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人浪漫 完结+番外-第2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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腿脚歪歪斜斜的挂在脚踏上,勉强维持着一个看起来正常的坐姿。双手蜷曲着,右手僵硬无法弯曲的食指还微微发颤,但总不是一个正常的样子。护工为他拿来毛毯盖上,把宽松的裤子里鼓鼓囊囊的纸尿裤遮住,也给下身保暖。贺听昭的脸色没有任何缓解,煞白了一张脸,在医院这种地方,倒是丝毫不显得违和。
其实他对宋铭铮所做的一切事情现在仍然没有什么实质性证据,连猜测都不能连串起来。只是凭借多年的相处,贺听昭对宋铭铮的了解,其实他也能得到证据,也能不需要亲自出面就得到一个结果,甚至他可以直接去问宋铭铮。
但他问不出来。老天知道,其实过来这一趟,他也需要很多很多的勇气。
面对面前的白色建筑物,贺听昭斟酌了一下,只选择了其中的一栋。
他只去一处,要是那个男孩子不在,要是他猜错了。
那他老老实实回家,以后宋铭铮做什么,他再不过问了。
要是他没猜错,要是没有。
贺听昭没想过,那样的话,又该怎么办呢?
电梯可以直接上到顶层,这点让他略微有些诧异。医院电梯总是格外大,加上贺听昭,只一间电梯里就坐了两台轮椅,满满当当容纳了十几个人。他少有这样的经历,容纳在平凡世界里,像条入海的鱼。他只有这短暂上行的时间去观察他们,有这一点时间去探寻那个他曾经很渴望的,普通的生活。
另一个轮椅使用者是老年人,身体消瘦神情萎靡,脖子上还插着留置针,大概生命已经走到暮夕。为他推轮椅的不知道是儿子还是女婿,还夹着公文包,不知道是不是刚刚从工作单位赶来的。贺听昭身边的另一侧有两个男生,看起来还像是学生,他们中间有了其他人,并没有站在一起。但是那种暧昧的流动,让人想避也避不开。
他垂下眼睫,看着置放在大腿上的右手,内扣夹得最紧的无名指上有一枚华丽繁复的戒指,他们的对戒。
阿铮。
他忽然想,我们小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
但是好可惜,你和我都从来没有过自由。
人们在中途一个个下了电梯,最后只剩下贺听昭和护工两人。叮咚一声,他们也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四周的环境很是简洁,但明显的,这是一层独立的,并且有着专人使用的办公层。
迎面一扇透明密码门,守在门口的四位保镖和贺听昭直接打了个照面。
“抱歉。”为首的保镖很快站了出来,态度礼貌“这里不许陌生人进入,住院部从二楼到楼下,如果两位不太熟悉,我这边可以帮两位先生叫护士。”
“你们…受雇是谁?”贺听昭定了定神,靠在头枕上轻声问“是宋铭铮吗?”
四人相对一眼,立刻躬身行礼“两位失礼了,三爷暂时不在实验室内,如果有其他预约请出示邀请函。”
“没预约,他人也不在啊。”贺听昭摇摇头,他有些呼吸困难,胸膛沉闷的钝痛和窒息感让他难受。那些混沌禁锢了他的身体,让他像堆内里腐烂的软肉一样堆在轮椅上,又在撕扯他的灵魂“我知道宋铭铮出国了,我想见伯里斯医生,要挂他的私人号吗?”
“抱歉,我们不知晓其他问题。如果需要,请到楼下前台咨询护士。”保镖眼神交流一下,立刻确定了意见。一番话说的理所应当,拒绝的十分果断“两位如果没有受邀或者预约,我们是不能允许两位留在这里的,请。”
他当机立断的走到贺听昭身侧按下电梯,“请。”
贺听昭不是容易愤怒的人,只是这一刻他感觉到无力且难过。不论宋铭铮给了他多少安全感,给了他多少海誓山盟和唯一。
他依然像是不被身边人知晓,不被人承认的存在。
他也很清楚,他这一生,永永远远也不能光明正大的站在他身边,既不光明正大,也不能站。
“我不进去”,他动了动唇,睁开眼看了一眼四个全副武装的保镖“就在这里,或者你们可以先问医生的意思。”
“实在不行,问宋铭铮。”
“他不会…让我等的。”
他的模样也许看起来很可怜。
贺听昭难以想象自己的形象,旁人看惯了宋铭铮那张脸,该是怎样再去看他。一眼就能看出来残疾的身体,扭曲变形的双手,点在踏板上的脚掌,和这张他一向也没有自信的脸。
他倒是不介意这些,是真的不介意。只是很怕影响了宋铭铮的形象。
道上传闻的宋三天人之姿,风云叱诧,又怎么能有这样的爱人。
“抱歉。”
保镖的衬衫下露出隐约的肌肉,一只手已经不知不觉间放到了腰侧“先生,我们没有这个权限。”
“我看你们才是疯了!”贺听昭的护工保镖出身,对现在的氛围极其敏感“我们家少爷也敢拦,回去报给三爷,你们全都吃不了兜着走!”
