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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

陪嫁-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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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看似强大,其实一次打击就足以摧毁她。
  但世间的事情是说不清楚的,他一个圆滑世故的政客,就栽在这么个如雷似火的女人手里,黎太太一生为这个家殚精竭虑,没半点对不起他,他便也要报以木桃,叫她走得安心。
  黎康民自认已经尽力了,假若是白缘山辜负了黎太太的信任,那么百年之后见了亡妻,想必她也不会怪罪自己。
  没想到白缘山完全不放在心上,还体谅他:“想必您这些年过得艰难。”
  黎康民没什么被人体谅的感激之情,只觉得惊异,又仿佛早有所知,这才是白缘山,永远不将任何事情放在心上,诡异难测,强大如斯。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么婚事……”他多少年没见过自己这么干巴巴问人话的样子,还是对着一个小辈,没半点持重端柔的高位姿态。
  白缘山非常气定神闲,“当然是如期举行,能娶令媛,实在是我的福气。”
  他说得谦逊好听,但黎康民没从中听出一点真心,只觉得寒意从脚底冒出来,决意以后成了姻亲也要离这人远一点,万万不可亲近。
  03
  白缘山真正有魄力,白太太嫁过去之后,他主动提出将黎容接到白家抚养,不愿留一点把柄在外。白太太没那个本事改变丈夫的决定,打电话问家里,黎靖和接了电话,按照父亲的意思,只叫她不管怎样都顺着。
  这些年,白缘山在商界的成就远远超出所有人的想象,他像是把商场当成了自己的战场,而他依旧是那个常胜将军。黎康民不准黎家巴结,黎家只好紧守本分。白太太不懂这些个,只顾找自己的乐子,白先生就更不上心了,年节都少有来往,面上叫人送个礼,推说事务繁忙。两家除了最基本的利益往来,其实没多少实际的人情交际,黎家也就无从得知白家内部的情况。
  这么多年过去了,白缘山要是真的拿这个事来打黎家的脸,自己也要难堪。
  黎靖和打量着去问问自己的妹妹,黎康民摆手:“得了吧,她能知道个什么。”妻子病逝后,他对这个女儿已经不剩多少情分了。
  白太太对此一无所知,坐在白缘山身旁,从头至尾享受着身边这个男人带给她的无上荣光,一时得意忘形,娇笑着往白缘山身上靠。
  白缘山扶住她,问:“喝醉了?”
  看在旁人眼里,他护住将倒的妻子,贴着耳边轻声询问的样子正好展露出一点似有若无的温柔,掩在通身冷冽的气质中,活像猛虎嗅花,精钢绕指,比万般柔情更叫人心痒欲醉。
  白太太规规矩矩地坐好,抿唇笑。但实在经不住众人真心实意的吹捧,没一会儿又熏熏然起来,走的时候脸都是红的,叫白缘山让进车里,好像嫁给这个男人真是她一辈子最幸福的事情。
  回到家里,管家侯在旁边预备接白缘山卸下来的领带,却叫白太太抢了过去,拿着领带在指尖绕,问自己丈夫:“我给你去准备热水吧?”管家看了看白缘山的脸色,安静地退了下去。
  白缘山没说话,手表,袖扣,外套一律交到她手里之后才淡然地说:“不必了,我去黎容房里看看。”
  白太太犹如美梦乍醒,立在那里满脸僵硬的样子再也不是今晚那个娇美贵气的妇人,而沦落成一具苍白的躯壳了。
  白缘山微微笑了一下,像是看一出戏剧看到了结局,虽然没什么新意,总算打发了点无聊。他抬手松开领口的几粒扣子,一个人往楼上走去。管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楼梯口,将手里的餐盘给他,一句话没说,白缘山一看便知黎容到现在没吃饭,冷声问他:“要你有什么用。”
