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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节

窄红-第8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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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如意洲,他给小郝打电话,他累了,想回家,上了车,小郝说匡正已经回去了,正在家等他。宝绽微微眨了下眼,说不好这种感觉,迫不及待想见他,又怕见他,一个人像是生生撕成了好几块,每一块都被匡正主宰。
  这两天他们特别好,一起吃饭一起上班,一起健身一起看电视,谁也没越过雷池一步,像是都把那个吻忘了,小心翼翼地维持着哥俩好的日子。
  到家开门,一眼看见匡正,正在灶台边煮东西,宝绽吓了一跳:“哥,”他扔下大衣跑过去,“你没摔坏东西吧?”
  匡正刚挂断电话,稍背过身,把应笑侬的号码从通话记录里删掉,转回来:“你哥在这儿辛辛苦苦给你炖燕窝,你在那儿担心盘子?”
  宝绽理亏,咕哝了一句:“我就问问……”他注意到匡正还穿着上班的衬衫,应该是一到家就开始忙活了,“哥,累了吧?”
  “不累,”匡正知道他刚经历了什么,心疼,也自责,“正宗的马来西亚龙头天盏,雨季头期,以后每周给你炖一盏。”
  宝绽站在旁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香水味,有点暖,有点涩,让他特别想靠近,把额头抵上去,但又不敢,只敢偷偷伸出手,隔着几公分,描摹他衬衫上的花纹。
  “好了,”匡正关火,用隔热手套把炖盅端起来,“哪儿吃,餐桌还是电视?”
  宝绽倏地缩回手:“电视。”
  匡正把炖盅端到茶几上,回身去开电视,宝绽在厨房拿勺子,本来要拿两只的,抿着嘴唇想了想,私心只拿了一只。
  电视上是纪录片频道,匡正爱看,正演着蜜蜂给雌花的花柱授粉,他从宝绽手里接过勺子,搅了搅清透的汤汁,舀一勺喂给他。
  宝绽张嘴接了,除了冰糖的甜味,吃不出什么味道,他垂着眼,慢慢用唇舌抿过铁勺,然后把勺子推回去,羞涩地说:“哥,你……也吃。”
  他这些笨拙的小动作,匡正一眼就看透了,但捏着勺子没动弹:“我不吃了,”他滑动喉结,一不小心说,“孕妇才吃这个。”
  宝绽听见,脸唰地红了:“孕妇吃的你给我吃!”
  匡正反应过来,一把抓住他的手,握了握:“你唱戏累,得像宝贝孕妇一样宝贝你。”
  拙劣的说辞,宝绽却心口发紧,那里像有一只虫在咬,不知道是疼还是痒,他太喜欢这个人了,可不清楚该怎么追求他,即使匡正不是男人,是个事业有成的女性,名校毕业、银行总裁这些标签也足以把他吓住。
  宝绽不会恋爱,除了默默对这个人好,他想不到自己还有什么闪光点,能够把匡正的心留住。


第112章 
  周五晚上; 匡正推掉了两个面谈; 八点多从万融臻汇出来; 坐迈巴赫到如意洲; 到的时候戏已经过半,一进大堂; 听到散花天女袅袅的仙音。
  看一眼戏牌子; 是应笑侬的《天女散花》,并排挂着两出戏,萨爽的《盗钩》和陈柔恩的《钓金龟》; 唯独没有宝绽。
  前天的电话里; 应笑侬劈头盖脸把他骂了一顿; 怪他臭不要脸乱下嘴,害宝绽临场失手,在市剧团那么多人面前下不来台。
  匡正老实听着; 一句都没反驳,应笑侬的策略他很清楚,宝绽没父没母,他们如意洲算是“娘家人”; 上来先撂一通狠话,想把他镇住。
  “我告诉你; 赶紧的; ”应笑侬的原话是这样,“把我们宝处哄好了,别的乱七八糟的少琢磨; 敢再干什么出格的缺德事儿,我们兄弟饶不了你!”
