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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节

窄红-第3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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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匡正,”白寅午站起来,微笑着介绍,“投行事业部推荐的执行副总裁人选。”


第42章 
  匡正从63层下来;在电梯里就给宝绽打电话。
  这次总行高层是来听投行部三季度业绩汇报的;白寅午就着这个机会强势推荐了匡正一把,只是简单见个面;说两句话,匡正给每位大佬倒了一杯酒;白寅午送他出会客室,拍着他的肩膀说:执行副总;有戏。
  匡正翘起嘴角;同时又隐隐觉得奇怪,老总们过来;不应该只有老白一个人在场,老王老方为什么没坐陪?而且最近代善那小子静得很反常,想起他上次说的什么“下场”,心里总有点……
  “你好。”听筒里响起一个陌生的男声,年纪不大;有些低沉。
  匡正愣了一下:“宝绽呢?”
  “你是哪位?”
  匡正不喜欢他的口气:“我是他哥。”
  “哥?”对方很惊讶;“什么哥;我怎么不知道?”
  匡正笑了:“他有几个哥都得你知道?”
  “我……”那边的声音远了,接着,宝绽接过电话;“哥!”
  他喘得厉害,匡正皱眉头:“你干什么呢?”
  “练功,”边说,宝绽边跟那边的人解释;匡正模糊听见,什么邻居大哥、对他很好之类的,“翻跟斗翻到一半。”
  匡正绽开一个笑,走出电梯:“那人是谁?”
  “我师哥。”
  哦,就是那个“师哥,我疼”的师哥,匡正不咸不淡地说:“晚上空出来。”
  “干嘛?”听语气,宝绽不大乐意。
  高兴,想叫你出来开心一下,这种话匡正是不会在公司说的,走进办公区,他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v:“让你空出来就空出来。”
  “我晚上有打工……”
  匡正扫一眼自己那帮鬼灵精的下属,放低声音:“打工重要还是我找你重要?”
  那边静了片刻,“……好吧,”宝绽挺勉强,少打一天工就少一份收入,他肉痛,“你几点来接我?”
  “七点半,”匡正进入v室,放下百叶窗,“等我。”
  挂断电话,他解开西装扣子,长出了一口气。这个执行副总来来去去、反反复复,折腾他够久了,终于要拨得云开见月明。
  接下来的一整天,他有些坐立不安,很难说是兴奋,更像是焦虑,他也不知道自己焦虑什么,也许是第六感,总有种不落底的担忧。
  七点一到,他准时从万融出发,七点二十五分到萃熙华都对面,宝绽拎着个帆布包,已经在路边等着。
  匡正放下中控:“怎么下来这么早?”
  “我怕你空等,”他坐上车,系好安全带,“这条道上警察多,万一挨罚不值当。”
  “没事,”匡正闪左转灯,单手打轮儿,“下次在楼里待着,等我电话。”
  宝绽点头:“到底什么事儿,神秘兮兮的?”
  匡正笑了:“神秘吗,”他不直说,拿眼尾瞟着宝绽,故意逗他,“没事不能找你出来溜一圈?”
  “穷溜达我可不去,”宝绽看他卖关子,也拿一把,“你正好送我去翡翠太阳,我还能上会儿班。”
  “你的班儿六点半,时间早过了,”匡正对他的生活细节了如指掌,忽悠不了,“哥耽误你上班了,带你去看海。”
  “海?”宝绽一双水波眼瞪得老大,哪儿有海?
  正好是红灯,匡正把西装脱下来给他:“盖上睡会儿,得半夜了,到地方叫你。”
  “不是,”宝绽觉得难以置信,和匡正在一起好像什么神奇的事儿都能发生,他就像个魔术师,无所不能,“半夜……咱们去看海?”
  匡正靠过来教他调座椅,然后把手机蓝牙打开,找个肖邦钢琴曲合集,点击播放:“睡觉。”
  宝绽乖乖闭上眼,心里莫名期待,车水马龙的夜,和要好的朋友一起,开着车去看一片不知名的海,这是他想都不敢想的生活。
  七点半从市内出发,跨市到上次应酬万国的那处海岸,全程三个半小时,开进海滩停车场十一点刚过,匡正熄火,转头一看宝绽,脸半埋在西装外套里,睫毛微微地眨。
  “你睡着了吗?”匡正问。
  “没有,”宝绽探出头,“兴奋,睡不着。”
  “没睡着你躺什么尸,”匡正无语,“跟我说会儿话啊,听肖邦听得我直犯困。”
  “我怕打扰你开车,”宝绽把座椅拉起来,“我听人说上了高速不能和司机说话,容易出危险。”
  “睡着了比说话还危险,”匡正开门下车,去后备箱把在公司吧台买的啤酒和炸鸡拎出来,啪地拍上箱盖,他忽然想到,“你没上过高速?”
