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扣连环-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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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他的心烧成了一堆灰。
于是,梦该醒了。
贾环贾环,你本非局中人,强自介入又有甚么好?
痴儿痴儿,这一书千载梦,哪里是你个凡俗能改?
“环儿。。。。。。”身侧传来柔弱低微的唤声,贾环偏过头去,不易察觉的水色从眼角滑落,林黛玉苍白的病容映入眼中,又仿佛将他一颗要得道成仙的心拉回了凡尘。
贾环不着痕迹地抹了把脸,伸手从紫鹃那里扶过她,关切道:“林姐姐,你身子本就不好的,来这里作甚!邪气未除,若是入你病体,恐要雪上加霜了!”
林黛玉轻咳几声,朝帘子里略望一眼,幽幽道:“他们都说这事与赵姨娘有关,我是生恐累着了你。况凤姐姐一贯与你好,你切莫伤着了心。”
贾环轻柔一笑,眼底含上几分暖意,一时如春水般明丽活泼:“林姐姐还是喜欢操这般无用心。这事我心里有数的很,你竟好好歇着才使我放心呢。”
林黛玉白他一眼:“真真儿个嘴上不饶人的,也只当我性子小气罢,竟为你个小没心肝的!”
贾环嬉笑两声,又低低吩咐莲香去熬了赫连扣送的天山雪莲与御用血燕来,好给林黛玉热热地喝下,多少去去病意。
等到后半夜,人困茶凉,细小的虫蛾扑进燃到末端的蜡烛里,火焰蓦然蹿起,爆了个明亮的灯花儿,一捧细灰落在结块的红蜡上,徒生凄凉。
远远近近地传来经幢道号,香烟缭绕,法螺号角,清莲枯荣,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两个影子成双而来,间或可听到几句细小的争辩。
贾环揉了揉酸疼的颈子,发现满室寂静,唯有他一人看见了这般奇异景象,心中有异,却仍是不动声色地坐着。
二人行到近前,正是一僧一道,身上法衣华贵不可言,面容更兼出尘,端的是方外神仙模样。
“痴儿,抬头看来。”
庄严肃穆之声响彻耳畔,贾环索性大大方方地睁了眼,勾唇冷笑:“渺渺真人、茫茫大士。”
“果非此局中人,竟识得我两个。”老道与和尚对视一眼,复摸了摸乌黑长髯,神情莫测,“你可知这天机辟易因你而起?”
贾环淡淡道:“有几分猜测。”
“那你可知天机但改,此间所有人物皆受影响!”道人声色俱厉,死死盯视着面容冷漠的小少年。
贾环撇了撇嘴:“我不信你们不知道我来到此处,既天机已易,此间闲事你们也不要管了!况我如今紫薇护身,真龙在侧,你们——恐怕奈何不了我罢!”
那僧俄而大笑起来,拍了拍老道的肩膀:“果然好胆,你说的却也不错。只今日你找我们来,原是有事相求可对?若你答应不再参与这荣宁二府琐事,我便救他两个,否则便也由他们魂归西天罢!”
贾环眉宇间顿时拂上阴霾,如铅云压城,厉声道:“不行!王熙凤与林黛玉之命,我非改不可!”
老道立时就要跳将起来,和尚却压住了他,蹙起两绺长眉:“小施主,她二人一个是神鸟转世一个是绛珠成人,牵连甚广,我如何应得?”
贾环黑白分明的眼儿里铁铸一样坚定:“绝无退让的可能?哪怕我为你二人塑金身、建庙宇?哪怕我为天下人易气数,改造化,使天人间绝饿殍,使天下无战争?”
也不知是哪句话触动了那僧的心弦,二人神色皆放松下来,只听那老道说:“由他由他,本就是局外人,我们管不了!他身后有紫薇帝星,若妄动杀机,恐要使此局内人一朝倾覆,得不偿失,罢罢罢!”
那僧长叹一口气,道:“小施主,你离开此处,待五年后回来,紫薇帝星以你为后,你且好生稳着他。痴儿痴儿,这是何苦来由?”
贾环轻舒口气,面上渐有了笑意,真心实意作揖道:“多谢二位大士,明日,贾环便自请离去,但请添力一把。”
一僧一道还礼,口诵南无阿弥陀佛。
正文 第19章 贾宝玉聆仙音道贾环不祥
寅时二刻,鸳鸯被窗户里吹来的冷风簌簌吹醒,眼前忽有五色毫光、霞瑞千条,她只道还在发梦,抬头一瞧,却险些大声尖叫起来,只见原本收的好好儿的通灵宝玉正悬在梁上熠熠生辉。贾宝玉与王熙凤两个面上死灰已退,眼看着竟是大好了!