  狂得不得了的口气,匡正不惯他毛病:“我够克制了,”他扔上炖盅的盖子,叮地一声响,“只亲了一回,嘴,别的地方一下没碰。”
  他一竿子把话捅到底,应笑侬反而没话说了。
  匡正是什么人,他要是存心,宝绽连骨头渣子都剩不下,应笑侬猜测,他这回多半也动了真心:“宝处他不是外头那些小姑娘小小子,他……”
  “我懂,”他单纯懵懂,经不起伤,“放心吧,”匡正给他保证,“我不动他,让他一门心思,先把戏唱好。”
  说实话,应笑侬很惊讶,指望匡正这种情场老手对宝绽手下留情,他想都不敢想,说到底,宝绽连人带心都在人家手里攥着,他一个旁观者就算火上房又能怎么样,只能把语气放软:“谢啦……匡哥。”
  这是他第一次叫匡正“哥”,那么烈的性子,为了宝绽,也不得不服软。
  匡正把目光从戏牌子上收回来,向前走进剧场,观众席上光线昏暗,舞台上却灯光璀璨,应笑侬扮的天女顶着满头珍珠水钻,鬓花、云肩、腰裙随着旋转上下翻飞,手中一条一丈六的彩虹色绸带,活了一样,在半空中蜿蜒。
  祥云冉冉婆罗天,离却了众香国遍历大千。
  诸世界好一似青烟过眼,一霎时来到了毕钵岩前。
  明艳动人的一出戏,匡正想就近找个座儿看,眼神一扫,发现第一排中间有个空位,在密密匝匝的观众中显得很突兀。
  “你是这戏楼的第一个观众,”宝绽迷离的醉态忽然从记忆深处浮现,一束光、一滴水那样动人,“这个座儿,我永远给你留着。”
  匡正猛然记起,一排一座,那是他的位子。
  这么长时间了,宝绽一直给他留着,他却一次也没有来。他怪自己粗心,迎着光走上去,卓尔不群的高个子,奢华笔挺的长大衣,引来众人侧目,走到那个位子前,他看上面粘着张纸条,写着“预留”两个字,于是脱掉大衣,正身坐下。
  “绿柳枝洒甘露三千界上,好似我散天花粉落十方,满眼中清妙境灵光万丈,催祥云驾瑞彩速赴佛场!”
  应笑侬甩起彩绸,一个回眸,在五彩斑斓的绮色间看见他,唇边隐约挂上一个笑,小碎步走到下场门,鹞子翻身下蹲亮相,七彩的绸带在身后缓缓落下,仿佛真是天上仙家,轻踏在一片腾起的云雾之上。
  台下是轰然的彩声,应笑侬敛袖下场,进后台,见宝绽正靠在桌边喝茶,他凑过去低声说:“你哥来了。”
  “谁?”宝绽没反应过来。
  应笑侬朝他挤眼睛:“姓匡的。”
  宝绽愣了一下,别过头:“别瞎说。”
  “真的,”应笑侬把他往侧幕拽,“你看,最帅的那个,一排一号。”
  一排一号,宝绽的心狠狠动了一下,像个偷偷打量心上人的姑娘,倚着侧幕往下瞧,匡正真的坐在那儿,穿着一件落日色羊毛西装,领带结下少见地套着一个镶钻的金属箍,远远看去,微微闪光。
  他来了,宝绽的心勃勃跳动,“小侬,”他急切地说,“小陈唱完,我上。”
  今天没宝绽的戏,这两天排练他状态不好,声音憋在喉咙里出不来,“你行吗,”应笑侬怕他逞强,“这可不是市剧团,是咱们主场!”
  这要是砸了,如意洲真别混了,“我行,”宝绽笃定地说,有当家老生的凌然气,“甘露寺,清唱。”
  应笑侬愕然,前天在市剧团就是甘露寺,同一出戏,前脚栽了后脚就捡起来,他真有这个把握?
  陈柔恩在台上慨然唱着“
  抛下了母子们苦度光阴”,宝绽静静坐在后台,闭着眼,想着匡正,这出戏他只给他一个人唱,他喜欢的人,他的一排一号,他要让他看看,自己这样的丑小鸭也会发光。
  陈柔恩擦着汗回来,宝绽从桌边起身,劲竹般的神气,白鹤样的身姿,顺手抓过应笑侬放在桌上的泥金扇,目空了一切似的,向着舞台走去。
  三出戏演完,台下的观众按理说该走了,匡正却觉得他们坐在那儿,都在打量自己,他下意识扭头一看,怔住了。
  那是一张金融街上无人不知的脸,鼎泰证券数一数二的大股东,姓杜,外号杜老鬼,出了名的难伺候,此时却温和地看过来,向匡正颔首。
  匡正强作镇定,礼貌地回一句“你好”,他在万融做并购的时候,能和这个级别的大佬同乘一架电梯都是值得说一说的事,难以想象,今天杜老鬼竟然出现在宝绽的观众席上,还就在自己身边。
  忽然,台底下唰地静了,所有人都往台上看,是宝绽,清风入林般上台,没化妆,只穿着平时的练功服,雪白的一个身影,执着一把扇,亭亭立在光下。
  “感谢众位朋友对小团的抬爱,”他深鞠一躬,嗓音如水,“恰逢周末,学生加唱一段甘露寺,请诸公雅正。”
  匡正能感觉到,整个观众席上有刹那激动,但没一个人喧哗,而是默默等着他,等他为大家开嗓——
  “劝千岁——”金玉相击般的一声,赫然从宝绽喉咙里出来,不是很亮,但有婉转曲折的韵味,“杀字休出口!”
