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医-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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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水生的动作依旧稳定,操刀的右手不见丝毫的颤抖,精准的好似一台机器。
片刻后,杨水生轻轻放下手里的剔骨尖刀,拿起一把圆头的小剪子,伸进这巨型黄鳝的血肉之中,夹住一小节骨头,小心翼翼的拽了出来,搁置在一旁。
这一小节骨头正是这巨型黄鳝身体之中最中央的一段,也正是杨水生配药的关键之一。
巴掌大小的这一节骨头被杨水生拿起来放在了一旁,接着便将那白瓷大碗端了起来,放在一旁。
“剩下的那些鳝血以及鳝骨也都留着,这黄鳝的肉可不能吃,煮了也不行。你们可要记住,别因为嘴馋乱犯了大错。”杨水生站起身来,额头上也已沁出细密的汗珠。
常五忙点了点头,和另外几人一起动手,按照杨水生的吩咐,将这巨型黄鳝剩下的鳝骨以及鳝血都好生收集起来。
杨水生转过身来,将那一节鳝骨放进药罐里,接着拿出一个小捣锤来,动作轻柔的上下捣压着。
片刻后,鳝骨被碾碎,杨水生又拿起放在身旁的细磨,将那些捣碎的鳝骨尽数放进细磨里。
接着,他又从医箱里拿出一个白瓷药瓶,往小罐里倒上了些许淡黄色的药粉,开始细细研磨。
这细磨并非是寻常人家里磨麦子、磨面粉用的那种,而是药房里专门用来磨药材的。
“常五,你帮我把这一碗鳝血放到罐子里密封起来。”
常五应了一声,便按照杨水生的吩咐端起了那一碗鳝血。
这鳝血泛着暗红色,看上去便有几分怪异之感。
多看几眼更是让人心生阴冷。
尤其是在这个时候阳光这般毒辣,这一碗鳝血却仍是透着冰凉,就像是刚从井里打上来的凉水。
常五捧着这碗鳝血,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
至于那些鳝骨,并不坚硬,反倒质地有些酥软,很快这些细碎鳝骨就已经被磨成了极精细的粉末。
接着,杨水生拿出一张细网,小心翼翼的将那些鳝骨的粉末滤了几遍,确认没有任何鳝骨碎渣后,这才停了下来。
“常五!拿好鳝血与我去五姨太房间。”杨水生开口说着,挎着医箱,带着那一小瓶鳝骨细粉向着五姨太的房间走去。
守在房门口的丫鬟小红见到杨水生前来,也有些兴奋,看向杨水生的眼神更是充满了崇拜。
“你去拿些温水,一定要煮开了凉下来的温水,切记不要太热也不能太凉。”杨水生向小红说道。
“是,先生。”小红应声去了,杨水生又对常五道:“鳝血就放在这桌上吧,另外,剩余鳝骨和鳝血好好保存起来,至于那黄鳝尸体,找个荒无人烟的地方,一把火烧了吧。”
“杨先生放心,我这就去。”常五连连点头。
“嗯,还有,烧掉的黄鳝尸体,记得挖个坑埋起来。”杨水生再次吩咐道。
常五听他说的严肃,不敢怠慢,转身去了。
房间里恢复了安静,五姨太躺在床上,呼吸均匀,微闭双目,似乎还在沉睡。
杨水生拉过五姨太的手腕,伸手搭脉。
通过这几天的用药,五姨太的症状已经得到缓解,脉象也平稳了许多。
但杨水生反复诊察,却是微微的皱起了眉头。
五姨太服用的五行养颜丸已经断了,屋外的芍药花,也已停止用湖水灌溉,大夫人屡次送来的羹汤、香囊,也都被自己拒绝进入五姨太的房间。
可是五姨太的脉络之中,却还是有一丝缠绵不去的病象,绝非寻常药剂所能祛除。
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片刻后,小红端着温水回来了。
杨水生回过神来,从桌上拿起一个干净的药碗,小心的倒进些精细似面的鳝骨粉末,又接过小红递过来的温水,向其中倾倒了半碗。
然后,盛放着鳝血的罐子也被他拿了起来,倒了三分之一药碗的鳝血出来。
一股怪异的气味飘起,床上躺着的五姨太似乎有所感应,突然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就在这时,屋外忽然传来一片吵嚷之声。
“真没想到,常老爷居然真的同意让那毛头小子,用鳝血和鳝骨入药来给五姨太诊病?”
