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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愿得展眉 完结+番外-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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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小少爷被人抓着不知所措,一下连耳根都红透了,他朝着傅渊腼腆地笑了笑,问道:“四爷可是要买什么吃食?您松松手,我去给您拿。”
  傅渊皱着眉峰,艰难地垂下眼眸,将眼中阴鸷遮掩过去。那阮少爷不明白傅渊的意思,只被他牵了过来,傅渊脱力一般坐在铺子里的藤椅上,阮少爷便站在傅渊身旁,任由他攥着腕子也不喊疼。
  傅渊微阖双目,额头轻轻抵在阮聿宁的小臂上,他竭力压制着心中翻涌的躁郁,他不知道此时他身在何处,若是堕入了无间地狱,所受痛苦折磨而不得出,可他又怎会看见阮家少爷,或又是阴司中的劫难,命终之后相续无间,一切皆为泡影。
  若果真如此,傅渊握着那人的手,掌心暖热如似活人,他的声音亦如昨日,并非幻梦。
  他醒来之后所见所闻,譬如时光流溯,叫他失而复得。傅渊痛苦回忆着他濒死时眼前流逝的人与物,恨也好,痛也罢,所有执妄念想一并涌了上来,身体承受的苦楚如同百毒齐发,凌迟而不死。傅渊咬牙支撑,不知过了多久,恍惚间却又嗅到一阵清甜淡香,之后便出乎意料地得到了平静。
  待他再次睁眼时,眼中早已褪去了骇人血光,原本混乱浑浊的眼瞳在对上阮聿宁一双浅透的眸子之时露出一道微淡的笑意,他仿佛在靠近阮聿宁后就已经得到了救赎。
  傅渊松开了阮家少爷的手,低声道:“抱歉,聿宁,是我失礼了。”
  阮聿宁和傅渊虽说在一所学校读过书,也不过是泛泛之交,如今见傅渊如此亲厚地待他,倒让阮聿宁有些不明所以。
  阮聿宁一双圆杏似的眼微微弯起,嘴角勾勒出了一抹轻软的弧度,他道:“今日新做了海棠果,四爷要不要尝尝?”
  傅渊看着生动鲜活的阮聿宁就在眼前,心中暖热妥帖,他自然说什么都没有不依的。
  可一旁傅全却急坏了,他苦着张脸对阮少爷说:“阮少爷,今日便罢,我们四爷还有事儿呢!”
  经傅全这么一提醒,傅渊倒想起一事,今儿是他大哥生日,原本那日他早也回了府中,一家子团圆给大哥做寿。可如今傅渊在此耽搁了许久却也不慌不忙,傅渊淡淡地瞥了眼傅全,深色的珠目一转,计上心来,他正是要回去看看他的好兄嫂,他要记着他们如今的嘴脸,想来当年的那些烂帐,还要叫他们一笔笔还来才是。
  傅渊回头看着阮聿宁,轻声道:“今日是我唐突,改日我一定携礼相送,再来赔罪。”
  “四爷哪里的话。”阮聿宁望着他时,眼尾上挑,眉目迷蒙,淡红的唇瓣嵌在了那张嫩生生的脸上,无端添了几分温润灵气,如流霜散尽,一树花叶辗转悠然地开在了傅渊的眼前。
  傅渊强忍着想要触碰他的欲望,紧握的手背挣出了青筋,他面上不显,只淡然地将手背在身后,微微颔首,转身便走了。
  傅渊回到家中,就见大嫂林沛瑜站在长廊下吩咐仆从,她见傅渊刚从门外回来,便笑着迎上去,“小弟这是去哪里玩儿?中午便没瞧见你,别又是去郊外跑马去了。”
  傅渊抬眸看了她一眼,也笑道:“大嫂好厉害,真是什么都逃不过大嫂的眼睛。”
  林沛瑜招手叫刘妈端了茶水上来,自己一身新做的藏青织锦的旗袍,领口扣着一枚圆润的红宝石领针,镶在银叶底座上的宝石在逐渐西沉的天光下浮出一层瑰丽的光华。
  林沛瑜拿出大嫂的款儿来教导傅渊,只道:“小弟也不小了,过了中秋都十九了,还整日这样出去玩儿,心思都野了。”
  “还得叫父亲给你挑个人,日后有个小媳妇儿管着你,也能教你收收心。”
