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毛轻轻,心意沉沉-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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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的水冰冷刺骨，林小羽原本就红红的手在冷水的刺激下更凉了。双手冻得有些僵硬，他把手拿来搓了搓，手掌上的一条细长的伤口已经不流血了，只有一条细细的血印子，是他被关时想要翻越厕所门弄伤的，那个门顶上的缝隙太小了，实在是钻不出去。木门年久失修一不小心就被裂口割破了手掌，好在只是表面，之前都没注意到。刚一洗完一回头却碰到军君。军君考试百无聊赖，在那儿转着钢笔玩儿，一不小心把墨水甩到了手上，交完卷子便来洗洗手。军君特别讨厌钢笔，要吸墨水定期还得清洁墨水管，麻烦死了，不过他爷爷说钢笔字苍劲有劲，好看，逼得他不得不用。
军君一眼就看见了林小羽红肿的双眼，显然哭了很久。林小羽有点不知所措，眼神慌乱。军君本想递给他一包纸巾擦擦手上的凉水，可是王凯祥他们也来了，林小羽一下子就慌了，想要后退却无路可退，想走又走不掉。
王凯祥和胖子相视一愣，原来这小子竟然逃了出来，本来还想关到考试结束再把他弄出来的，王凯祥有些懊恼计划没有完美执行，想再关他一次，但现在刚交卷学校里到处都是人。
军君看出了林小羽的尴尬和悲伤，看到他那双湿漉漉的眼睛，有些发抖的瘦小身体，不知怎的，好像透过那双惶恐的眼睛看到了久远之前的那只小狗，小狗最后伸了伸小腿闭了眼，心里突然涌出些怜悯之情，他把掏了一半的纸巾塞回裤兜里，侧了侧身，示意林小羽离开。
林小羽略带感激的看了他一眼，风一样的离开，生怕他们后悔又把他关到那里去。
“喂，你说他会不会告诉老师？”胖子后知后觉的有些担心，他家虽然有点闲钱，但是不像王凯祥家有背景，而卫民的舅舅也在区教委工作。
“看他那怂样肯定不敢说的。再说了，敢告老子的状，老子一定让他滚出这个学校。”王凯祥毫不在乎的说。
胖子想了想，大不了让爸妈出点钱了事，自己被骂一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只有军君一言不发，沉着脸像是在想着什么。
第9章
期末考完，学校就放假了。成绩会在一个星期后贴在学校入门处的张贴栏上，也可以直接打电话问班主任。
再过半个月就是春节了，小城区里热闹了起来，许多外出打工的人陆陆续续的回到了家里，大街小巷挂满了大红灯笼，树上也缠绕了很多彩灯。
那些年，春节就真的是一种符号，过年是极其有气氛的，从初一到十五都被串亲访戚安排的满满当当，家家都要邀请所有的亲朋办团年饭，热热闹闹的吃大餐。过年必备年货，平时舍不得买的此刻一狠心都得买上。一到过年每家每户都要自己灌香肠熏腊肉，到处都能闻到烟熏的肉香。那时候电视机在这个小城区里并不普及，有电视的人家就守着看春晚，没电视的也会在大年三十当晚各回各家，不在别家逗留，回到自己家吃汤圆彻夜聊天，打牌打麻将，守岁。政府也会连续几天组织放烟火，尤其大年三十当晚，在区中心的广场上放那种直径半米的超大烟火，还有舞龙舞狮，撒铁水，十分的热闹。不像如今的春节，大家生活水平逐渐提高后，春节却慢慢变成了一种形式，不再有往昔的气氛。
成绩出来后，林小羽在家接到吴老师打来的电话，告诉他考了年级第27名，各科成绩都很好，只有物理70分，拖了后腿。但是这个成绩足以让林小羽进入尖子班了，吴老师让他别多想，好好过年。林小羽终于舒了一口气，他一直都很担心这次的成绩，虽然差强人意但好歹进尖子班不愁了，这下过年的心情总算恢复了许多。
大年三十，晚上十一点，林小羽在屋子里趴着，关了灯也不觉得黑，外面噼里啪啦的烟火已经吵闹了好一阵子了。林小羽透过窗子看到远处升起的烟花，很美很美，让人想要抓住拥有，小区里传来许多小孩子欢天喜地的声音，林小羽听了也很开心。他看着墙上的挂钟，想了一阵，穿上衣服，跑到阳台上站了一会，随后又回去加了件衣服。他揣着钥匙，拿着雨伞，拉开抽屉带了一点钱，出了门。
