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斤八两-第5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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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着想着,何越的困顿褪去,越来越精神,他又翻了个身,刚要叹息一声,却被门边一个黑漆漆的人形物体吓得险些一口气上不来。
何越一掌拍亮床头灯,待光线照射到门边时他倏忽一愣,接着心有余悸地闭了闭眼,问道:“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刚刚啊。”王承弋同样被何越的反应吓了一跳:“我还敲门了,你没听见?”
何越想得太入神,两耳不闻门外事,是一丁点也没听见。
王承弋嗫嚅道:“我睡不着,越哥。”
何越揉按着自己的眉心:“我也是。”
“是腿不舒服吗?”王承弋问。
何越承认,他坐起身,打开卧室的主灯,房间霎时亮堂起来。何越两脚沾地,一条腿只有脚尖能作为支撑,饶是这样他也不敢用力,走起路来有些不易。王承弋要过来扶他,何越拒绝:“我去洗手间,不要跟过来。”
王承弋捞了一手空,他原地踱了两步,有些无所适从。何越的卧室面积颇大,与床尾相对的一面墙后还有不小的空间,王承弋绕过隔断墙,来到何越的书房。
他曾去过何越公寓里的那间书房,同样是塞得满满的书柜,那边的书籍装饰性大于实用性,多数怕是连扉页都没被翻开过,跟这里的气息截然相反。
这里放眼看去,书柜上有许多通俗读物,甚至还有教材考卷,生活的痕迹很重,关于何越的痕迹也很重。
王承弋抽出一本语文书,封皮上写的是高三教材,他好奇地翻动两下,却发现除了第一页上被何越签了个名字,其余部分一干二净,刨除因年代久远而泛黄的纸张,这根本就是本新书。
“看什么呢?”何越步履蹒跚地走过来。
王承弋闻声,转身对何越展示自己手里崭新的语文书。何越从王承弋手中拿过,端详一眼,又在书柜上寻了个空插了回去:“居然还没被扔掉。”何越喃道。他一屁股坐进椅子里,释放了身体给予右腿的压力,何越抬头仔细看过这顶天立地的书柜,顿时勾起了不少年少时的回忆。
“你原来是个学渣啊。”王承弋兴趣盎然。
“看着不像?”何越瞥了他一眼。
“是太不像了,你每天西装革履地去工作,不是开会就是处理文件,还能把星环管理得井井有条……”
“不过是有人替我把专业性的工作做完了而已。”何越一语道破。
王承弋促狭地笑了,他又发现一沓微微脱出的卷子,眼前一亮。薄薄的卷页被时间侵蚀后变得脆生不少,王承弋不敢太用力,一页一页地翻开,嘴里念着卷面上显眼的红色大字:“五十四分……四十三点五……六十二……”王承弋看得津津有味,何越也不见不自在,反而一脸纵容,支着脑袋看着王承弋。
忽然王承弋抽出其中一张,惊喜得像是中了彩票:“这有张八十八分的!”他将卷子举到何越面前。
这已是他高中时期罕见的高分了,何越大略翻了翻正反面,不经思索,脱口而出道:“我高中数学几乎没及过格,除非抄……抄别人的卷子。”
何越后半句的转折有些突兀了。
王承弋的表情瞬间变得奇妙:“……抄别人的卷子。”这里全是何越上学那时候留下的东西,他后知后觉地发现窗边摆了几张照片,虽然离得太远看不清,可他忽地就是觉得自己被这间书房排斥了。
踟蹰稍许,被排斥的王承弋抬腿往卧室走,结果还不等他越过那面隔断墙,一颗纸团砸在了他背上,骨碌碌地滚到他的脚边。王承弋一看,是那张卷子被无情地团成了一个球。
“丢我干嘛?”王承弋回头问道。
何越朝他伸出手:“你过来拉我一把,扶我回床上。”
王承弋揉了揉鼻子,回到何越旁边,拉上何越的手,将人拽起来。
“别回床上了,咱们去个地方。”王承弋说。
“这么晚了,去哪儿?”