  管家低头道:“当然不抵您有用。”黎容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难得没被白缘山带偏,心性纯善,谁见了都要疼惜,白缘山舍得下狠手,他年纪大了,可见不得个好孩子被这样欺负。
  白缘山听出这话里的硬气,面色瞬间沉下来,知道他这是在为黎容抱不平,才没真的发火,只说:“我倒想起来一件事。昨天晚上我发现这屋子里的安保系统简直不堪一击,要是你真的没用到这个份上,就不用我说了。”
  他自己半夜去闯继子的房间吓唬人,倒真敢怪到管家头上,实在不要脸。他是这栋宅子的主人,又是那样的身手,寻常防贼的家用安保系统哪能拦得住他?可管家知道此时不能再多说,只保持沉默,依白缘山的脾性,你要往上硬撞,那吃苦头的只能是自己。
  白缘山说完也没在意他,像是早知道他不会再还嘴,伸手试了试碗边的温度,觉得满意,便接过餐盘亲自去小少爷房里做不讨好的事情,照管家的想法,这是难免又要把人吓唬一番的。


第七章 
  01
  黎容叫管家送回来之后就径直进了房门,不许任何人靠近,只说自己要睡觉。厨娘知道他没吃晚饭,便做了他一贯喜欢的小菜小心翼翼地端了上来,黎容没理,饭菜又原样端下去,管家冲她摇头,说你别操心了,等先生回来哄。
  厨娘先安了一半的心,她是相信先生有这个本事的,就怕这两人又闹不合,黎容耍小性子,这才是真正吃苦头的事情。她原地绞了一会手指,难得逾矩地问:“先生什么时候回来?”回来晚了,她怕黎容要饿坏肚子。
  管家便在心里叹气,这家里谁不喜欢黎容,连个伺候的都知道心疼小主子,偏偏碰上这对父母一个比一个狠硬,真是作孽。
  白缘山推门进去的时候,黎容正正经经地坐在桌前写作业,只开一盏台灯照明,除了那半片角落亮得惨白,其余大部分全蛰伏在寂静的黑暗里。
  白缘山一只手稳稳地端着餐盘,另一只手去开`房间顶灯,把饭菜一样一样摆在小几上,隔空朝黎容喊:“过来,把饭吃了。”
  黎容没动,仍旧解自己的题,草稿算了满满一大页,完全不把屋里另一个人当回事。
  白缘山走过去,利利索索地伸手把台灯关了,稿纸放一边,习题册合上,说:“先吃饭。”
  黎容手里还掐着笔,指尖泛出青白的颜色,白缘山就把笔也抽了出来丢到一边,没费一点力气,“别让我说第三遍。”
  黎容忽然就掉下眼泪来,猛地站起来把白缘山往外推:“滚!”
  他这点子小力气,白缘山实在不放在眼里,稳稳地站在原地不动,过了会儿才控住他两只手问:“行了,撒够疯没?”
  “这话应该我问你,你在我身上撒够疯没?你满意了没?你这个疯子!”黎容从来没这么朝父亲大吼大叫过,他一直是个文静的男孩子,比女儿家还乖巧懂事,最怕别人说他性子野,不懂礼貌,此时却舍得一身斯文教养,指着他父亲的鼻子大骂:“王八蛋!”
  白缘山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但是十分冷静,他仔细瞧黎容眼里的愤恨,冰刃一样冷厉,恨不能剜下他片片皮肉剁碎了喂狗,于是一只手制住他,另一只手够到后边书桌抽屉里拿出一把美工刀,塞进黎容手里,还顺便帮他推开了薄薄的刀片,对准自己。
  黎容惊叫:“你干什么!”他想甩开手里的美工刀,却被白缘山捏住手掌,手指头都张不开。
  白缘山没事人一样哄他,别怕,你不是恨我吗,没关系的……一边抓着黎容的手把刀尖一寸寸抵到自己胸膛上心脏的位置,黎容吓得一直往后抽手,“放开,放开!”
  白缘山盯着黎容的眼睛,一直到刀尖割破了他昂贵的衬衣,直接挨到皮肉上才松手。他一松手,黎容立刻把手里的东西远远丢开,白着一张小脸哆嗦,话都说不出来。
  02
  那样子看着实在可怜,白缘山伸手把黎容揽进怀里安抚,好像刚才吓唬人的那个不是他,“行了,怕什么,就是一把美工刀,能干什么。你以前又不是没冲我丢过刀子,那个时候怎么不知道怕。”
  黎容紧紧攥住他胸口的布料,正好把刚划破的那道小裂口攥在手心里,也不知听进去话没有,整个人冰冰凉凉,像是瞬间被抽走的全身的血液,生机惨淡。
  白缘山预想到什么似的,把人从怀里拉出来,伸出手去掰他的下巴:“松口,你想把自己嘴巴咬下来?”
