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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节

疯癫心事-第2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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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到来电显示,怔住。是妈妈打来的电话。
  程嘉余把声音静音,心慌意乱捧着手机缩在地毯上,半晌才接起电话,捧到耳边以手掩着嘴,小声喊,“妈妈。”
  电话那头静谧,无声,微微的电流伴随沉沉的呼吸起伏。程嘉余害怕得浑身发冷,手指再次不受控制地发起抖来,每一分一秒过去,都像即将到来的惩罚在煎熬他。
  妈妈的声音在手机那头响起,他们太久没有通话,以至于那温柔的嗓音变得陌生起来,“嘉嘉,哥哥是不是去找你了。”
  程嘉余紧挨着床脚,把自己蜷成一团,怯怯不敢多说,只“嗯”一声。
  沉默。
  “求求你们,不要这样对妈妈。”女人的气息沉重,隐忍着痛苦和绝望,“你叫哥哥回来,好不好?”
  程嘉余的心像被倏然捏紧,令他窒闷难以呼吸。他的脸色变得苍白,张嘴刚要说话,耳边的手机就被轻轻抽走。
  他茫然转过头,见哥哥不知何时醒来,拿过了他的手机。程砚掀开被子起身,屈膝坐在程嘉余面前,腿分立两侧。
  程砚低头看着程嘉余,伸手从上至下抚过他的侧脸,下巴,拇指摩挲他小巧的耳朵,慢慢按揉。他不紧不慢接起手机,目光却始终落在程嘉余的身上,从程嘉余头顶的发旋,到被他抚摸得微微颤抖的睫毛,再到手臂,到透白的脚趾。
  “妈,不要再和嘉嘉打电话。”程砚的声音平静清冷,“你吓坏他了。”
  电话挂断,程砚把手机还给程嘉余,程嘉余接过来,捏在手里。程砚依然轻抚着他的脸,令他的皮肤从冰冷渐渐回归温暖。程嘉余被揉猫一般揉着一边耳朵,慢慢趴在哥哥的腿间,放松神经。
  程砚低头看着乖乖趴在床边不动的程嘉余,雪白的小脸泛起淡淡的红,看上去十分可口。他温柔捏起程嘉余的后颈,拇指顶起他的下巴,令程嘉余抬起头看着自己。
  “饿不饿。”程砚抚过程嘉余的嘴唇,问。
  程嘉余点点头。程砚伸手把人从地毯上抱起来放进床里,低头边亲吻他的脸颊,眼睛和鼻尖,边在程嘉余耳边低声说,“想吃什么,哥哥给你做。”
  程嘉余像是被声音和气息抽离心神,他伸手抱住程砚的脖子,充满依赖地蹭进他的肩窝紧贴。男人身上冰冷的淡香像饱含着烈性荷尔蒙,程嘉余被这香味吸引,张口露出嘴里的小尖牙在程砚的锁骨上啃咬。
  程砚捏开程嘉余的后颈,与他对视。程嘉余的眼睛清透专注,里面全是他的身影。程砚看他半晌,轻轻一吻他的眼角,把人放回床里。
  男人的锁骨被咬出一个小小的牙印。他浑不在意,起身穿好衣服,离开房间。程嘉余裹着被子呆呆看着关上的门。
  一旦程砚离开程嘉余面前,程嘉余就能短暂地抽离回现实,能够像正常人一样思考。他垂下眼,看到床边掉落的手机。
  他拿起手机打开,意识到周都一夜未归,没有电话也没有短信。他发了一条消息过去,问周都在哪里,过一会儿还是给周都打出一个电话。电话响了半分多钟,终于被接起来。
  “周……”
  “喂,小狐狸精。”手机那天响起小秋的声音,“不要打电话啦,周都在睡觉!拜拜。”
  程嘉余被挂掉电话,半天才反应过来,心想那就好,松了口气。他捡起地上的衣服穿好,也起身离开房间。
  程嘉余扶着楼梯走下楼,一眼就看到一片狼藉的沙发和小茶几。他吓得连忙到客厅收拾沙发,把掉落的东西都拣好,沙发布整个拖下来团成一团,抱着放进洗衣机。
  哥哥在厨房做饭。冰箱里有很多食材,原本是买来囤着过圣诞假,然而说好要一起过的周都没有回来,两年不见的哥哥出现在面前。
  程嘉余懵懵看着哥哥的背影,在倏然的理智中意识到一件事:哥哥是怎么找到他的?
