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那个女巫-第26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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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而言之,先祖花费大笔财力人力,建立这样一个组织,同时生怕后代嫌它毫无预言能力而关闭它,不惜将旨意刻在了金片上。罗兰不大相信对方是一个热衷星象的天文爱好者,又或者在垦荒阶段就将目光放到了星球之外。显然,占星家们有着一个与占卜毫不相干的任务,而这十有八九跟后半句话有关。
只不过他翻遍了后面的金片,也没找到相关的描述,倒是记载了一些占星结社的历史与观察星辰的基本方法,最后一片上甚至还刻着水晶镜片放大的原理。而温布顿家族的先祖似乎也曾是这里的首席占星家,其中还提到了一位地位更高的掌管者。不过罗兰稍稍回顾了下家族史,发现里面并没有这一部分的内容。
他重新拿起第一片简书,指向最后那半句话,“这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大清楚。”学士摇头道。
话音未落,罗兰便感到右肩被掐了一下。
他不由得轻笑起来,“听好了,规矩是死的,而人是活的,先祖留下的这条训令在他活着的时候大概是正确的,但时代已经变了,我可不想被一个好几百年前的规矩束缚着。现在我才是灰堡的王,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你明白了吗?”
弥散星学士瞪大了眼睛,“什么?不,您——”
“连你们自己都知道在空耗钱财,对关乎世界命运的奥秘一无所知不说,父王被教会谋害时你们连声警告都没有,我为何还要留着你们在这儿傻乎乎地盯着天空?星星可换不来金龙,收拾下行装,准备跟我去西境吧。”
得益于四王子原本在王都留下的我行我素、肆意妄为的糟糕印象,这番话顿时让弥散星学士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过了许久,他才咬牙道,“您大概会后悔知道这个消息的。”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罗兰笑了笑,不得不说,有时候扮成四王子的纨绔模样来恐吓他人还挺有效果的,对这伙上了年纪的人,他也不好让铁斧来逼问,只好用这个方法寻得答案了。
“我们肩负着一个延续数百年的任务,从最初的温布顿大人抵达这片地域后就开始了。”学士平复了下心情才开口道,“这个消息并非不能告诉王室,但只能透露给成为国王的那位继承者,而且必须等他年满三十岁之后。”
“为什么?”
“因为您的先祖认为,让继承者过早地知道这个消息可能会使他们陷入恐慌和迷茫,从而导致王国衰落,”他犹豫了片刻,“我们在寻找灭世之星。”
罗兰一愣,“那是什么?”
“一颗猩红色的星星,或者说是红月,当它降临时,世界将陷入万劫不复的灾难。”
王子感到心头一跳,无论是遗迹中的古书还是隶属联合会的爱葛莎,都提到了这个词——红月降临,为何一个世俗组织也会关注这点?难道占星结社和联合会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说细致点!”
“我所知道的内容全是来自上一任首席的口耳相传,”弥散星沉声说道,“传闻中星空中飘动着一颗红色的星辰,当它如同弦月般出现在夜幕中时,世界将会毁灭。我们的职责便是在它变成月亮前找到它,如果能发现它的运行轨迹,便可提前预知末日,这也是占星的本意。”
“变成……月亮?”
“您不了解星象,不理解也正常,”学士解释道,“星辰总是在不停运动着的,例如太阳和月亮,它们按照一个固定的时间出现在我们面前,而当它们交替之际,并不是意味着它们消失了,只是暂时移动到了我们看不见的位置上。我们把这个移动的路径就叫作轨迹——事实上,大多数星辰都有一条属于自己的轨迹。”
第五百二十一章 守望者
罗兰不免有些惊讶,虽然这些理论在后世都是常识,但作为缺乏观察手段的占星家来说,能摸清星辰都在按轨道运动这一点就很不容易了。
“灭世之星也应该如此,”对方接着说道,“据传它出现的周期长达四五百年,也就是说,它的轨迹非常广阔,需要如此久远的时间才能接近我们一次。而太阳和月亮就在我们身边,只需一天一夜时间便可跑完全程。”他喘了口气,“众所周知,一样东西离我们越远,它看起来就越小,在星空中也应该是如此。所以灭世之星在靠近我们时,必然会有从暗星到亮星,最后变成弦月的过程。”
“那你们找到它了吗?”
