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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节

鱼龙幻 完结+番外-第3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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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言春自然留心到了,心里且喜且忧。几人进了屋,胡安从箱子里拿出厚衣裳给方犁换了,又端上热茶和两碟糕点来,让两人先垫垫饥。说了两句话,又苦留贺言春在家吃晚饭。贺言春忙推辞说,阿娘早已命人整治饭菜,只等他晚间回去,胡安只得作罢,自去厨下叫人准备晚饭了。
  等胡安走后,方犁捧着杯子,暖了暖手,才道:“在营里还好么?新认识的伴当,同你处得怎么样?”
  贺言春微笑道:“多亏你让邝大哥提前打了招呼,进去后别人看程五郎面上,都肯照拂我,我有做得不好的,也肯在旁提点我。”
  方犁又道:“有没有人欺负你?”
  贺言春笑道:“欺负新人是营里定规,免不了的。不过他们待我还好。就只有一个小子,总看我不顺眼,处处寻霉头。我忍他几遭,后来不想再惯着他了,便和他到跑马场单挑。结果我把邝大哥教的箭术露了一小手,他便再没来找麻烦了。”
  方犁不由挑眉,惊诧道:“还真有人约你单挑?长官也不管一管?”
  贺言春见他担心,忙解释道:“有人管的,只是都是习武之人,难免要彼此切磋,输了的挨两拳也是常有的事。在营里呆久了,自然心里都有数,不会将事闹大的。”
  方犁见他说得轻松,却料到其中必定有许多烦难之处。幸好如今平安无事地回来了,他也就不再提,想了想又道:“刚听你说,还不曾进宫值勤,这些时日一直在南营里么?”
  贺言春点头,便把军中日常如何操练一一讲来。南营里侍卫们既要进宫当差,对仪容和行走、站立姿势自然要求严格。新人进去了,头顶一碗水在大太阳底下站一两个时辰是常有的事。若洒出来一滴,便要重新站过。常有新人打熬不住,中途退出或寻了人来说情。不过这点苦头,于贺言春而言算不了什么。其余诸事如习礼仪、练弓马等,他在公主府里上过学,也都略懂一二,跟着练起来毫不费力。是以同僚见他人聪明、做事又勤谨,多有喜欢他的。
  一时说完,两人都沉默下来。贺言春觑着方犁神色,低低地道:“三郎,那日小四去营里找我,说你担心我,在家都睡不安稳,我……我听了心里不知有多欢喜……”
  方犁听了大窘,心想邝不疑这张嘴,什么都敢往外说。如今言春新收了香袋儿,说不定已是外头有了心仪的人,倒是要赶紧和他解释清楚。忙道:“是我夜里做了个很不好的梦,怕你真的有什么难处,又不肯告诉我们,这才叫邝大哥去打听的。幸好我这梦不像你上回的那般灵验。”
  贺言春听他这般说,可见日有所思,才能夜有所梦,越发心里有了盼头,一时说不出话,只是抿嘴看着他笑。
  方犁瞧见他这副傻样儿,跟从前一模一样,心里不由又疑惑起来,遂试探着问:“你这香袋儿倒好看,军中也有女子么?谁给的?”
  贺言春赶忙从腰上解下香囊,递给他道:“不是人送的,是我自己做的。你喜欢么?……我下回也做个给你。”
  方犁听说是他做的,还不大信,接在手里看了看,果然那香囊形状虽小巧精致,上面却没什么绣活儿,便道:“你几时会做这个了?在营里还有时间做针线?不怕别人笑话你么?”
  贺言春不知想到什么,脸上有些红,道:“我见阿娘做过,特意留心学了。这个是在家做好了,带去营里的,也好日日戴着。”
  方犁听了,不由奇怪,道:“不会罢?你们南营里还有这规矩?当侍卫一定得戴香囊?……你实告诉我,这是你特意做来送人的罢?”
  贺言春摇头,想了想,觉得这场误会势必要解释清楚,不然就真糟了。遂一咬牙,道:“你……你打开来看看。”
  方犁便疑疑惑惑地把香袋儿里头的东西往外倒,除了小小一包香,还倒出一根布带子来。细看却有些眼熟,似乎是根绦子,一头还有烧焦的痕迹。
  他拿在手里瞧了半天,才恍然大悟,道:“这不是那回咱们在山里时,我给你绑头发用的那半根绦子么?”说着抬头看贺言春,道:“你……你还留着呢?”