“分内之事恪尽职守”,保镖冷笑一声,电光火石之间四个人集体拔枪,黑洞洞的枪口把贺听昭包围了起来。
“我最后一次重申,两位有预约请出示预约,没有请回,否则——”保镖声音陡然拔高“别怪我们无理了。”
接下来的争执都是很短暂的。
只是短短几秒钟,贺听昭的大脑都还没反应过来,眼前就是一阵天旋地转。紧接着头部剧痛,他双眼一黑就晕了过去。
为了宋铭铮瘫痪十年之后的某一天,他被宋铭铮的保镖一脚踹下了轮椅。
在外人眼中,我见不到你。
等你也不可以吗。
第46章
贺听昭醒来的时候,双眼不是他熟悉的天花板,而且换成刻了浮雕的纯白,花纹隐隐约约。
干净的吊顶,又像是宋铭铮喜欢的装修风格,家里也是一样的。
哎你可真的是,贺听昭在心里笑,收家医院也得按照自己喜欢的样子来,活的这么精致,也就亏了我不喜欢疑神疑鬼的。
哼,不然准闹得你后院不得安宁。
他惺忪睁眼,便立刻有几人上来查看他的状况,是贺听昭很不喜欢的照射瞳孔的方式。但这时他往往虚弱至极,没有什么太多的力气挣脱,否则一定要主动说声醒了。
几人又私语几句,声音在耳膜中冲撞出重音,有的放大有的缩小,许多话并不能听清。贺听昭闭着眼睛又缓了几分钟,才终于觉得自己回归了正常的世界。
“少爷!”见他意识清醒,护工这才赶紧上前“您感觉怎么样?”
他的感觉当然不怎么样,但是贺听昭没办法这样说,他想发声喉咙里都是一阵嘶哑的疼痛,最终只能点点头作罢。要说生气贺听昭是真的不怎么生气,今天的事最多只能算作意外,要是宋铭铮追责他还可以为保镖求情。
的确如人所言,恪尽职守。
他不太在意自己是怎么样的形象,或者自己的身体怎么样,也不能说是不在乎,只是这些事,但凡有关于宋铭铮的任何,它们都要排在后面。
他的爱人,也是他的唯一。
“贺少,跟着我的节奏呼吸,来”,视线里的下一个人,贺听昭便相对熟悉的多。伯里斯戴着听诊器,相当少见的身着白衣“慢慢来,不要着急,也不要紧张。”
给苏醒后的贺听昭做完了大半检查,伯里斯这才开始指挥护士给贺听昭做身体的按摩,再慢慢引导他说话。趁着宋铭铮还没来,他得先把这位佛爷给伺候到位才行,免得承受宋铭铮的盛怒。
摔倒的时候贺听昭的右脚卡在了轮椅脚踏的空隙里,此刻脱下鞋袜又红又肿,和细瘦的左脚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已经上了药裹上纱布,虚点的倚在枕头旁,做了一个虚无的支撑。一双细瘦的腿没有穿裤子,贺听昭扫了一眼就知道肯定是他失禁了,平时在家半小时就排一次尿,是一时半会也不可能憋得住的。双腿看样子原本是被平放着,但因为肌张力上来痉挛的缘故,此刻已经歪歪扭扭的缠在一起,大大小小的淤青几处。瘫痪之后他连复健都没摔过几次,算是头一回受伤,这要是宋铭铮看见了不知道要发多大的脾气。
伯里斯把病床慢慢升起一些,让贺听昭能靠坐起来。一来是能坐起来喝点水,二来是说话比较方便。贺听昭在家被宋铭铮照顾的娇气,一点晕都受不住。但在专业的医生眼里,显然这不是很难忍受的事“贺少还是要经常练坐,不然会长期被低血压困扰。”
“这些事以后再说了”,贺听昭白了脸,护工上来帮他按摩胸口,缓解那股恶心反胃的感觉。再帮他把被褥下打着点滴的手拿出来,蜷曲的手指软软下垂,被动的被搁置在护士摆放好的热水袋下暖着“这里是什么地方?”