鸳鸯连滚带爬地叫醒了老太太,贾母喜得不知该说甚么好,这时屋里众人也被声响惊动,陆续醒来,等得知情况后,连忙请郎中的请郎中,念佛号的念佛号,更有探春几个,快乐地抱在一起几乎要蹦跳起来。
林黛玉悠悠转醒,瞧见贾环心不在焉地拿碗盖撇着茶叶末玩儿,秀美的脸孔在灯下如玉温良,鸦羽长睫密密实实地覆在眼下,如振翅欲飞之蝶,叫人没来由的心慌,不由唤了一句:“环儿?”
“林姐姐?”贾环连忙按下她,又拉了拉落到女孩儿腰际的银鼠皮毯子,“还有一会子才天亮呢,你先睡着,可别过了风。你身子不好,来日我请人诊了病症开了方子与你送来,屋里剩的雪莲燕窝人参灵芝等,也留给你,放宽了心地吃着,没了我再使人送来。这银鼠皮子你留着,回头我再让莲香拿了那貂皮斗篷云狐披风的,你常年带病,万不可有一丝不爽。缺了甚的,直与二嫂嫂说也好,使人传信给我也好,林姐姐,你。。。。。。”
“你一径说些什么?你要往何处去,你、你、你。。。。。。”林黛玉又禁不住咳嗽起来,眼眶通红竟是要落泪了,她如今与贾环亲近得很,又心思细腻,此刻听着小少年一番叮嘱,怎么、怎么竟像是临终遗言一般?
贾环轻拍着她瘦弱的背脊,使那口气慢慢地喘匀了,无奈笑道:“我的好姐姐,你想甚呢?这一日一夜的,我想通了许多,这贾府,并不该是我呆的地方,另有些我不好启齿的理由,恐要出去避几年。我人还在这燕京的,要见你也方便,只是我不在近前,不好时时看顾着,因而与你多说了些。”
林黛玉颤颤地握住了贾环白皙修长的手掌,明眸含泪,从小少年细长温柔的眼一直看到笑弧精致的唇,又咳几声:“环儿,你说的可是真的?这府里固然千百不好,可也毕竟是家不是?你当真、当真要走吗?”
贾环抚了抚女孩儿乌木般柔顺黛黑的发髻,轻声道:“林姐姐,我离开贾府才是真正的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你且等着,来日环儿回来,必为你寻个比贾宝玉强几十倍不止的夫婿!”
“净是胡言乱语!”林黛玉涨红了脸孔,直如一朵摇曳生姿的玉色芙蓉,“环儿。。。。。。要记着回来。。。。。。我和凤姐姐,都盼着你好。”
终是长叹,贾环重重点了点头,再不言其他。
如此玲珑女子,才不枉自己与神仙抢命,为她改那玉殒香消!
卯时一刻,贾宝玉与王熙凤渐缓醒来,唬的服侍他们擦脸净手的小丫头一下摔了盆子,跌跌撞撞地冲出去喊人。
贾母闻听消息后,早饭也顾不上吃,急急地冲进来,贾宝玉一头滚进老太太怀里,一时两人哭成了一团。王熙凤想起此一日,竟如发了场大梦般,待看见门边盈盈而立的一双男女时,平素泼辣要强的女子几乎也要泪湿衣襟。
“好嫂子,恁喜庆的事,你哭个甚,别引得我好不容易哄完了的林姐姐一道吧!”贾环语声温柔地取笑着她。
王熙凤一个瞪眼,抹了抹眼角:“我呸你个不知好歹的,老娘哪里哭了,是饿的,还不快快拿吃的来!”
贾环并不点破,目光投向一侧的贾宝玉。
男孩儿哭够了,正躺在老太太腿上撒娇,听王熙凤讲话,也顺着看过来,瞧见林黛玉时眼睛一亮,再看着她身侧的贾环时,却隐隐露出几分厌恨。
“老太太,孙儿这一场大病,却是见了神仙了!那仙姑好看得不得了,就是她给的仙草还了我的魂啊!仙姑还说,还说。。。。。。”说到此处,贾宝玉忽地扫了扫静默站在床头的贾环,欲言又止。
贾母一拍被褥:“说什么?宝玉你只管告诉老婆子,一切有祖母给你做主!”
贾宝玉委屈道:“仙姑说了,我本是命大之人,无论如何也不会被小鬼搬走了魂魄!原是这家里有人与我八字相克,才那般容易着了道!”
林黛玉闻言身子一颤,气的嘴唇子都发了白。
老太太此时又有甚看不明白的,贾宝玉一双眼直直地挂在贾环身上,这克了他八字的除了那庶子还能有谁?可纵然她再疼爱贾宝玉,也断没有把贾环赶出府去的道理,何况是为了这等名不正言不顺的神鬼之说?
