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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节

鱼龙幻 完结+番外-第4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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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氏算完卦出来时,脸上笑眯眯的,显然心情颇好。下山时她也没强撑,自己走了一截路,让贺言春背了一截路。谁想当晚回到家,却发起热来了。郑孟卿忙忙地请医抓药,李氏煎汤炖水,贺言春则日夜守在阿娘榻前,端茶递药地伺候。幸喜四五天后,便渐渐痊愈了,却也闹得合家大小连年也不曾好好过。连除夕时,都只随意吃了顿饭。
  到了正月初四,眼看白氏身子清爽了,贺言春这才得了空,去方家送了趟年礼,却又赶上张老板请方犁家去吃酒,两人匆匆一晤,连话都没说上几句,那边催得急,方犁只得匆忙走了。贺言春陪胡安等人闲聊了半日,看看天黑上来,不晓得三郎何时才能回,只得也怏怏地走了。
  一直到上元节那天,方犁才吃完各家年酒,闲了下来。这天下午,贺言春也特意告了假,从宫里出来,在阿娘跟前敬了片刻孝心,便一道烟似的跑去方家,约三郎晚上去看灯。
  上元节这夜,京城中金吾不禁、玉漏不催,各处灯火彻夜不熄。酉时四刻,帝后前往城楼上观看百戏,与民同乐,拉开上元节狂欢序幕。城中无论王公百姓,不分男女贵贱,都会盛装出门,去街上燃灯放焰、看耍百戏。街上人声鼎沸,挤得水泄不通,。
  去年上元日,正逢贺言春心病发作,不愿见人,任谁喊他也没出门。今年他大愿已了,心满意足,自然不能错过这好日子。并且已经提前想好,顶要紧的是趁着人多,和三郎光明正大地牵一回手,四处逛逛。
  谁知他想得挺美,到方家后,满不是这么回事。六儿小鼓一听说他们要出去玩,立刻死活要跟去,方犁无奈,想着带两个也是带,不如把人都喊上。最后,除了墩儿和胡安,商队里伙计都出了门,浩浩荡荡好大一群人。
  贺言春心中怨念丛生,后来被方犁看出来,拉着低声哄了几句,才又有了兴致。一行人先去吃了汤团,又去看百戏。围着看戏的人山人海,众人为挑个好位置,上墙的钻洞的各施本领。等贺言春看了一会儿,拉着方犁从人群中挤出来时,发现伙计们早被挤散了,一个个不知去了哪里。
  两人不由相视而笑,那紧握着的手便再不松开了,也不去找人,只一路往前逛。路上贺言春看见卖面人的也想买,卖糖葫芦的也想买,买了都交方犁拿着,不过逛了小半条街,方犁手中便攒了一大把杂七杂八的吃食。
  后来走累了,两人便在街边站着,贺言春拿东西,方犁吃那串糖葫芦。沾着糖衣的马蹄又甜又脆,方犁吃了两颗,把糖葫芦递过去让贺言春吃,贺言春就着他的手,咬下一颗来,一边吃一边看着他。
  方犁便道:“好吃么?”
  贺言春不答,脸有点红,过了一会儿,凑过去悄声道:“想吃你嘴里的那颗。”
  方犁便瞪他,又要气又要笑,脸却红上来。贺言春看得心旌神摇,正想凑过去再说两句,忽听旁边有人大声道:“你两个鬼鬼祟祟在这里做什么?可叫我拿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猜猜这煞风景的人是谁


第五十八章 上元夜
  贺言春觉得;他一定是在柏荫台烧香敬神时不诚心,以至得罪了老天爷。
  他老着脸皮告一回假,容易么?回家后老娘和石头统统没顾上;不就为了能跟三郎在一块儿说说话拉拉手么?结果呢;一整晚不是这个来打扰,就是那个来聒噪。好容易清静了片刻;手还没拉热乎呢,就又来了一帮碍眼的人。
  然而邝小将军丝毫没觉得自己是根搅屎棍子。相反,他正为自己眼神老辣而得意洋洋,他对方犁道:“三儿;上回我说什么来着!我就问小贺是不是你相好,你还不承认,如今被我们抓着了现行;我看你还怎么嘴硬哈哈哈……”
  方犁又羞又窘;忙扯他袖子道:“小些声!你这是怕全天下的人不知道么……”
  邝不疑十分不以为然,傲然道:“怕怎的?谁家两口儿在一起不是卿卿我我?关别人鸟事?难道你还怕人看?怪不得上回我问你,你死活不肯说……”
  方犁只得尴尬地小声辩解:“……不是,上回还没好上呢。”
  邝不疑又是一通大笑,道:“真的么?难不成是我提醒了你?那这谢媒酒,你什么时候请我喝?快说!”