  傅渊拿过刘妈递上来的茶,浅呷了一口,竟也点了点头,同她说:“日后会有的,嫂嫂不必着急。”
  傅渊看着林沛瑜妆面精致的脸,淡声道:“我不求梧桐枝上的金凤凰,只要个安静乖巧的最好。”
  林沛瑜只当他小孩子说玩笑话,打趣了一番便进到大厅去,傅渊看着她窈窕的背影,原本带着笑意的眼睛渐渐冷却了温度,阴鸷的暗色藏于眼角,只在无人处才显露出来。
  当晚给傅琮办生日宴,刘家的姨母舅舅都来了,金玉古玩堆了一桌,最好的是投其所好,不是精贵的也不会拿来。他们巴着傅琮,尽捡好听的说,哄的人开怀大笑,心里想着日后好给自己人铺路,看他们这样子好似这位大少爷已然在傅家掌了权,一家子和和美美围坐内厅闲话家常。
  转眼间又过了两日,便到了傅家二姨奶奶的忌辰,她因是血崩难产死的,东院的大太太觉得不吉利,只教人在祠堂上了炷香,供了明灯,禁了家中一切宴饮,命家下人皆肃穆哀荣,追思遗音,以奠故人。
  却说这傅家两位公子的好日子相隔差不了几天,可这忌辰亦是生辰,人都愿意记得喜庆欢欣的日子,所以傅渊的生辰向来是静谧无趣的,加之老爷近年新欢旧爱不断,逐渐也就不管了。
  这日傅渊静至于府中西院,这是他母亲从前居住过的院子,曲径通幽,倒格外清净些。他曾听过嬷嬷们说过,二姨奶奶性子爽朗,院子里修的也别具一格,虽不如其他院里锦绣华贵,可单看院外两溜青篱相接,其中桑榆木槿枝叶掩护,苍郁茂密树影摇曳,便自有一番悠远随性。
  傅渊坐在南窗下,手中摩挲着一对白玉子母鹿,默默无声地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只雀鸟落于案前,叽喳喧闹时遮了院门开合的声音,傅渊抬首看去,正是他父亲也来到此处。傅老爷手中杵着龙首杖,一步步走进门来,他见傅渊在这儿也不奇怪,只看着傅渊手中的玉佩,竟想起些往事来。
  傅家这位二姨奶奶是个痴心可怜人,当年为了进傅家门不惜与家中断了关系,那时赵家虽家室不俗,但与傅家相较还是差之甚远,赵家小姐出阁那一日,其兄长赵宗裕仍劝说小妹,这高门莫对,子非良人,若执意而行必毁终生。不想他一语成谶,多年之后傅家二姨奶奶香消玉殒,芳魂一逝便无人问津了,于那话竟是半点不差。
  那对子母鹿,那原是赵家兄妹之物,傅渊母亲嫁进傅家唯一带来的东西,那是个念想,三小姐出嫁将另一对蝶佩带走,这一对子母鹿便留在了小儿子傅渊这里。
  傅老爷坐在偏厅里的八仙桌上,招手叫傅渊过来。
  傅渊撩开纱帐,走到傅老爷身前,垂首唤道:“父亲安好。”
  “孩子,过来。”傅老爷撩了龙首杖,朝傅渊说道:“坐吧。”
  傅老爷年过六旬,只穿着件黑稠褂子,他端坐圆椅之上,举手投足间半点不减当年纵横卓越之相,傅渊是最像傅老爷的一个孩子,无论是性格还是长相,所以傅老爷格外偏疼他些。
  他今日颇为欣慰地看着身姿挺拔的傅渊,慢声道:“过了今日,你就长大了。”


第3章 
  “时间过得快,子清都已经走了这么多年了。”傅老爷难得感怀旧人,只是他生于大家,性情凉薄刚毅,如此感叹倒不是说有多难过,只是这人走了再看不见了,冷不防地回想起来,多少还留有些情分。
  “是我没有好好待她,叫她早离了我们父子两俩。”傅老爷看着窗外一株开败的木槿,恍然间仿佛又瞧见了槿花初绽时廊下站着的一双人影,如今风过无痕,徒散一地萧疏残叶。又过了半晌,老爷子才徐徐吐出一口浊气,“不过走了也好,留到如今,困在这深宅大院里也是磋磨。”
  傅老爷偏头看着傅渊,那一双如鹰隼般的眼目停在傅渊淡漠的面容上,问:“渊儿,我且问你,你看傅家如何?”
  傅渊抬眸也看着傅老爷,他含着笑意的目光一扫,落在傅老爷指间的翡翠扳指上,如实应道:“父亲,如今傅家看着峥嵘鼎盛,可再过几年怕就落下来。世道变了,人心也变了,家里从古至今一脉同枝,安于富贵者多,起承钻营者寥寥无几,多靠父亲一人支撑,早已不比先前光景。”
  傅渊直言不讳,傅老爷眼神一顿,却也没有动怒,反而颔首示意:“既如此,又该如何?”