  海风吹来,匡正的西装在宝绽身上啪啪响,像是紧紧把他抱住:“没有,”宝绽吸一口海边的空气,激动地说,“我第一次出城!”
  匡正默然,这个人一直生活在最低消费线,二十八岁没上过高速,没离开过从小长大的城市,他的世界太窄了,窄得让人心疼。
  “以后带你去马尔代夫、夏威夷、大堡礁,让你看全世界最好的海,”匡正指着天上,上次给他发过照片的,“天琴座。”
  宝绽仰头看星,海上的星像少女的眼,一眨一眨的,当空闪耀。他们并肩走向海滩,北方的海没有柔软的细沙,没有椰树和比基尼,有的是嶙峋的礁石和击碎在礁石上的海浪,扬起白色的泡沫,飞过月光,如轻雪。
  两人随便找块地方坐下,把啤酒和炸鸡拿出来,啤酒不凉,炸鸡也不热,啪嚓拉开易拉罐,轻轻碰一下,咕嘟咕嘟解渴。
  “好爽,”宝绽抹一把嘴,“大海、啤酒、炸鸡,完美。”
  “西装要是做出来就更完美了,”匡正胳膊肘支在膝盖上,迎风看向他,头发被海风吹乱,“这周的宴会赶不上了,下次吧。”
  宝绽并不可惜什么宴会,平凡拮据的生活让他学会了知足:“有戏楼,还有西装,”他感叹,“我真是个幸福的人!”
  匡正笑,掏出手机,边吃炸鸡边扫微信,七八十条朋友圈通知,他点进去,全是点赞早上那张粥锅照片的,下面各种各样的回复:
  行啊你,这是要定下来了?
  你这什么狗命???我老婆连碗都不给我洗!
  老弟什么时候办事儿,我下半年在挪威,明年回国!
  你这藏得也太好了吧,哪天领出来兄弟们见见?
  “什么鬼……”匡正傻眼,其中还有一条是他妈,头像是朵含苞待放的兰花:小正,妈妈的好儿子!
  匡正哑然,立刻往上翻那张照片,就一锅粥,没有戒指,没有攥在一起的手,甚至没有玫瑰花,他回复:我就不能自己煮锅粥吗?
  宝绽凑过来:“看什么呢?”
  匡正赶紧扣下手机,“哦,”宝绽撇嘴,“不让看就不看呗。”
  朋友圈马上有人回复:
  不能,你这种人这辈子都不可能自己煮粥。
  不能,除非黑天鹅(1)出现。
  不能,理由同上。
  匡正来气,飞速打字:大半夜不睡觉跑网上来聊什么骚!
  这时沙沙的,远处跑过来一个人,拎着两大袋东西,背上是个鼓鼓的双肩包,跑到宝绽和匡正身边,直接累跪下了:“兄弟帮个忙!我来不及了!”
  宝绽拍拍屁股要起来,被匡正一把拉住。
  那人头也不抬,从塑料袋里往外掏东西:一大捧玫瑰花、十来个碗口粗的熏香蜡烛,还有好几个打火机。看宝绽他们没动,他声音都颤了:“求你们了,人生大事!”
  匡正这才松手,宝绽过去问,果然是海滩告白,约的十二点,这都十一点半了,心形蜡烛还没点上,他连忙招呼匡正一起帮忙。
  天黑,海风还大,那小子是个话痨,边摆蜡烛边唠叨:“我从墨尔本飞回来,结果飞机晚点,我吐血三升!”
  宝绽跟陌生人没什么话说,就回了一句:“哦。”
  那人可能是紧张,叨叨个没完:“我们异地恋,追他的人特多,我再不下手,不一定让哪个混蛋拐跑了!”
  “异地恋,”匡正哈着腰点蜡烛,点上,让风吹灭,再点上,还让风吹灭,他暴躁了,“该劈腿照样劈腿。”
  “哥们儿,我是来求婚的,”那人打废了两个打火机,也一脑门子汗,“他一答应,我明天就给领墨尔本去,谁他妈也别惦记!”