老太太这厢万分纠结,贾环却一手阻了恼怒万分的王熙凤,拱手作揖道:“宝哥哥,环儿且问你一句,那仙姑可曾有别的说头?贾环身来当测过八字,若有相犯,恐早有言明,如何能到今日?”
贾宝玉含情目转向老太太:“祖母,仙姑道,他尚未出生便已分了我生来的好。我便有通灵宝玉镇着,也斗不过他去,还不如叫我早些走,省得操了您和太太的心!”
王熙凤登时气得倒仰,贾宝玉绝口不提别的,只一味拿那子虚乌有的劳什子仙姑扯话要逼着老太太赶走贾环,原看着好的不能再好的宝兄弟,此刻竟恨不得甩他两个大嘴巴子使他闭嘴才好!
贾母为难地看着贾环。
在她心中,贾环纵千好万好也绝不能高过贾宝玉去,只要一想到日后贾宝玉还要再犯病,再说出那“不在你家过”的混账话,竟直如剜了她的心肝子般生疼生疼,哪怕是委屈贾环一二,也说不得不用这个法子。
正待犹豫,林黛玉却用帕子掩了口,一边咳嗽一边凄声道:“宝二爷,我来这贾府,向来以为你是个神仙人品,敬重得很!可我今儿竟看出来了,甚么至真至善,甚么纯和谦逊,原不过是个黑了心肝的禄蠹货,你既连生生兄弟也容不下,不如把我这个外人也赶出去罢!”
贾宝玉惊呼一声,唬的连鞋也不穿,下了床就来扶她,眼角含泪道:“妹妹,我的好妹妹,你这么说,可是要了我的命不成?我不赶他不赶他,只待过了五年,我魂魄圆融了,必使环儿风风光光地回府来可好?”
林黛玉冷冷地看着他,一把扯开那手:“环哥儿出得府去,举目无亲,孤苦无依,你使他祝何方吃何物,天冷可有人加衣,天热可有人打扇?哪比得宝二爷您,绫罗绸缎、珍馐佳馔,莫说五年,便是五十年也哪里使不得?”
贾宝玉惯是知道林黛玉说话不好听的,此刻不管不顾地泼了自己一头一脸,只恨不得把心肝都掏出来给她看看可是那样的黑、那样的硬!
贾母见不得两个宝贝肉儿相对成仇,又恐他们日后因此事生了罅隙,固急急忙忙地一手扶了一个,嗔怪道:“好了好了,你俩再闹下去,绛云轩都要叫龙王冲了庙、大水淹了地的。环儿那处自有我来安排,凤辣子,我手上那个温泉庄子和听香小筑你一并都划给环儿,另有些杂七杂八儿的你准备着,好不使他受了委屈!”
王熙凤压下满腔怒火,瞥了瞥身侧神情木然的小少年,狠狠掐了把腿根子才低低应道:“是,孙媳有数的。”
三日后。
莲香扯着柜里半旧的衣裳,为难道:“哥儿,这些都不带了的?”
贾环倚在榻上,乌发散了一身,右手搭在眼睛处,神色倦懒,含混道:“嗯,你不是有个弟弟?一径拿去吧,拼拼改改的也能凑合罢。”
“您说的是轻便。二奶奶后添的几身儿都是上好的料子,老手的剪裁,白给我那弟弟俱是糟践了的。”莲香嘟嘟囔囔地抱怨,又禁不住怨道,“您竟这么容易就出府去了?我瞧着那宝二爷不是挺好,可有半点子被冲着来了的?日日都在林姑娘处闹腾,恼得她都称病不爱见人!”
贾环笑了笑:“吝啬鬼儿。。。。。。这是我自个儿要求着出府,并不与别人有关。赵姨娘如今被罚在院子里,探春也不招王夫人待见,我便是赖着,也不会有好儿,还不及早早地脱了身去。爷还不信,以我的本事,便寻不着比这贾府更好的出路了!”
“环儿好志气,既如此,不妨来我这儿谋个好差!”屋里突兀响起一个男声,一双修长宽阔的手掌轻轻握住了小少年的,金琥珀般的瞳孔与那双狭长凤目对视,层层渐染柔光。
莲香吓得险些尖声大叫有贼,一黑袍男人却眼疾手快捂住了她的嘴,面无表情道:“他是我主子,不是贼。”
见少女急急点头,刑十五才松开手,直直朝她摊平了掌心:“布丁和麻薯,你家哥儿说请我吃,要能吃饱。”最后四字特特意咬了牙强调的。
莲香:“。。。。。。”
“你怎么来了?”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