“看日出。”王承弋搂过何越的腰,不由分说地把何越往外拖:“反正你也睡不着。”
王承弋在导航上找了座山,一座半荒的山。盘山公路年久失修,坑坑洼洼的,轮胎轧上去的声音十分粗粝,隔上六七十米才能碰到一盏照亮范围十分有限的朦胧路灯。
自打上了车何越就不明显地紧张起来,车子从盘山路往上爬之后更是沉默寡言,一双眼睛紧盯着车头前方被大灯照亮的那一块区域。王承弋注意到了,脚下的油门便踩得更轻了些。
寻到了一个可以停车的平台,王承弋直接将车头冲外,朝着太阳将要升起的方向。他熄了火,越过中控台握住何越的手,掰开何越的拳头,摊开已被冷汗湿透的手掌。
心知何越的惶然,王承弋没有立即出声安慰,而是安静地与何越十指交握,有力而可靠地,将自己的温度予以何越。
前方的天空还是一片漆黑,车灯也无法穿透,宛如一缸浓墨泼于眼前。
不一会儿,何越的汗消下去不少,他说话,嗓音一如既往的沉稳:“你如果好奇我以前的事,可以问我,我会跟你说的,不管是关于谁的。”
王承弋没有犹豫,他摇头:“比起过去,我更想知道现在,还有未来。”
“比如?”何越看他。
王承弋拽过何越的手,让何越更靠近自己一些,他低声问:“你今天爱我吗?明天会继续爱我吗?”
何越那一秒仿佛尝到了一口百利甜,醇厚的奶油味和掩盖不住的酒精令人沉醉,让人不禁凑得更近,两人的剪影交颈痴缠。飘然的何越以话语舔舐着王承弋的耳廓:“或许你可以等到后天再来问我。”
引擎熄火一段时间后,车内的电源也会自动断电,灯光瞬间熄灭,夜色笼罩进车里,万物都被藏在了暗处里,这使得他们愈发大胆放肆。
微风拂过,树丛沙沙作响,有虫鸣不绝于耳,伴随着湿润的吮吸的水声,直到天空不再是纯黑色,一点一块洇出靛色,如一张逐渐被湿透的宣纸。
山上视野开阔,J市的摩天大楼从这里看去也泯然于天际线中。东方渐白,他们二人便坐在车里,让寂静环绕在周围,安详地望着同一个方向。
然后,一直等到头顶那块蓝色的幕布被染成了灰白色。
何越语气平和:“你居然没看天气预报就出来了。”
王承弋懊恼不已;“谁会想到今天是阴天啊,这都多久没下过雨了。”
何越调高座椅,直起椅背,无奈道:“下山吧,回家。”
王承弋按下启停键,仪表盘与中控屏幕被点亮,车内的光源也随之恢复。他踩着刹车,再按了一次,这次车却没能给出任何回馈。
他又是了一次,还是如此。
“启动不了?”何越问。
王承弋看到屏幕上显示了低电量的警告,说:“嗯,是电瓶没电了。”
何越心道稀奇,他们停在这之后就熄了火,既没一直开着车灯也没一直通着电,不该遇到现在这种状况的。他皱眉,按掉那条警告:“这车是我去年买的,电瓶怎么会坏得这么快……”
“不过是小毛病而已,很常见的。”王承弋拿出手机,幸好手机还有电:“先叫辆救援车来搭电吧。”
82 第76章
救援车司机自以为动作隐蔽地,几次三番对这对大清晨被困在山上的两个男人投来探究的目光。何越一手扶着额头,掩耳盗铃般阻隔了对方的眼神,靠在窗上。他发誓回到市里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把车扔进4s店换个新电瓶,只不过计划赶不上变化,一则通知打乱了他的心绪,令他无暇思考其他,也便把电瓶这事忘得彻底。
那是一则来自恒通董事会的通知。
如果上一次的临时股东大会太过仓促,这次董事会绝对给了他充分的准备时间。第二次临时股东大会将于十五日后的下午两点,还在那个老地方召开。
何越不是没旁敲侧击过,然而多数人都是闭口不谈,谈了也是支吾其词,给不出任何帮助。他虽一无所获,却也隐隐看出了恒通里派系的分割,一些董事与股东铁了心要弹劾他出局,其余的一些便是为了自己手里的收益,顺水推舟。
至于门骐,何越没去找过他,第六感告诉何越,门骐才是其中最复杂的人。
十五天一晃过得飞快,何越也能从轮椅上站起来了,行走自如。再次站在会议室门前,说不忐忑是不可能的。
他沉心静气,只留了郑重这一个表情在脸上,走了进去。