  方犁不答,贺言春在旁听了两人的话,虽不明所以;心里却十分舒坦,觉得他邝大哥也不是那么的没眼色;忙道:“何时邝兄有空,我来作东,置杯水酒大家聚一聚。”
  邝不疑便道:“小贺这爽朗性子,我喜欢!”说着又朝街边招手,对旁边骑在马上的几个青年喊道:“程五,齐二,都过来见一见,这是我在边关结识的小兄弟们,小贺你们见过,这是方三儿,现是钦赐的大夏义商呢。”
  程孝之和齐二便都过来,和两人厮见。程五郎一边和贺言春说话,一边面上带笑,眼睛扫一扫方犁。方犁便知道刚才言行都被人看在眼里了,脸上有些热辣辣的,忙转换话题道:“邝大哥,你们这是往哪里去?”
  邝不疑道:“章台街今天做比舞大会,你两个不晓得么?走走走,几盏破灯有什么好看的?既碰见了,一起去喝两杯!”
  方犁欲推辞不去,邝不疑不由分说,拽住他不放,道:“这么早,回去做甚?七娘还要跳剑舞呢,都去捧个场!敢是嫌我们打扰你两口儿了么……”
  方犁担心他说出更叫人难为情的话来,忙打断他话头,答应了要去。贺言春自然也没二话。邝不疑便叫跟着的侍卫腾出两匹马来,给两人骑着,几人都往章台街上去了。
  这晚章台街上较平时更繁华,街上人马来来往往,放眼望去,多是穿锦袍、骑俊马的年轻儿郎,一个个俊俏风流。沿街的各馆阁门口,都立着盛妆的娇娃美人,见有人来便挥着帕子招手儿,门里调笑声和丝竹声不绝于耳。
  邝不疑等人径直打马来到倚翠阁,就见斜对面的温香馆门口设着席面,坐了许多人,前头搭起了老大一座戏台,上头正有人跳舞。戏台四周的阁楼都开着窗子,许多人趴在窗台上,边看歌舞边自在谈笑,一曲终了,便有人大声报上赏钱数目,言道某郎赏某某多少钱,赏金从二千钱至一万钱不等。
  邝不疑自然早就定好了房间,几人进了屋,吃了两口茶,趴在窗台上看了一会儿歌舞,陆续又有人来。先来的几人便上前厮见,不多时,屋里便聚了□□人,年轻人熟起来快,纵使以前没见过面,没多久也都称兄道弟、纵声谈笑。侍者早送上酒菜,都摆在中间桌儿上,随大家自行取用。
  在座众人多是京城知名纨绔,打小在脂粉堆里长大的,见惯歌舞,自然不把台上表演放在眼中,只碰到有兴致的,才去瞅两眼,点评点评。唯有方犁和贺言春是头一次见各馆阁斗舞,又图窗边清净,便都趴在外边看跳舞,贺言春抓了松籽剥给方犁吃,两人看一会儿戏台上,贴着耳朵说一会儿悄悄话,邝不疑等人也不来打扰,甚是惬意自在。
  贺言春便问方犁,邝不疑刚才说的提醒了他从何说起。方犁只得告诉他,因自己做了场噩梦,心中不安,才托邝不疑去打听他在营中境况,又把邝不疑取笑他的话说了。贺言春听了,两眼亮晶晶的,攥着方犁的手就不放了,小声道:“三郎,你从前心里就一直有我,是不是?”
  方犁含笑斜睨着他,道:“你说呢?”
  贺言春心都酥了,捏着他的手道:“我说是,对不对?”
  方犁只是抿着嘴笑,贺言春却不依,晃着他的手道:“你就明白告诉我,好不好?。”
  方犁哭笑不得,小声道:“你多大的人了,还动不动撒娇,羞是不羞?”
  贺言春凑在他耳边道:“不羞!我跟我情郎撒娇,应当应份的!”
  方犁受不了他,只得笑道:“好好好,我心里一直有你。最喜欢你了,行不行?”
  贺言春这才心满意足,剥了一大捧松籽,拿帕子托着,递给方犁。方犁边吃边回头看看那帮人,都在桌前丢骰子喝酒,便道:“这些人以后说不定都是你同僚,你也去和他们说说话,应酬应酬。”
  贺言春舍不得走,道:“改日再说,今晚只想守着你。”
  方犁也自舍不得他走,闻言便罢了。看到那边程五输了酒,要被罚唱小曲,又道:“那一个便是邝大哥托他在营里照顾你的程孝之?”