  贺言春脸红红的,唔了一声,心里道,你给我的,我自然要一辈子留着。
  方犁看他那模样,不知为何,脸上也渐渐热了起来。心里想,原来真是他自己做的香袋儿,不是别人给的。
  一时却又恍惚起来,他做的又如何?别人给的又如何?自己怎么突然对这些耿耿于怀起来了?
  他一边想,一边神思不属地把东西塞回香囊,本要递还给贺言春,手伸到一半,忽然觉得把这破布条子还回去有些不妥;要缩回手,却又觉得留着他香袋儿也不好。一抬眼,却见贺言春眼巴巴将自己望着,一脸的期盼和紧张。
  他忽然意识到,再也不能这样延挨下去了。
  要么从此再不见贺言春,好叫他彻底死心;要么也拿出真心,好好待他。如此行事,才算光明磊落。自己舍不下他,一味假撇清,还自以为是待他好,结果呢?每次不都伤他更深?
  想到这里,方犁不由得鄙夷起自己来了,心想,方三啊方三,难得有人待你一片真心,只管犹犹豫豫、瞻前顾后做什么!男子汉大丈夫,你情我愿,又不是强买强卖!管旁人说些什么?
  先痛快好一场再说,就算前边有刀山火海,有喜欢的人陪着一起淌,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素日爽利惯了,主意拿得也快。既这般想,便把香袋儿留着,看看身上也无多余的饰物,只有腰间一块玉佩成色尚可,便取下来递给贺言春,道:“一个烧糊了的布条子,有什么好留的。香袋儿我拿着了,这个给你。”


第五十一章 心上人
  贺言春呆住了。
  他看着那块玉佩;又看方犁,一副手足无措、完全不敢置信的神情。
  方犁把玉佩朝他面前又递了递,笑道:“怎么?你不想要?”
  贺言春把手在腿上擦了两把;这才接过玉佩;呆呆看了一会儿,眼圈儿渐渐红上来。
  方犁没想到他会哭;也愣住了,忙道:“这是怎么了?又不强买强卖,不想收的话……”
  贺言春抬眼看他,脸上竟然很委屈;道:“你……你真肯给我了?”
  方犁有点忐忑,道:“是啊。”
  贺言春道:“既给了我,便再不许收回去了。”
  方犁顿了顿;道:“好。”
  贺言春道:“给了我;一辈子都是我的了!”
  方犁有点无奈,道:“哎。”
  贺言春这才笑了,眼圈仍是红的,方犁叹了口气,道:“多大的人了,还说哭就哭,吓我一跳……”
  贺言春不理他,却又拿过香囊;把里头那破布片子掏出来,道:“这个是你给我的;既给了我,也不准再拿回去。”
  方犁叹了口气,道:“好罢。”
  贺言春便把半截绦子十分珍惜地收进怀里,又拿着香囊翻来覆去地看,神情很嫌弃,道:“这个……是赶着做的,太糙了。”很为难地将方犁看着,道:“你先戴着,等我细细做个好的,再给你换过来。”
  方犁抿嘴笑起来,把香囊夺过来,道:“谁要你换!这个就很好了。”
  说着把香囊往自己腰带上系,贺言春见他笨手笨脚,忙过来帮他系,又还精心打了个蝴蝶结,等系好了,他直起身打量了一下,突然把方犁抱住了。
  “你既跟我好了,以后不许接别人帕子了,好不好?”贺言春道:“也不许收人香囊,好不好?”
  方犁道:“本来也没要过别人的啊。”
  贺言春道:“还不认账,明明收过两块……”
  方犁觉得很冤,把他推开,皱眉道:“你还记得这事呢,上回不都说过了?我跟那小娘子一句话都没说呢。”
  贺言春也不说话,就很委屈巴巴地看着他,方犁被他盯得败下阵来,叹气道:“好好好,都依你,谁给的也不戴,谁给的也不接。”
  贺言春这才满意了,又道:“只戴我送你的。我给你缝香袋儿,我给你绣帕子。你别嫌弃,我针线活儿再练练就能绣花了,我学得很快的。”
  方犁忍不住笑了,把他朝后一推,道:“你可得了!谁要你去学绣花?敢是南营里那些教头们不够狠?你现在还有功夫巴巴地学什么针线活儿?”
  贺言春也笑起来,低眉顺眼地道:“我只给你一人绣。”
  方犁道:“我也不要你绣。你一个大男人家,哪能整天被这些细事缠着?还怎么去外头做一番事业?”