  匡正不置可否,这时宝绽在身后拽他,他回过头,见停车场那边过来一个人,天黑看不清模样,但胸前飘啊飘的绝对是领带。
  “哥,”宝绽纳闷,“是他女朋友吧,这个儿也太高了。”
  “……”
  人越来越近,宝绽看清了性别,诧异得张大了嘴巴。
  同性恋求婚,匡正也是第一次碰上,低着声,贴着宝绽的耳朵:“你不是没见过吗,今天老天爷特意让我开车两百公里过来,叫你见见。”
  他离得太近,吹得耳朵痒,宝绽缩起脖子,抓着他的手转身就走。
  “怎么了?”匡正问。
  “他们是那个,”宝绽回头看,月光下,两个成年男人相对而立,“不正常。”
  很狼狈的一场求婚,蜡烛灭着,双肩包扔在地上,塑料袋被风吹得满地跑,那个话痨小子从裤兜里掏出戒指,单腿跪下说了句什么,接着,他们抱住彼此,嘴唇和嘴唇似乎碰到了一起……宝绽连忙别过头,没走多远,那人在背后喊:“喂!谢谢!”
  宝绽执拗地没搭理。
  那小子又喊:“祝你们也幸福!”
  宝绽顿住脚,抓着匡正的手陡然松开。
  (1)黑天鹅:指毁灭性的小概率时间。


第43章 
  两人离开海滩回停车场;刚才摆蜡烛不方便;宝绽把西装还给了匡正,临上车;匡正又把西装递过来。宝绽习惯性接着,坐上副驾驶;手背碰着那片还带着体温的内衬,像是烫着了;倏地蜷起手指。
  “哥;”他把西装递过去,“不用了。”
  “干嘛?”匡正发动车子;没接。
  宝绽轻声说:“我不冷。”
  匡正瞥他一眼,挂档,缓缓拐出停车场:“什么不冷,痛快披上。”
  宝绽没再坚持,把西装拿回来;叠一叠放在腿上;匡正余光看见;有点儿气不顺:“你怎么了?”
  宝绽看着窗外,摇头。
  匡正心里一清二楚,因为求婚那小子的一句话;他说“祝你们也幸福”,这个“也”字耐人寻味。
  “我说,”这事有点尴尬,他琢磨怎么措辞;“咱们活自己的,不用在意别人。”
  “人活在人堆儿里,怎么能不在意,”宝绽仍看着窗外,“要是真能不在意,人人都成圣人了。”
  “那你也在意点儿有意义的,”匡正开玩笑,“比如我。”
  宝绽的反应却很冷淡:“你能不能别说这种话了。”
  “什么话?”匡正的笑容敛起来,声音沉下去。
  宝绽没吱声,好半天,他转过头,低垂着:“这是第二次了。”
  匡正皱起眉头,瞪着前方漆黑的路面。
  “上次在黄土泥烧鸽子,警察都来了,”宝绽的声音很闷,像是说不出口,“一次,笑笑就过了,两次,说明咱们……确实让人误会。”
  匡正觉得他不可理喻:“你是吗?”他有点质问的意思,“我就问你,你是吗?”
  宝绽当然不是。
  “不是你管别人怎么说,”对向有车,匡正狠狠拍喇叭,“你不是,你心虚什么,随他们怎么说去!”
  “你洒脱得起来,我不行!”宝绽也激动,眼睑和耳廓微红,“你觉得咱俩在一起,他们觉得哪个是女的!”
  匡正哑然,上次在烧鸽子,那个金链子指着宝绽叫“二椅子”,他没想到这个,没想到人的歧视也有选择性:“宝绽我……”
  “别说了哥,”宝绽打断他,“又不是什么好事。”
  他这种非礼勿视、非礼勿言的处事方法让匡正很憋闷。
  “这种丢人的事儿,”宝绽咕哝,“脏了嘴。”
  “什么脏?哪儿脏!”匡正的火腾地起来,“别说咱们不是,就算是又怎么了,荷兰比利时同性婚姻都合法了,你还因为这个跟我吵!”
  宝绽头一次听说两个男的能结婚,眼都瞪直了:“外、外国人才干这种出格事!”他支吾,“这里是中国,中国人阴是阴、阳是阳,不能乱!”
  真是个唱戏的,“行了我不跟你吵,”匡正一扬手,“咱俩说不明白!”
  他不说话了,封闭的车内安静下来,只有夜风吹过车身的声音,还有引擎在嗡嗡响,本来是个惬意的夜晚,宝绽想,让自己搞砸了。
  匡正偷偷瞧他,冷静下来叹一口气:“我保证,以后在外头不做让人误会的事,不说让你别扭的话,”他难得没大包大揽,而是征求宝绽的意见,“在家里该怎么样还怎么样,行了吧?”
  这一次又是他先服软,宝绽心里清楚,他是在迁就自己,迁就自己这个弱者,绞在一起的指头松开来,他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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