“不管你们答不答应,我们是一定不答应的,这简直就是在草菅人命!”
“王兄,我们快行一步,千万不能让那小子胡乱用药啊。”
“杨水生,你莫非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拿病者的生命胡闹!”
“是啊是啊,鳝血性阴,有奇毒,服之必死,快快住手……”
杨水生皱起了眉头,放下药碗,刚刚起身,一群县里的大夫就冲了进来。
带头的,却是百草堂的坐堂大先生,刘安。
这位刘安,今年四十多岁,相貌清瘦,留着八字胡,在县里也是首屈一指的名医了。
他一走进来,就对着杨水生拱了拱手,脸色却是黑沉如水。
“我听说,杨家的小先生这几天劳心劳力,五姨太的病情已有好转,在下等心中钦佩,对杨家的医术没有话说。”
他上来先捧了杨水生几句,杨水生淡淡一笑,知道他还有下文,也没答话。
果然,刘安话锋一转,又道:“但小先生的医术如此高明,难道不知道黄鳝血是有毒的吗?更何况那异种黄鳝在水下生长多年,其性极为阴邪,毒性更早已不是寻常黄鳝可以比拟的,你冒然让五姨太服下这样的药物,莫不是想要害人?”
刘安竟然如此简单粗暴的直接质疑杨水生害人,周围众人也七嘴八舌纷纷指责,言下之意,似乎杨水生赫然已经是个杀人凶手了。
杨水生平静的看着这一群人,目光一一扫过,忽然停在一个人身上。
这人正是回春堂的王福成。
只见他双手拢在袖子里,眉眼低垂,一副与己无关高高挂起的样子。
奇怪,这王福成一直是这群人中带头的,怎么今天却缩了头,闷不做声了呢?
第17章 赌注
众人说了半天,杨水生始终一言不发,丫鬟小红在旁看的焦急又气恼,却敢怒不敢言,一个劲的用眼睛看着杨水生。
半晌,等众人说累了,杨水生才微微一笑,拱了拱手。
“多谢诸位先生的指教,水生受益匪浅,但诸位先生难道忘了,以鳝血和鳝骨入药之法,古来便有之,水生不过仿古行今而已。更何况,我会在鳝血内加入调和的药材,能够平衡鳝血毒素,自然也不至于要了人的命。”
“胡说八道,古来虽有鳝血入药,但也要对症调和,五姨太本就是中了阴邪之毒,体虚阴寒,你用这巨鳝入药,岂不是加剧五姨太的病症,何来祛病之说?”
“呵呵,黄鳝虽然阴邪,但也可以养体护脉,更何况,我用这鳝血和鳝骨,只是用来做药引,如果再辅以其它药物,自然可以拔除五姨太的阴毒。”
“其它药物,是什么药物?”
“刘先生如此问,可是想了解一下杨家医馆的独门秘方?”
“这个……”
刘安不吭声了,他自然知道,每个医馆药堂大多有自己的独门秘方,自己这么直接了当的问,的确有所不妥。
这时,半天没说话的王福成,忽然开口了。
“请问杨小先生,你所说的秘方,可是传说中的那一剂……五绝散?”
在场众人,听到五绝散的名字,大多一脸迷糊,显然从未听说过。
刘安算是个高手,闻言动容,忙道:“难道是传说中终南山隐医,五绝老人的奇药,能够拔除一切阴毒的五绝散?”
杨水生淡笑:“我不知道什么终南山隐医,也不知道什么五绝老人,但我杨家的这个秘方,的确是叫五绝散。”
王福成道:“我听闻,这五绝散正是用鳝血,还有蟾酥,再加上三味极为罕见的药材制成,但那三味药,要么生长在西北大雪山,要么生长在苗疆沼泽,最珍惜的一味药,甚至要到塞外的长白岭去寻找。看杨小先生如此有把握,难道这三种药材,杨家医馆的药堂中都有存货?”
王福成一番解释后,周围的一群大夫不由佩服他见多识广,同时也疑惑的看向杨水生,如果那三味药材,真的如王福成所说那么珍贵,那应该是举世难寻,杨家医馆,不大可能有存货吧?
杨水生摇头道:“王掌柜见笑了,如此珍贵的药材,杨家医馆的药堂也没有存货。而且王掌柜有所不知,这三味药,只能用刚刚采集的新鲜药材,所以根本不可能会有存货一说。”
王福成疑惑道:“既然如此,小先生的自信从何而来?”