弥散星摇摇头,“从数百年前传下来的使命中,并没有明确的降临时间,所以灭世之星很可能还处于星空中的某个角落,由于和我们相隔太远而无法观测到。”
“这数十年来……你们就一直做着这种事情?”
“是的,陛下,”老人的声音里透露出疲惫,“我成为占星结社学徒是四十年前的事了,这四十年来我一直没有停止过仰望,尽管在成为首席之前,我并不知道自己为何要盯着一块数十年来都不会发生变动的星空。除了辨识星辰和记录时节外,占星家们还会在节日或喜庆日占卜凶吉,但那都是遵循国王的意思,而非真正的预测未来——可这一切必须严守秘密,只有保持占星学的贤者之名,才能吸引到后续学徒。”
“你后悔了?”
弥散星摇了摇头,“如果是十年前,我可能会后悔,不过自从成为首席,从陨星学士手中接过这个重任起,我就明白了自己所仰望的东西——这将是一次真正的占星,一次无与伦比的预言,也是占星结社存在的意义。只可惜……我还能继续仰望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的确不多了,他头发全部花白,脸上的皱纹如同群山一般,褐色的斑点爬满整个额头,罗兰想,恐怕两三年之后,他的人生就会走到尽头。
“如果真是灭世之灾,先祖就没有传下任何抵御或躲避之策吗?”
“那是您该考虑的问题,陛下,”学士挤出一个笑容,“占星台只是您的眼睛,具体要怎么领导子民在劫难中生存下来,是国王的责任。所以您不能关闭它……哪怕是大地崩裂,天降火雨,只要可以提前预知,人们幸存的机会就会多上一份。”
罗兰不禁肃然起敬,日复一日的仰望只是为了验证这份预言,哪怕在象征末日的红月面前,也依然恪守自己的职责,这份执著不是每个人都能有的。如果王室继承者们提前知道末日将临,会变成什么样子?放纵自我,抛下所有约束,抓紧时间享受余下的人生?这恐怕也是先祖将告之时间定在三十岁之后的原因。
沉默许久之后,他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其他王国也有占星家结社,他们的目的呢?也是为了寻找这颗灭世之星吗?”
“我不知道……我从未离开过王都,他们也没有派人来过灰堡。”
“我明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
“您……不关闭占星台了?”
“暂时先留着好了,”罗兰站起身,向大厅外走去。即将离开房间时,他回过头,望向躬身相送的首席占星家,“等以后有空了,我会送你们一些更好的观星工具,以及真正的星象学知识。”
“什么?”对方露出一副迷惑不解的神情。
罗兰也不作解释,接着说道,“另外,即使红月将临,那也不是末日,”他稍顿片刻,语气斩钉截铁道,“——我们会活下来的。”
……
氢气球很快被充满,一行人登上吊篮,向王宫飞去。
“你们都说了些什么?”闪电趴在篮子外问。
“我也想知道咕!”
“一个半途而废的故事。”夜莺耸肩道。
“那种情况下,我怎么好坚持原先的打算,”罗兰翻了个白眼,将大厅中发生的事情讲述了一遍,“我是想把他们都打包送到西境去,但对方已经守望了数十年,就让他在占星台走完最后一程好了。”
“您果然是位仁慈的君主。”温蒂微笑道。
“好人咕!”麦茜拍打着翅膀,仰起头嗷了一声。
“咳咳,”罗兰赶紧换了个话题,“他们等待的灭世之星应该和爱葛莎提到的是一个东西,红月出现,末日降临——这个预言十有八九跟女巫有关。”
“我也这么觉得,”希尔维思索道,“一个最简单的证据便是,这里曾经是一片蛮荒地,连城池都没有,人们还处于村落聚集状态,又怎么去可能追寻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应该是联合会的幸存者带来了红月的消息,并且在重建家园的同时,把监视天空的任务交代给了最早的占星家。”
“而里面有一位佼佼者就是罗兰陛下的祖先?”闪电兴奋道,“噢,这真是一次精彩的探险!”