  贺言春这才不说了,却把两眼柔柔地看着方犁,看了半晌,才道:“三郎,我心里不安得很,你真答应我了?我……我不是在做梦罢?”
  方犁瞪着他,道:“对,你做梦呢。小心点,一会儿可就醒了。”
  贺言春看了他一会儿,不管不顾地又把人抱住了。方犁任由他抱了一会儿,就听他嘴里喃喃地道:“不管了,就算是梦,也要先抱够再说。天灵灵,地灵灵,都来保佑我不要醒……”
  方犁:……
  他好笑之余,又不安起来,心想,早知道就缓缓再告诉他,别是犯了失心疯罢,那可糟了!
  幸好不久胡安就进院子里来了,方犁忙把贺言春推开,两人规规矩矩地坐在桌边。原来晚饭已经准备好了,胡安问方犁是在院里吃,还是出去吃,顺便又留贺言春吃了饭再走。贺言春百般舍不得,却也知道自己该回去了,站起来眼巴巴看着方犁,道:“那我走了。”
  方犁一来担心胡安看出形迹来,二来也有些难舍,便起身道:“好,我送送你去。”
  贺言春这才同胡安告辞,和方犁出了大门。他在门前柳树上解了马缰,左手牵马,右手牵着方犁,两人肩并肩往前走。
  此时暮色已深,路上也没什么人了。方犁回头看看,胡安并未跟出来,便任由他握着他的手,两人走了片刻,贺言春道:“明儿我还能来么?”
  方犁笑道:“随你。”
  贺言春对这回答显然是不满意,立住脚看他,道:“那你想不想我来啊?”
  方犁道:“我自然想的,谁知侍郎有没有空!”
  贺言春这才心满意足地往前走,道:“好,明儿天上下刀子我也要来。”
  两人又走了一段路,方犁才道:“咱俩这事,暂且不要叫胡伯晓得了。免得他罗嗦。”
  贺言春这才想到,三郎家的这位管家公曾再三提起方犁的婚事,若被他晓得,只怕他当场便要犯病。他点点头,心里不安起来,沉默好一会儿,才又道:“三郎,你……你不会后悔罢?”
  方犁看着他,心里不由软了,道:“你这傻子!有什么后悔的?我自己的事,还作不得主了?既跟着我了,你便只管放心。”
  贺言春便点头,道:“好,我放心了。”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出了巷子口,贺言春虽舍不得方犁回去,却更舍不得他走太远,便停下了,道:“你回去罢,我这就走了。”
  方犁便看着他道:“那你上马走罢,天快黑了,路上多加小心。”
  贺言春跨上马,提着缰绳把他看着,道:“你先回,我看你回去了,我再走。”
  方犁点点头,转身往家走,走了两步,回头看时,就见贺言春还骑在马上看他,眼神又甜蜜又忧伤。
  他不由停住脚,想了想又走回去,站在马边道:“你低下头来,我有句要紧话儿跟你说。”
  贺言春忙俯下身凑过来,方犁轻声笑了笑,勾着他脖子,踮起脚,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这才道:“好了,说完了,快回去罢。”
  贺言春抬着头,怔怔地看他,脑子里空荡荡一片,心里却如同飞出几百只云雀来,叽叽喳喳叫着,扑愣着翅膀欢快地飞到云霄上去了。
  直到方犁看不见了,他才摸了摸脸,熏熏然、飘飘然地骑在马上,如同醉汉般往家里走,一路上糊里糊涂的,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到家、怎么进到的。后来仆人伺候他洗手吃饭时,帕子敷在脸上,他才觉得嘴里有些异样,要了盏水漱了漱口,就见吐出来许多小蚊蚋。--原来他一路都咧着嘴笑,晚间蚊蚋多,都撞进他嘴里也不知道。
  然后他又稀里糊涂去吃饭,吃了些什么也不知道,阿娘兄长等人说了些什么也不记得,只盼着能早点回房,好让他独自一人呆着。
  偏偏石头许久不见他,亲近得很,一定要晚上挨他睡。贺言春只得允了。叔侄两个躺在榻上,一个喋喋不休地讲近来学里的事,一个眼望着帐顶傻笑发呆。
  石头心情十分激动,嘴都说得干了,这才意识到小叔有些不对劲儿,听他说什么都嗯呀啊呀的。他有些生气,转过身看着贺言春道:“小叔,我跟你说话儿呢,你笑什么啊!”
  贺言春看了看他,心不在焉地道:“我没笑啊。”
  石头更生气了,道:“你还没笑!你嘴咧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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