的,你不小声着点儿,固然他是大度人,心里又不存别的。难保没有别个立意巴结的,若是到老祖宗跟前儿嚼几句舌根,可还不是你遭罪?”
贾环见贾菌面有不忿,只给他夹了一筷子笋丝,因笑道:“你也不必看不惯,既有人愿拿肉麻当饭吃,又不惧此处孔圣高悬,日月朗朗。我等虽知道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却也绝没有那个闲功夫蒙目遮耳,便只好听一两句,只当锻炼心境了不是?”
两个年岁不大的小孩儿听得颇有些乐不可支,只道爽极,更有那贾菌耐不住性子,急急道:“好环叔,我观你着实是个人物,缘何从不听人提起?拿一个破烂朽木来充门面儿,这荣国府管事的几个,可是昏了头的?”
贾环睨他一眼,却不答话,只摆上几个空酒杯,往里头倒了些茶水,举着根竹筷子轻轻敲击起来。
开始并不甚连贯,不过片刻,却又俨然成曲,凛然清洁、雪竹琳琅,竟是那阳春白雪之曲。
贾菌贾兰俱是精通经史之人,略略怔忡,便不免相视骇然,贾环曲艺尚在其次,此中所含深意却使人可知他性格一二。
原倒以为那贾宝玉是顶顶高洁骄傲的,可面前这个低敛眉目,素手微抬间风姿宜人的少年恐才是那真真儿性子孤傲之人,世间种种,原皆不在他眼中!区区身份、寥寥轻视,他何曾放在心上过?
此等傲气难驯,若放在别个儿身上指不定要叫人好一顿嫌弃谩骂,只当他自视甚高沽名钓誉之辈,可眼瞧着贾环墨画一般细致精巧的眉目,和风拂柳一般的举止,却竟生不出半点厌恶、半分鄙弃!
贾菌暗暗颔首,贾兰个眼皮子浅的,早已被自家三叔一番装模作样,迷得不知今夕何夕了!
那处秦钟虽与宝玉亲亲热热地叙着话儿,眼角余光却始终瞟着贾环,待阳春白雪之曲启奏,便只觉少年形容风采远胜他所见任何一人,只心中犯苦,缘何宝叔竟与他关系不好?如此神仙人物,若我有幸交谈相处,一抒胸臆,想来是再好不过!又闻听他身世悲苦,我也不过是清贫人家,必然有说不完的话,只可惜、只可惜。。。。。。唉。。。。。。
待到晚间放学,贾环与贾菌贾兰二个一路说笑正到门口,一架翠幄青绸子马车竟停在面前,车架上闲扯着马鞭的壮汉一见夹在人群中的少年立时眼前一亮,上前笑道:“环哥儿,可算是等到了你,主子想你想得紧,说是今儿不把您带回去非要扒了老彭一层皮子,但请可怜可怜罢,也好使我有个交代!”
贾环挑了挑眉:“你十次来找我倒有八次说这个话,可见是皮厚不怕撕的。我这儿还有两个朋友呢,我答应了要一并去饕楼尝鲜儿的,你却要横插一杠子,可是略不妥些?”
彭索骥暗自翻个白眼,心说那饕楼是哪儿,还不是您小祖宗的地盘子,哪些好的不是先吃先品的,混说甚尝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