  贺言春点头,方犁便随口问起程五在南营中的职务,得知他不过是禁卫军里一名百夫长,便笑道:“虽说禁军在所有侍卫中身份最高,不过他爹现是郎中令,就没给儿子谋个更好点的前程?”
  贺言春想了想道:“我听人说,程老将军儿子多,不大看重五郎,嫌他不听话难管教,特意丢到南营里历练的。其实五郎人还好,武艺也练得勤,大约就是在长官面前桀骜了些。”
  方犁想起以前在颖阳老家那些不愉快的事,便叹道:“世家子弟们多半出生在大家族,家里人层层拘束着,上头有奶娘老仆、爷娘父母管教,同辈中也有出色些的兄弟比肩。若受家人看重了,只怕便连出来喝花酒的自由也没有;若不受重用,日子又难过得很。真是一家有一家的难处……”
  贺言春便看着他笑,道:“咱们乐咱们的,操别人家的心做甚么?你喝不喝茶?我给你端去。”
  等跳过几曲,便到了七娘上场的时候,里头喝酒的众人这才围到窗台跟前,待乐声一起,便大声起哄叫好,这个道:“七娘子好身手!”那个说:“燕七娘舞技,京城无双!”纷纷聒噪个不停。那底下坐着的和旁边窗台上趴着的人,都朝这边看来,这些人也不以为耻,得意洋洋地朝四周挥帕子,看见人群里有貌美小娘便抛媚眼。邝不疑忍无可忍,怒喝了一声“安静些”,这才老实下来听歌看舞。
  七娘这支剑舞,方犁初见那回,印象深刻,尤喜最后那段苍凉唱词。然而今日在戏台上见的,却跟当初大不相同。《国殇》曲调,被改成了女子思念边关征人的小调。哀婉有了,却无悲壮之情,听了那个再来听这个,只觉得寡淡无味。
  方犁便道:“上回不是唱得挺好的,怎么改了?”
  就听邝不疑打鼻子里哼了一声,道:“现下人时兴这个,都喜欢听这些风花雪月、悲悲戚戚的东西,妓馆中人自然要迎合别人口味,不然从哪里来钱?”
  方犁想了想,便不再说。一曲跳罢,身后众人自然又都起哄拍掌,大声夸赞,各人都放了赏钱。方犁也叫来侍者,让传过去,他和贺言春各赏五千钱,叫人到时候去方家去取。果然有这些人捧场,台上念到燕七娘赏钱时,羡煞了别馆的女子们,都暗地里朝这边窗口指指点点。燕七娘得了体面,春风满面地领着人回馆里来,换了件衣服,便带着几个小姐妹过来陪众人,唱小曲儿侑酒。
  一行人闹到四更天气,还没有走的意思,外头歌舞也未歇,方犁却已经犯困了,便辞了众人要回家。邝不疑见他不惯熬夜,也不强留,安排人帮他们备马。两人出来,骑着马往回走时,就见章台街上人虽少了些,馆阁里头却依旧喧闹。方犁笑道:“难怪人都说章台街是销金窟,就这一晚功夫,也不知赚了多少去!”
  贺言春也正色道:“正是,这种地方,三郎以后能不来,还是不来的好!”
  方犁便看他一眼,笑道:“我也不是自己想来,只是人若邀我来,哪好意思避开?”
  贺言春有些讪讪的,忙道:“我晓得的。三郎……三郎家有贤妻,自然不会在这些地方留情的。”
  方犁不由笑了,道:“你少给我立规矩。你那小心眼儿,想什么呢?我都家有贤妻了,还是那种处处留情的人么?”
  贺言春便低着头笑。两人走出章台街,外头人少了好多,月色下长街冷清。打马走了一阵,方犁困意更浓,垂着头不说话了。贺言春担心他被颠下马,忙道:“先停下,咱俩同骑一乘,我带着你。”
  方犁便停住了,贺言春跳下马来,把自己的缰绳绑在方犁的马鞍上,纵身上了他的马,接过方犁手中缰绳,把他朝怀里一揽,道:“好了,睡罢!”
  方犁前几日劳乏得很,熬夜后便昏昏沉沉,此时却又清醒了几分,看看周遭景致,有些纳闷,过了一会儿道:“我怎么觉得这情形眼熟得很?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贺言春凑在他耳边,笑道:“你忘了么?在常平城里,咱俩从郭宅里出来,可不是骑的同一匹马?”
  方犁哦了一声,便放心地靠着他攒瞌睡。贺言春却想起那晚的事来,道:“你还记不记得,那晚月亮也清亮亮的。”
  方犁勉强抬眼看他,道:“又怎样?”
  贺言春却顿住不说了,因为想起月色下,方犁那张玉白的脸。还想起风吹起他头发,拂在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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