  柔嫩的嘴唇已经被咬出血来,黎容却毫不自知,仰着头任白缘山施为,用蛮力逼迫他打开牙关,还把舌头伸上来舔他唇上新鲜的血液。
  白缘山从来没有吻过他。他亲他的额头,咬他的脖颈,甚至吮‘吸他的乳尖,他的唇舌侵略过他身上的每一个角落,除了最能相濡以沫的地方。这让黎容深深地觉得耻辱,这人对他所做的一切更像是一种逗弄,一种调教,一种高高在上的趣味,而非什么平等真挚的感情。
  这人根本没什么感情。
  黎容终于伸手推开他,漂亮的眼睛因为倔强而显露出一点点额外的生机来, “玩够了吧。”
  白缘山轻易地被他推开,还错觉自己的舌尖仍沾着对方香甜的气息,其中可能有点迷乱的成分,虽然他看上去照旧老神在在,“要是下次你再改不了这破毛病,叫我见了血,我见一次就要叫你长一次教训,不管任何时间任何地点,你可别哭。”
  这人永远这样霸道,黎容几乎是哀戚地想,他曾经多么迷恋这种无坚不摧的强悍,到底是年少无知,不知道这种力量真正施与在一个人身上,是多么催肝折肺的疼,他今天总算彻底体验到。
  白缘山从未在意过旁的东西,甚至从未在意过他的感受,因此将他看似没有存在过的伤疤当着他的面细细地揭开,叫他一定看清这一身的伤痕累累,打从娘胎里带出来的耻辱勋章。白缘山就是要叫他认清这孤立无援的现状,逼他亲口承认,在这个世上,他有亲人,却比没有更难堪。然后,他就可以冷漠而笃定地,摆出最为熟练的姿态,等着别人跪在他脚下‘身心臣服,为着一丁点儿的垂怜而欢欣鼓舞。
  他总是这样残忍,亲手把人推到悬崖,然后等人自觉靠上他的胸膛,假意施予温暖爱意。
  但是这一次,黎容偏偏不愿意了。
  他仰起自己年轻的头颅,第一次用充满昂扬斗志的眼光直视自己的父亲,非常清晰地吐字,几乎要有种抑扬顿挫的感觉,仿佛在宣读什么重要的事情。
  “我不哭,我为什么要哭。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没用,白缘山。”
  白缘山对他最后的称呼眯起了眼,“你叫我什么?”
  黎容非常冷淡地看着他,那样的神情,以及他接下来说的话,就好像将下午的那一幕重演了一遍,只是换了对象,白缘山惊异于自己的感受居然能如此天差地别。
  他说:“我本来就没有父亲。”
  03
  白缘山闻言一语不发,极静地望着黎容,他一贯气息冷冽,刻意沉默的时候就更加叫人害怕。很多时候平静比暴戾更容易让人屈服,这是白缘山亲自教导过黎容的,底牌揭开倒不如不揭,就让对方去猜,人的脑子,其实是再精妙不过的武器,你不必动手,他们已然被自己吓得退却,要是趁此再抓住对方心理最薄弱的时候随便唬上一唬,一点动静他们能放大十倍,自行讨饶,不战而屈人之兵,这才是本事。不若如此,难道随便哪个阿猫阿狗上门挑衅,都要撩起袖子上去跟人干架不成?白缘山一向不愿意叫对手拉低自己的档次,因此也不许黎容随便跟人打架,乖巧如黎容也难免少年意气,就那一次,被白缘山教育过一顿之后,再没和暴力事件沾一点儿边,安安分分做他的三好学生。
  但其实这项本事黎容至今没有学得太好,这也寻常,不是随便谁都有叫人望而生畏的气场。他告诫自己,这不过是眼前这男人的一点手段,硬生生压下所有的怯懦,像个急欲长成的小狮子,沉静地与强大的长辈做无声对抗。
  此时他并没有心思去思考,到底是谁把他养成了一头小狮子,而不是别的什么。他由白缘山一手教大,哪怕完全凭借最原始的模仿本性,学个一两分的表面功夫,也足够他恫吓几个无辜群众。更何况白缘山从未放松对他的教导,自黎容小时候起,白缘山教给黎容的就不是什么斯文的游戏,而是他自己生存处世的法则,他教得看似随心没有章法,但的的确确是在培养黎容的爪牙。即便如此,当白缘山亲手把武器塞进黎容手里的时候,他的表现却完全违背了他所接受的教育。
  这真是非常奇怪的一件事情,白缘山想,可能因为他真的不是自己的种,即使他那样真切地喊他爸爸。但凡他身上流着一点自己的血,也不会是这个样子。
  黎容了解白缘山,但远远不如白缘山了解他来得透彻,上位者总是能看出更多,比如白缘山此时能轻易看透黎容的强装镇定,以及那颗年轻的、因为没有真正经过淬炼因而缺乏畏惧的心,黎容却猜不透白缘山在想什么。
  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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