  但他不会觉得太过荒谬和古怪。在程嘉余的心中程砚无所不能,从来只有哥哥不想做的事,没有他不会做的事。如果哥哥想找到他,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哥哥在找他”这件事,比起其他任何一件更令程嘉余在意,他的心中甚至错乱产生难以言喻的激动。然而另一个声音及时从内心深处压上,沉沉地在大脑响起——
  程嘉余,你犯下多大的错,你忘记了吗?
  血便骤然冷下来。
  程砚做好午饭,是一盘香甜的卷饼,切成两份,里面裹程嘉余最喜欢的虾仁、生菜、土豆和玉米,盘子边放一杯牛奶。
  程嘉余坐在餐桌边吃饭,他的心情很乱,胃口却难得比平时好,吃得脸上都沾到饼屑。程砚坐在旁边看着他吃,抬手抹掉他脸上的饼屑,“慢点吃。”
  程嘉余见他不动,问,“哥哥不吃吗?”
  “我不吃。”程砚说着,起身上楼进了他的房间。程嘉余还以为哥哥暂时不饿,依旧只吃掉半份卷饼,把厨房简单收拾一下,上了二楼。
  他推开门时愣了一下。地上摆着自己打开的行李箱,哥哥将他桌上的电脑、书和充电线这些收拾整齐,抽屉里的所有证件也被一齐拿出来,放进他的行李箱。程砚有条不紊,将他所有的重要文件和必需品整理出来,行李箱很快装满。
  “哥哥。”程嘉余站在门口,茫然叫一声程砚。
  程砚把他的行李箱关上,提起来放好,说,“我在你的学校另一边租了一间公寓,我们坐车过去,十五分钟就到了。”
  他提起行李箱,经过程嘉余时揉一揉他的头发,温声说,“走吧。”
  程砚就这样提着程嘉余的行李箱下楼,程嘉余追在后面,脑子彻底乱了,“哥哥,你在这里租了房子?”
  “你要住在这里吗?”程嘉余急急问,“你不回家去吗?”
  程砚转过身,两人站在客厅中央。男人垂下眸,看着程嘉余,“你想要我回去?”
  “妈妈她……还有你的工作……你的身体都全好了吗?”
  程嘉余仰起头,“……哥哥,为什么会留在这里?”
  两人面对面看着对方。程嘉余几乎急迫而期待地等着程砚的回答,他的心中有一个妄念的答案,恨不得哥哥能照着这个答案一字一句念出。两年前那场车祸后,无尽的悔恨与痛苦淹没程嘉余,他从不试图探头呼吸。但一枚隐秘的种子却埋入程嘉余的内心深处,就在哥哥扯开安全带扑过来的那一瞬间,黑暗与警报器尖啸中那堵肉身化作的墙,挡下一切要砸向他的致命伤害。
  人会对仅仅所谓的“玩具”保护到这种程度吗?
  程嘉余只思考过一次这个问题,就将它扼杀。没有其他原因,只因无论答案是与非,他都无法承受。若会,他继续陷入绝望;若不会,他恨不得杀了自己赎罪。
  但现在哥哥好好地出现在他面前,被扼杀的芽就在一瞬间抽枝疯长。程嘉余上前一步,执着地问程砚,“哥哥,你为什么来找我?”
  “告诉我。”程嘉余可怜地望着程砚,“说给我听好吗?”
  程砚静静站在原地,不冰冷,也不温柔,只是沉默。程嘉余苦苦等着他回答,忍不住抬手想牵住他的手指,大门忽然被钥匙打开,一阵寒风灌进。
  周都气喘吁吁跑进家,与程嘉余对上视线,接着看到程嘉余身边的程砚。
  他停止喘气,手里的书包掉在地上。房子里一时无人说话,也无人动。寒风不断吹散房中的暖气,程嘉余只穿着单薄的毛衣,被风吹得身上阵阵发冷。
  程砚说,“把门关上。”
  周都这才如梦初醒,反手关上门。程嘉余的身体重新温暖起来,人却僵在原地,他没想到周都这么早就会回来,更没想到是在这个时候,哥哥站在他身边,拿着他的行李箱。
  周都看上去有些凌乱,显然一路匆匆赶回家,连衣服拉链都没扣好。他看着程砚,说,“你为什么会来?”