杨水生又是一笑:“因为我有把握,在一夜之间,将这三味药材凑齐。”
此言一出,全场骇然。
一夜之间,要采集三种新鲜药材。而且分别位于大雪山、苗疆沼泽,还有塞外长白岭。
别说是东光县位于中原腹地,距离三地都非常远,就算是现在让人坐着最先进的火车,从三个地方往回赶,一夜之间也不可能回来。
王福成眉头微扬,还没等说话,刘安已经迫不及待地抢先开口了。
“好,这可是你说的。既然杨家小先生对自己如此有信心,我愿跟你打个赌,如果你真能在一夜之间取回三种药材,我刘安从此滚出东安县,再给你跪地磕头。”
这个赌注不小,如果刘安真的输了,那当真是要闹个大笑话。
杨水生也不由笑了起来。
“跪地磕头就不必了吧,水生年幼,万万不敢放肆。不如这样,如果我能在一夜之间取回药材,只要刘先生连罚三杯酒,那就好了。”
杨水生轻描淡写,刘安却不依不饶,继续道:“可要是小先生你输了呢?”
“如果我输了,我也立刻卷铺盖,滚出东安县。”
“好,君子一言!”
“慢着!”
王福成忽然慢条斯理说道:“两位先生,为了区区药材就下这么大的赌注,未免太儿戏了。何况现在最重要的,应该是给五姨太诊病,所以……”
他言下之意众人自然明白,刘安立刻改口道:“对对对,正是如此,那就改一下,如果小先生能在一夜之间取回药材,并且治愈了五姨太,我刘安就按照赌注,滚出东光县。但如果你做不到,你也滚出东光县。”
众人也纷纷附和,杨水生暗叹口气,有些无奈的点头道:“一切就如你们所愿。”
他回身吩咐道:“小红,你看好这碗鳝血,黄鳝性阴,但放置到明天,阴性
就能散去不少,便可用来做药引了,常五!”
他忽然喊了一声,常五忙从外面跑进来,杨水生沉着脸,冷声道:“记住,在我回来之前,任何人不许碰这碗鳝血,更不许踏入五姨太的房间一步。如果有半点差池,还请常老爷另请高明,我也不承担因此造成的任何后果。”
说罢,杨水生再也不看这些人一眼,背起药箱便往外走去。
众人面面相觑,也随后走出,却是谁也没敢上前啰嗦。
来到院子里,杨水生长出口气,心中却是难以言喻的滋味。
刚才这一群县里的大夫如此逼迫自己,常老爷竟然都没有出面,由此可见,常家五姨太的这个怪病,并非表面看去那么简单,也绝不是抓到一条黄鳝就能解决的。
此时,荷花湖被炸之后,周围的景致显得破败许多,虽然经过整理,仍然是花草枯竭,那些山石也已残破不堪。
但是不知是否昨夜的大雨缘故,湖旁的那几棵干枯的老树竟然隐隐的生出新芽,院子里的角落里也有嫩草冒出头来。
但院子里的几株娇艳的芍药花,却渐渐的变得枯萎了。
所有的一切,竟似乎出现了和先前相反的差别。
芍药,芍药,芍药……
杨水生缓步行走在院子里,嘴里念叨着这两个字,忽然脑海里掠过一个景象。
他霍然回头,目光盯在五姨太的房间,似乎突然间明白了什么。
荷花湖里的巨型黄鳝,只是五姨太发病的诱因,但真正的凶手,一定另有其人。
昨夜的一场大雨,让荷花湖再次灌满,无数残破的荷叶飘在湖面,像极了一张张带着嘲笑的人脸。
“鬼脸夫人……”
不知为何,杨水生缓缓念出了这几个字。
第18章 药圃
离开医馆数天,终于回到家的杨水生走进药堂,转出通廊,穿过后宅,便来到了一座占地颇广的园子。
这是当年杨黑子设立医馆的时候,同时开辟的药圃。
药圃分为几个部分,周围用青砖砌墙,约有两丈多高,结实厚重,墙壁上爬满了一种带刺的藤蔓。
这藤蔓名叫刺藤,虽无剧毒,却自带一种独特的麻痹功效,任这世上再厉害的飞贼,只要敢爬进来,被刺藤刺中,绝对会瘫软成一堆烂泥。
在围墙之内,最外层栽种着成片的垂柳,垂柳中是一座池塘,此时正值黄昏,垂柳倒映,剪影婆娑,微风习习,倒是不错的精致。
但杨水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