他没问“你们在做什么”,事实上贺听昭并不想知道。甚至不必等他亲自来说,即使他现在看起来仍然像是无理取闹,他也可以肯定第六感没错,他不是甘愿无私奉献的人,也没什么情怀大义。只是他害怕宋铭铮遇到危险,害怕宋铭铮做的事会反噬到本身,他的爱人不是会拘泥某些细节的人,因此时时刻刻,他要为宋铭铮考虑到。
那些为了自己所做的巨大牺牲,全然没有必要。
他只是一个人的爱人,一个普通人。
后面的护士们纷纷用眼神询问主治医师,伯里斯微微笑了笑,眼神有些意味不明,但并不是什么充满绝对善意的。伯里斯挥手示意其他人散去,他轻声问。
“贺少,您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情况吗?”
纯白的甬道看起来根本不像现实,比贺听昭那个阁楼听雨的梦境还要不真切些。他的呼吸有些急促,不长的距离,因为他坚持不愿意戴呼吸机的缘故,护工不时的要停下来询问他的状况,确保他意识的清醒。
大概是头脑真的过分晕眩,因此,当轮椅慢悠悠滑到道路尽头,贺听昭往内瞥见的一眼,他差点以为见到了另一个自己。
但很快,他便知道他们相差得远了。
事实上贺听昭已经知道了他的存在并非一两天,但他对穆辰远的模样实在是没有什么兴趣,因此没有去查看他的照片。他更在乎的是宋铭铮,一开始他也没有往自己身上去想,一切都是一步一步到来的。
他们在酒吧本有更早见面的机会,只不过他在暗处。因为灯光和他原本的视觉,他能自我捕捉到的,也并不真切。
那是个十分年轻的孩子,叼着一根棒棒糖,一双大眼睛看起来很有灵性,似乎是没有烦恼忧愁的人,正低着头玩手机,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开心的事儿,脸上还挂着十分灿烂的笑容,一笑起来,就露出两颗亮晶晶的虎牙。
他靠坐在床边,双腿自然下垂着,小腿比贺听昭的还细,脚背发黑脚尖相对,脚趾微微内扣蜷缩着,畸形倒是也比他严重得多。长长的PVC导尿管拖地,尿袋被扔在了地上,年轻人毫不掩饰自己的残疾。
“知道他是谁吗?”伯里斯戴着医用手套,隔着轮椅轻轻拍了拍贺听昭的肩膀“不用记得他的脸,贺少。”
“这是三爷送给您的礼物。”
贺听昭已然已经明白他的结局。
你看人生是多么的操蛋,即使自己一定是这件事的既得利益者。
贺听昭想,命运是多么的不公平。
只是为什么——那个与自己何其相似的年轻人。
只是凭什么,只有他要哭嚎着退出人生舞台?
阿铮又凭什么,把自己关在只有光明的地方,独自去承担所有痛苦?
“贺少,您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情况吗?”伯里斯的声音在他的脑海中又再一次想起,无数次的反复回荡“心肺同时衰竭,因此引发了脑梗,未来会产生脑心综合征,小脑萎缩,另外我们现在还发现了有直接病变的可能。”
“抱歉,我不知道您知晓几成,但是三爷没有下达对您隐瞒的禁令,同时对病人隐瞒病情也不是我一向而来的习惯。”
“贺少,您不用太紧张,三爷对您用情至深,手术必然有风险,但我们会把风险降到所有可能性之中的最低。”
贺听昭缩在轮椅中微微发抖,他很怕那个男孩忽然回头,即使知道在里面对方看不到外界的一切。
伯里斯笑了笑,站起来躬身一礼“我尽我所能,祝二位有情人天长地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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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阿铮他……这是三爷授意的吗?”
等被送回房间,贺听昭用了一段时间才消化这件事。只是等他抖着唇再次开口,能问出来的居然只有这一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