外面正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雨不大，刚刚能润湿头发的程度，丝毫浇灭不了过年人的兴奋之情。
林小羽只是漫无目的的闲逛，大年三十，街上几乎没有营业的门面了，偶尔还有一些卖小吃的路边摊。街上几乎没有单独的行人，有也是匆匆了了。别的都是一家人集体出行，说说笑笑的，林小羽脚踩在前面一行人的影子里，时不时听到他们大声说出的笑话也不自觉的弯了嘴角。前面那波人在一个烧烤摊子上驻足，炭火的香味飘散开来刺激着每一个馋虫的胃。林小羽也想吃点东西，晚上只吃了点腊肠和红豆腐拌的白米饭，可是想了想自己的预算，还是忍了忍。他随着大多数人的方向，来到了区中心的体育广场。每年体育广场都会在大年三十打大礼炮，升空后的礼花直径巨大，几公里外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还没到零点，工作人员带着口罩忙忙碌碌的准备着礼炮，那时是人工点火，升空时会有很大的烟尘，而且还有一定的危险性。广场精心装饰过，挂满了彩灯和灯笼，五彩斑斓的，十分美丽。这里坐着好几十人，舞狮队正在舞着狮子，广场上放着过年的歌曲，恭喜你发财之类的，喜庆极了。
林小羽找了个角落坐着，安静的看着舞狮队的表演，等待着零点的礼花。
大年三十，军君的爸爸军连信终于抽了空来到了这个小城区，陪着军君的爷爷奶奶一起吃团圆饭。军君的姑妈一家前几天已经到了，军连信接了N个催促电话之后终于也到了。军君的爷爷军平安也不再计较，一家人欢欢喜喜的看着电视聊着家常。
军君一直不喜欢他这个父亲，两父子剑拔弩张是常有的事。在军连信眼里，这个孩子从小就是很不争气专门给自己丢脸的存在，父子俩几乎不说话，一说话就是吵。大过年的，军君奶奶王红梅特意给军连信打了招呼，让他收捻脾气，别惹得军君不高兴又是一通闹。
一下午都相安无事，军君自己一个人玩儿，既不跟堂弟堂妹们玩儿，也不参与大人的谈话。只是挂着mp3随意的翻着电视，谁都不理。晚饭的时候，一大家人围着桌子吃着饭，也不知道说了句什么，本来融洽的气氛突然紧张了起来，最后军君甩了筷子，抓起外套甩了门，把来自他父亲所有的喊骂和家人的劝阻都关在了身后。
第10章
军君漫无目的的闲逛着，耳机里正放着迈克尔杰克逊的BAD，
Don’t shoot to kill 别气得发狂
e on 来吧
e on 来吧
Lay it on me 都算在我头上
All right 怎么样？
觉得有点不适合大过年的气氛，军君切了下一首，一直切到KOOL的celebration。他也没有目的的走着，军君家就在区中心最好的小区里，宽敞得跟小洋房似的。一出了小区大门，就能听见体育广场那里热闹的人声，军君拖着步子慢慢走过去。
此刻的雨已经开始变大了，小雨滴在地上的水坑里，激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林小羽比军君先看见对方，他正犹豫着要不要离开，但是看到军君的脸庞在路灯的照射下一闪一闪的，竟然有些挪不开脚步。
军君也看见了林小羽，昏黄的灯光下林小羽的脸有些泛光而模糊，朦朦胧胧，他一个人安静的坐在那里，和身后那些欢声笑语形成鲜明的对比，有些孤寂之感。军君见他傻愣愣的盯着自己，略微犹豫着，就走向了林小羽，靠在他旁边也坐了下来，或许这样能让外人看来两个人都有伴，不至于太过可怜。
林小羽往旁边挪了挪，却发现已经是最边上了。军君的耳机里飘来，Grover的Just The Two Of Us，广场里实在太吵了，根本听不清，军君把mp3关了。
两个人相视一看，四下无言。
偌大的城市，最不该孤独的两个小孩子，却成了最孤独的两个人。
“你怎么在这儿？”一阵尴尬的沉默后，军君还是打破了沉默。