  傅渊原本一直看着傅老爷,说到此处却别开眼神,顿时开怀地笑起来,来宽傅老爷的心,“父亲教子有方,大哥承袭主家,傅家昌荣可再续百年。”
  傅老爷抿着嘴,嘴角微微下弯,他轻轻地瞥了傅渊一眼,言语之间不冷不淡,“你大哥是个孝子,背后有刘林两家撑着,倒不了,可也惯的他注意胃口越发大。若论起来,自咱们这代起,傅家人丁不兴,空摆个架子出来,如何稳得住,咱们这样的诗礼之家,一代难于一代,若要走斜了,我也是愧对祖宗,再不能挽回。”
  傅渊那时并没有来过西苑,便也未曾与父亲有过如此深谈,而他此时经了一世苦难再看从前诸事,心中早已知道了个大概。傅琮由大太太养大,向来与刘家十分亲厚,傅琮身上系着外姓家族的血脉,其妻林沛瑜也是个私心藏奸,吃里扒外之人,今时傅家势大尚可压制住这两家,若是将来老爷子一朝西去,旁支同族掀起风浪,树倒人散分了家,这偌大的傅府迟早要成他人囊中之物。若傅琮不能与老爷子同心,现时便要防着了。
  傅老爷有意试探于他,便是想提点傅渊,以此制衡傅琮。傅渊手里握着子母鹿,转眸看着傅老爷,此时西院未点灯,昏暗的光影半隐傅老爷子逐渐苍老的侧脸,他也曾是学贯中西的英妙才子,一生劳心竭力守着傅家,如今已至暮年,有许多事已然力所不及,再难把控。
  傅渊看着老爷子,只想着父亲当真是老了。
  天色已晚,动乱的叶影探了进来,傅老爷拿起龙首杖起身,一手却按在傅渊肩侧,他低黯的声音如夜色般沁入傅渊的耳中:“可怜我儿,出生便没了亲娘。你拿着这对子母鹿往城东去寻你舅父,你是子清的孩子,他必定待你不同。”
  “将来——”傅老爷欲言又止,再未说下去,转而听他叹罢:“你也有个可靠之人。”
  傅老爷为傅渊筹谋至此,叫傅渊想起先时老爷子临终之前,命他兄弟二人来至塌前,老爷子将家中尽数财产商铺留个傅琮,却只拿手中翡翠扳指传于傅渊,愿借这掌家之物可保幼子一生无忧,以此见其父爱子之深,已无需多言。
  傅渊摩挲着白玉佩,伸手握住了老爷子满是褶皱的手背,垂首低声应道:“多谢父亲。”
  那天傅渊留在西院,独坐了一整夜,直到第二日午时才出来。
  傅家老太太在春和舞台包了两个厢,叫着一大家子陪她听戏吃馆子,老爷子前些天往杭州赴书会去了,傅渊便也托词要去学校拿东西,转头便去了南街的荣顺斋,借买糖果子之名,去瞧阮家少爷为真。
  谁知今日不巧,阮家少爷没在店里,铺子里的小子和傅渊说,这入了秋小少爷定是要病一场,如今不能吹风,正在家中将养着呢。
  傅渊从铺子里出来吩咐傅全去百庆堂叫上相熟的史大夫,再取些上等的燕窝、人参、云苓来,自己倒着急着先去了阮家看望人。
  这头傅渊刚进了院子,被仆从一路领着走过廊下,远远瞧见阮聿宁坐在半掩的毡帘后边,正和底下小子说着话。
  走进了傅渊才看见阮聿宁手里捧着只白瓷小碗,那小子就蹲在一旁,苦口婆心地与他说:“少爷,您就再吃一口行吗?”
  说着恰好看见傅渊走过来,那小子也只在店里见过他一回,这会儿竟像见着真佛似地高兴起来:“您看,四爷也来瞧您了。”
  阮聿宁坐在门后看不见傅渊,闻言惊诧地站起身来,傅渊此时走进门,见阮聿宁手里一个打颤,险些砸了碗。
  傅渊笑着接过那只白瓷碗,见碗中不过四五只野菌小饺,便问那小子:“你家少爷刚吃了几个?”
  那小子看傅四爷话语和气,并不摆主子架子,便也俯身应道:“回四爷的话,这碗里统共七只小饺,我们家少爷才吃了两个就饱了,您说说,他本就病着,再不吃些东西进去,如何调养精神气血。”
  傅渊转头便见阮聿宁低低地咳起来,他一手拍着阮聿宁的后背心,笑着说:“阮少爷多大了?怎么还挑嘴?”
  阮聿宁经不得傅渊调笑,一下咳的厉害起来,连腮旁都染上了浅红。傅渊给阮聿宁倒了水,再将碗递给那小子,嘱咐道:“去,给熬些粳米粥来,再做一道莲蓬豆腐,你速端来,我看着他吃,他碍于面子,必要吃完的。”
  那小子得了令,立马就下去办,傅渊回头看着阮少爷小口喝了水,面上红晕未消,便笑着说道:“四爷见笑了。”
  傅渊自顾自地坐下与阮聿宁说话:“今日本是去铺子里看你,没成想那里的伙计和我说你病了,这不,礼都还未送来,人就先到了,还望聿宁不要见怪才是。”
  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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