“探险?险在哪里咕?”
“笨蛋,不是非要遇到危险才算啦,只要能了解到那些被尘封的秘密,就是探险家绝佳的收获。”
“咕?可你之前说,探险家不应该过多关注结果,而是重在享受探险的过程才对。”麦茜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呃……所以一个伟大的探险家能分清自己该何时适用何种情况,因此任何一次探险都充满享受,”闪电嚷道,“你离这个境界还差得远呢!”
“咕……”鸽子沮丧地落在罗兰头顶,“是这样吗?”
女巫们忍不住哄笑起来。
回到王宫,罗兰从藏书房找出记载了温布顿家族史的典籍,翻看一遍后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夜莺问。
“家族史里并没有占星家的记载,”他指向已经发黄褪色的书页,“排在第一位的先祖是蒙德·温布顿,而第一位国王则是塔拉克·温布顿。无论是建造占星台,还是那名地位更高的执掌者,全部没有提及……有人把这一段从历史中抹去了。”
“谁会这么做?”她诧异道,“撰写这本书的人本身就是历代继承者吧?”
“没错,写完一册便会增加一本新的,理应不该漏掉,”罗兰缓缓道,“按照当时已经展开城市建设,并能在金片上刻写训令的条件来看,怎么都应该有此人的一份记录。”
如果真有人想隐瞒什么,为何又留下了占星结社中那点蛛丝马迹?身为继承者,就不可能不清楚占星台的真正目的……四百年前的温布顿家族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
第五百二十二章 纷涌的北境
“你说什么!?”
永夜城领主,北地公爵卡尔文·康德不敢置信地站起身,望着眼前的信使。桌上的水杯打翻在地,发出清脆的碎响。
“公爵大人,这都是我亲眼所见!”后者头埋得更低了些,“叛王只用一天时间就攻破了王都的城墙,国王陛下也没能逃出去,现在恐怕已凶多吉少!”
“这……怎么可能?”卡尔文喃喃道,“那可是王都啊!”
五丈高的青石城墙,数千人的守卫部队,还有抛石机和雪粉,没有两三万人的队伍,根本别想越过这道防线。而且就算四王子能集起这么多人,也不应该一天之内就攻下王都啊!
“他们……他们的火器太强大了,”信使的声音微微发颤,不知道是连夜赶路导致的体力虚弱,还是被自己目睹的一切所震撼,“不但可以连续发射,威力还大得惊人,别说骑士了,就连国王的狂化卫队都不能阻挡他们前进,只要挨着一下,就算没死也基本去了半条命……相比之下,陛下的火器就跟烧火棍一般没什么区别。”
卡尔文脑中空白一片,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一切都完了。
一个多星期前接到新王的命令,要求他派遣一支部队支援王都,身为新册封的北地公爵,他自然得作出回应。一番商议后,最终卡尔文从马头霍斯、雪狐利斯塔和自己家族中抽调了一支二千五百人的队伍,等到化雪后启程勤王——虽然预计抵达时间和求援信之间差不多相隔了大半个月,不过考虑到攻城战经常会持续数月之久,所以也算不上太晚。
由于春耕即将开始,队伍里没有多少农奴,骑士也寥寥无几,大多数是佣兵和自由民,但不管如何,只要派出了队伍,在叛王眼里必然是谋反之罪,他的好日子很快就要到头了。
对了,还有伊蒂丝!卡尔文忽然想起了他的宝贝女儿,如果是她的话,说不定还能想出什么挽救的方法。
“快,去把长女叫到我的房间来!”他朝身边的侍卫喊道。
很快,一袭贴身便装的伊蒂丝走进了书房,她身侧还挂着训练用的佩剑,头发盘在头顶,鼻尖上沁出细细的汗珠。显然她正在像往常那样练习剑术,脸上带着一丝不豫,“我不是说过了么?练剑时不要打扰我。”
“这一回不同,家族要遭遇大难了!”卡尔文急切地把信使带回的消息复述了一遍,“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他殷切地望着女儿,希望她能给出一条解决之道——如果说北地盛产珍珠,那伊蒂丝·康德就是那最为明亮的一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