“……家里人回了老家。”林小羽想了想调了个最简单的理由回答。的确，只剩下他一个人，其他人都去了四川泸州，估计要等开学前才回来。
军君看了看他那身明显不保暖的衣着，看着他很尴尬的想要把自己缩成一坨的样子，轻声问道：“你一个人在家？“。
林小羽眼睛有点泛红。没吭声。
“你爸妈也放心你一个人在家。”军君拉了拉自己的羽绒服，寒风刺骨的，他走得急，在家就穿了一件睡衣，出门的时候套了一件羽绒服。他看着前面的舞狮队，觉得这玩意儿真TM难看。军君讨厌淋雨，他后悔着没换一件外套，下着雨，衣服上没帽子这让他很焦躁。
可能很久都没人提起他的父母了，在这个本该热闹喜庆的时刻，林小羽没忍住哭了起来。他不想被旁人看到，把头埋在双腿之间，无声的抽泣着。
军君没听见回答，转头正好看见林小羽一抽一抽的样子，想到可能自己说错了话，有些不自在。
“大过年的，哭什么啊？”又觉得这话比起安慰更像责备，于是换了个语气：“别哭了”
林小羽抹了抹眼泪，小声的回答：“我没有妈妈。”
军君一愣，随即眼神变得模糊不清，突然想起张胖子说的那些有关林小羽身世的传言，沉默了一阵后闷闷的吐了一句：“我妈妈还在医院里。”
妈妈这一共同的话题，将原本两个世界的孩子，拉拢到了一块儿。
林小羽也说不清为什么，可能是需要倾诉，可能是有些心事埋在心底太久太久需要宣泄口，可能是第一次有人关心他，在这个热闹的大年夜里，林小羽对着一个陌生的军君，吐露了心事。
林小羽说的很慢很慢，听得军君的心很沉很沉。
原来林小羽是跟着他的幺爸幺妈一起生活。早在林小羽5岁的时候，他的亲生父母就意外出了车祸去世了。那次是林小羽外婆大寿，林小羽外婆住在城区外的一个小镇子上，他们一家搭了一个小面包车回去，黑车挤得满满当当的，结果转弯时没控制好突然撞上前面一辆载满钢板和钢筋的皮卡车，林妈妈为了保护他，心脏被戳穿了当场死亡，林爸爸也抢救无效死亡。
在林家人的努力下，倒是获得了一笔不小的赔偿款，而林小羽的幺爸林胥利和幺妈梁琴极力争取抚养林小羽，说什么他们自己的孩子只比小羽小1岁多，小羽去了他们家不会孤单，会好好照顾他的，会让他好好读书直到成年云云。
林小羽的姑妈嫁到隔壁省了，根本就不想养一个累赘，而林妈妈娘家人只有三个舅舅，有了舅妈的舅舅多半都不怎么亲了，且也都不住在本地，况且那年头都觉得嫁出去的女儿等于泼出去的水，林小羽能够被林家收养是最好的，再加上林胥利和梁琴说得言辞恳切，又隐瞒了赔偿款一事，那年代太穷，没人愿意多花一分钱养一个累赘，只有林小羽的外婆有些不放心，但是太穷了，几个儿子不愿意帮扶她也无可奈何，只得把林小羽交给了他们。
所有人都林胥利和梁琴会跟他们承诺的一样，好好对林小羽。可只有天地知道，如果不是那笔赔偿金，他们根本不会发这个善心。
梁琴真真人如其名，凉薄淡情。
没人知道真相，又或者，没人在乎真相。
电视上演的情节不是虚构的，小说里的恶毒后妈其实也并不少见。
梁琴就是这样一个，恶毒的幺妈。她人前人后两幅面孔，巧舌如簧的在家族内部拉拢有声望的长辈，因为生了龙凤胎一副‘林家有后全都靠她’的优越感。拜高踩低的和有钱一点的亲戚来往密切，和穷困一点的亲戚几乎没有交集。梁琴是个笑面虎，在外话说的十分漂亮，一说话永远都是笑意盈盈的模样。
没人知道，人模人样的梁琴在背地里是如何折磨林小羽的。那时林小羽太过年幼，懵懵懂懂，只知道幺妈动不动就让他干活，稍不注意就会被打被骂，拿着皮带抽他，抽的他满身都是於痕。稍大一些后梁琴怕被人看出来伤痕，就饿他的肚子，把他关在房间里一天一夜不给吃的，还威胁他说不让他上学。
他不敢撒娇，不敢哭闹，这样的环境下成长，逼得他感情上比同龄孩子成熟得更快，他越长大就越来越小心翼翼，逐渐变得内向，性格也愈发沉默得要命。上学之后就铆足了劲儿一门心思读书。也亏得林小羽成绩实在是好，梁琴才不得不一直让他念书。
第11章
林小羽小学的时候成绩并不是太好，他不是天赋型选手，成长的过程中又长期营养不良。由于营养跟不上，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