  只是一句,匡正胳膊上的汗毛就立起来了,他听过他的戏,“游龙戏凤”,娇俏的李凤姐和风流的正德皇帝,在酒醉后的深夜。但这次不同,没有男欢女爱,不是靡靡之音,而是一股浩然气,化成了满耳的快哉风。
  宝绽掂着那把扇,悠然自得,像是以戏会友,自一派潇洒风流:“刘备本是靖王的后,汉帝玄孙一脉留,他有个二弟,”节奏在这里一转,进西皮流水,“汉寿亭侯,青龙偃月神鬼皆愁!”
  匡正不懂戏,但也听得出其中的劲头,最让他没想到的是,满观众席都在随着他打拍子,舞台上下全然是一个节奏,宝绽的节奏,他就在自己那立锥的方寸间,用简简单单一条嗓子,用盖不住的才华和风采,将这些金字塔尖的大佬们玩弄于鼓掌之上。
  “白马坡前诛文丑,在古城曾斩过老蔡阳的头!”前天在市剧团,就是这里,宝绽把好好的一段唱扯成了断线的珠子。
  因为匡正,因为意乱神迷的一个吻。
  今天在如意洲,同样是因为匡正,他要把这些珠子一个个捡起来,严丝合缝重新连缀到一起:“他三弟翼德威风有,丈八蛇矛惯取咽喉!”
  “好!”后排有人给了个好。
  不温不火的一出戏,却让宝绽唱出了火候,为着这声好,他含笑抬手,陡然把彩扇振开,唰地一下,亮在身前:“他四弟子龙常山将,盖世英雄冠九州!”那嗓子像是拿最细的砂纸打过,越来越美,越来越亮,“长坂坡,救阿斗,杀得曹兵个个愁!”
  台上的宝绽有一股魔力,牵着匡正的眼睛、耳朵和心,每一处感官都被他操控,恍惚间,匡正甚至觉得,即使不认识他,没吃过他做的饭,没被他一声声叫哥,也会在这一刻爱上他。
  “这一班武将哪个有,还有诸葛用计谋!”宝绽人在台上,心却落在台下,一双眼睛痴痴缠着匡正,丝丝入扣,“你杀刘备不要紧,他弟兄闻知是怎肯罢休,若是兴兵来争斗,曹操坐把渔利收!”
  隔着一道阑干,匡正仰望着他,听着他口里的故事,跟着他心潮澎湃,他们仿佛在另一个时空、换了另一种方式,重新认识了彼此。
  “我扭转回身奏太后,”宝绽啪地收起折扇,旋身一转,目光越过肩膀,仍投在匡正身上,“将计就计——结鸾俦!”
  结鸾俦,匡正不是学中文的,但也知道这个词的意思,今夜,在如意洲,他第一次有了明确的意愿,不光想得到宝绽的爱,还想和他有名有份,结下永世的鸾俦。
  一曲终了,耳边是经久的掌声,所有观众都站起来,激动地喊着“宝老板”,匡正被这氛围感染,没命地鼓掌,两眼死死盯着宝绽,看他利落地一鞠躬,像消失在清晨的最后一抹星光,稍闪了闪,便藏身到幕后。
  结束了,宝绽带给观众的兴奋感太强,像是一把刀锃锃闪着寒光,又像是一只手牢牢扼住咽喉,现在这把刀入鞘,那双手松开,匡正才能获得平静,好好地喘上一口气。
  刚喘口气,左右的大佬们纷纷围过来,热情地跟他寒暄,向他递出名片,“一直好奇这个预留的一排一号,”有人说,“今天终于见到庐山真面目了!”
  “和宝老板是什么关系?”也有人这样问,毕竟宝绽在台上的目光太不寻常。
  “万融臻汇……”还有人拿着匡正的名片,连连惊呼,“不就是前几天名震国际金融圈的私银吗,战国红!”
  在众多或真或假的恭维声中,又一张名片递过来,匡正低头一看,上面用中英两种文字写着:正彩电子,张荣。
  匡正抬头,果然,是那张熟悉的脸,就在这里,如意洲三楼,这家伙曾指着他的鼻子说:“我是看你够孙子才用你!”现在他却换上了一副面孔,热情地打招呼:“好久不见,匡总!”


第113章 
  客人三三两两散去;张荣没走;想跟匡正谈一谈。
  宝绽在三楼给他们开了间屋,张荣进去一看;乐了,正是上次他和匡正发生口角的屋子;“三十年风水轮流转,”他在桌边坐下;“这还不到三十年;才一个月?两个月?你们兄弟身价涨得够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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