会议的一开始还是老生常谈,一个个都好言对何越劝说,轮番上阵谁都不想先撕破脸皮咄咄相逼,未免丢了体面。可何越一如上次一样,油盐不进,董事会无奈之下为他开出了提高两个点的分红的条件,甚至愿意高价收购他手中的股份,却依然打动不了何越。
其实他们若是能设身处地地想想,便能理解何越为何坚持,同样,若是何越也能设身处地,也能理解这些人的动机为何。
可惜各有各的立场,利益面前哪有将心比心这种好事。
会议进度来回拉扯,停滞不前,于是何越终于等来了那所谓的把柄。
是一张照片。
构图颇为吊诡,好像被长焦镜头怼在了脸上,面容清晰,但占据了一整张照片,其余一概没有,甚至连背景都难以分辨。
何越拿过照片,沉默地端详。抛开其余不说,光看这照片画面感是极好的,他探出唇外一点的舌尖,还有王承弋半阖着却闪动着光点的眼睛,仿佛下一秒就能动起来似的,欲望若有实质几乎冲突照片这件死物。
“这算是一种威胁吗?”何越淡然道。
“不是。”还是上次那位监事长:“仅仅是希望通过这张照片,能让您重新考虑与恒通的关系。”
“我知道,这绝对算是一桩丑闻,会让公司名誉受损,你想以此来劝我‘知难而退’,但是,就这样而已吗?”何越好似不痛不痒:“要是我不配合呢?发出去,对你们也没有好处。”
这是两败俱伤的操作,如果他们的智商还在线的话,就不会选择将照片曝光出去。果然,监事长的意并不在此:“你错了,我不是想要发出去,但作为提醒,你需要知道,这类照片很可能别人手里也有。而且如果你顺利接管了股份,成为恒通第一大股东,很多人甚至是媒体都会盯着你的私生活。”
何越抬起眼皮,盯着他,等着监事长的下文。
“监事会是有义务对于公司的管理者进行监督的,包括管理者的各种行为和品质。你不适合担任一个管理者的角色这个结论,是经过了我们一致的客观评估得出的。”监事长说。
用人话来讲,就是何越的人品和行为都在水平线之下,不配拿何鑫成留下的权力。
门骐在会议桌上一如既往的话少,这是他今天第一句话:“你不洁身自好,早晚有东窗事发的那一天。”
门骐语气温和,像是个稳重的长辈对自己的孩子谆谆教诲,只是“洁身自好”、“东窗事发”,搁在话里都不是什么褒义词。
何越勾出一个讽刺的笑,看向门骐,桌面下,他捏着照片的手微微颤抖。何越倒是不畏惧鱼死网破,恒通就算就剩个壳子那也还是恒通,只是……
他不想牵连别人。
这照片影响的不止他一人,还有王承弋,甚至会波及到王家。
何越迟疑了。
冷风从空调口呼呼地吹进衣领里,门昶楠挪了个位置,离头顶的风口远了一些,这时他身后的会议室大门有了动静,陆续有人从里面走出来。
何越起先还没看见门昶楠在不远处的床边站着,他满怀心事,还是门昶楠叫了他好几声才将他留住。何越回头,以一个疑惑的眼神询问门昶楠有什么事情。
门昶楠看起来有些犹豫,想了想,还是对何越抱歉地说道:“没能去参加何叔叔的追悼会……对不起。”
貌似门骐说过,那天门昶楠是因为身体原因不能到场,何越想到门骐,顿时心寒,不免对门昶楠也冷淡许多。
“没关系。”何越面无表情地说,然后就要走。
门昶楠却伸手拉住他,左右张望一圈,把何越拉到一边:“他们是不是刁难你来着?”
“还好。”何越轻描淡写地敷衍道,但事实上岂止是刁难,简直是要置他于死地。
门昶楠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煞有介事地说道:“其实我跟在我父亲身边,听到了些只言片语,他们手里还有录像。”
“录像?”何越皱眉。
“嗯,如果你想要的话,我可以尝试着偷出来。”门昶楠道。
“不需要了。”不论是照片还是录像,且不论那边有没有备份的问题,就算何越拿到手里,也无济于事。何越干脆说道:“现在你父亲与我不太对付,你不用帮我。”
“但我们是朋友不是么?”门昶楠的眉毛耷拉下来,有些失落。
何越不知该不该直说:“虽然是朋友,但是……”
“你有顾虑?”门昶楠瞬间意会,他眼睛一转,忽然想到:“我真的就是想帮你,也看不太惯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