  程嘉余紧张起来。他刚要开口解释,就听哥哥笑着说:“看来你昨晚过得很愉快,周都。”
  周都立刻抬手捂住脖子,看向程嘉余。程嘉余意识到什么,只得低下头装作什么都没有注意到。周都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再开口时声音变得很低,“嘉嘉,我昨天不小心喝醉了,我没有想喝那么多……小秋他……”
  他磕磕绊绊,最后觉得事已至此无可解释,便闭上了嘴。程嘉余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小心翼翼安慰说,“没关系。”
  “承蒙照顾。”程砚抬手放在程嘉余的肩上轻轻一揽,程嘉余就被他牵到自己身边来。他看上去十分礼貌且温和,“这个房子里程嘉余剩下的东西我会请人来扔掉,租金我也会赔付,其他诸多不便,还请谅解。”
  他取来程嘉余的棉袄,弯腰帮程嘉余穿好,拉上拉链,大手搂在他的后脑勺,程嘉余被这股不轻不重的力道推着不由自主往前走,经过周都身边时,被一把抓住手腕。
  “你要和他走吗?”周都紧紧扣着程嘉余的手腕,红着眼眶看着他,“嘉嘉,他曾经怎么对你的,你都忘了吗?”
  程嘉余无法回答他,他连“对不起”都说不出口,只觉得此时无论说什么都只会让情况更糟糕,他只能局促被拽着手站在原地,哥哥放在后脑勺的手又不断牵扯着他的神经。
  周都说,“你总是一想到他就哭,你说你和我在一起很开心……为什么你还要和他走?”
  程嘉余被忽然用力捏住后颈,被迫仰起脸看向程砚。
  程砚的面色再次变得冰冷,天生令人畏惧。他垂眸看着程嘉余,用三个人都听得到的声音对程嘉余缓缓说,“嘉嘉,我的耐心快没有了。”
  “你乖乖的,我就不会对任何人生气,好吗?”
  大门关上。一辆出租车从街道逐渐驶去,远离。
  周都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房子里,口袋里的手机坚持不懈地响着,他麻木站了许久,最终还是拿出手机接起电话。
  “……喂。”
  “不要……别来找我。”
  “别闹了小秋……”
  “让我一个人呆着。”
  周都把手机关掉,扔在地上。他蹲下身抱着自己的脑袋,良久发出一声沉闷疲惫的怒吼。
  出租车到达程嘉余学校附近的另一处居民区,这里大多是当地居民和工作人士居住,因此更加安静少人。
  程嘉余拿着手机在信息框里打字。
  '你要对周都负责,麻烦你现在马上去找他,陪着他。'
  打完后发送给收件人“小秋”,短信刚发出去,一只手抽走他的手机。程嘉余抬起头,程砚低头看着他,面上没什么表情,“和谁聊天?”
  “普通朋友。”程嘉余有些不安地回答,接着主动牵起哥哥的手,细白的手指扣着男人修长分明的指节,连带着身体也依赖地贴上他的手臂,“哥哥,手机你拿去吧。”
  于是程砚没有再问,也不查看他的手机,只牵着他进入公寓大楼,乘坐电梯往上。
  程嘉余没有来过这种高档酒店一样的大楼,有些紧张扣着哥哥的手四处看看。程砚停在一扇门前,拿钥匙打开门,将程嘉余半搂进去,反手关上门。
  这是个崭新的公寓,并且家具设施一应俱全,布置得精致漂亮。客厅落地窗外可以俯瞰城市全貌,窗外还在下着雪,纷纷扬扬落上玻璃,结成细密冰花。
  程嘉余傻傻站在客厅,看着周围颇为奢贵的家具,小心问,“哥哥以后要住在这里吗?”
  程砚打开公寓的暖气,空气很快变得温暖。他脱下大衣放到一边,走向程嘉余,“你不喜欢?”
  程嘉余被问得怔愣。程砚走到他面前,慢条斯理为他拉下棉袄拉链,“我的大学同学恰巧在这里经营公司,他让我去他的公司工作,我答应了,他就帮我办好工作签证,租下这套公寓供我居住。”
  他脱下程嘉余的棉袄,为他整理有些凌乱的短发,“我以为你会比较喜欢这种风格。”
  程嘉余望着程砚,“你不回去了吗?”
  程砚没有说话。程嘉余又问,“是不是为了我,哥哥?”
  他对此异常执着而关注,清澈的琥珀眼睛紧紧放在程砚的脸上,一遍又一遍地问,太过渴望一个答案。他守着,望着,因内心疯狂蔓生的祈求和妄想而浑身震颤,那是两年前被他亲生烧毁的种子,如今不过一缕光,一滴水,种子就快要挣扎着破土而出。
  “哥哥,求求你说。”程嘉余急得快要哭出来,大大的眼睛里满含着水光,像只可怜的小白猫遥望着他沉默的主人,“我太笨了,你心里在想什么,我都不知道。哥哥,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不想说着说着哭起来,不然显得自己两年来毫无长进原地踏步。可哥哥像座沉默的雕像,只吸收光明和暗影,却始终不容许他程嘉余靠近。眼泪从程嘉余的眼里落下,啪嗒啪嗒落在地板上。
  过了很久,程砚才开口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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