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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节

两世欢 [精校出版]-第5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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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辞看着坟头一寸寸矮下去,渐渐露出依然泛着油亮光泽的黑漆棺木,黑眸深静如潭。
  “你是说,言希和那个姜探?”
  阿原道:“你可记得贺王遇害那日,小贺王爷激怒了贺王,却是左言希被罚跪,跪得双膝青肿?贺王该是恼怒左言希意志不坚,恋上了不该恋的人,卷入了不该卷入的事。”
  浮土铲尽,棺盖已经尽数露出。
  阿原看着四边被起开长钉的痕迹,唇角笑意越发地明媚而自信,“姜探‘病死’前,左言希到底给她服的什么药?或许,传说是真的,这世间真有那种可以令人假死的药物?”
  棺木打开,本来准备掩鼻避开的舆夫都睁大了眼睛。
  陪葬的衣衫器物犹在,翻开的被褥间犹有躺卧过的痕迹,但棺中根本没有尸体。
  这墓被盗过,但被盗的只有尸体。
  阿原看向景辞,叹道:“阿辞,你看,姜探果然没有死。不但没死,还卷进了贺王案。”
  景辞沉默地盯了那空棺片刻,才问:“就为张和最后死于蛇毒?”
  阿原轻笑,“蛇毒是其一。先前傅蔓卿之死,只怕也是姜探所为吧?自从那个黑衣人出现,我们都怀疑是那黑衣人所为。可如果左言希没撒谎,他赶到傅蔓卿被害现场,俯身检查傅伤处,拔出利匕,在我们出现后才去追凶,以黑衣人的身手,他还能看得到黑衣人的去向?唯一的解释是,他一心维护凶手,知道真凶尚未走远,惟恐她被发现,便以他自己来引开我们的视线,以帮助凶手脱身。”
  景辞的目光慢慢扫过墓碑上崭新的字迹,显然有些意兴阑珊,“你认为他想保护的是姜探。”
  阿原窥着他神色,眼底清亮如水,却带了狐狸般的狡黠笑意,柔声问:“阿辞觉得呢?”
  既然景辞骄傲,她想跟他长长久久相伴,一生一世携手,便得处处给他留几分颜面。即便她心中的答案是肯定的,也须让他先明白地说出来。
  景辞没有答他,只是忽然转过身,向后面的密林静静看去。
  小坏还在休养中,并没跟来,但林中还是传来细微的声响,随即便见左言希一身素衣如雪,缓缓走了出来。
  他双眸黯淡,面色有些发白,但并不改素日的温雅从容。他向景辞勉强笑了笑,“你知道我会来?”
  景辞道:“我还知道有些事你一定会跟我说清楚。”
  左言希便连勉强的笑意也挤不出来了。他的目光扫过空棺,变得异常幽深苦涩,声音也沉得像坠着千钧重物,“姜探开始是我病人,后来……是我心仪之人。我发现她不简单时已经晚了,但我没法看着她毁在我跟前。就是这样。”
  景辞凝视着他,眼底渐有无奈。
  他拍了拍他的肩,叹道:“我明白。”
  这时,只闻得林子里又传来另一个年轻清朗的声音:“我不明白reads;天脉神轮!”
  几人回头看时,却见萧潇一身素青布衣走出,身姿依然如小白杨般挺拔俊秀,唇角的笑涡里却有着迥异平时的慎重和谨肃。
  他抬脚从刚挖出的松软泥土里勾起锄头,向阿原笑了笑,“我就知道原捕头不解开这心结,终究是放不下的。果然,这些工具没白准备。”
  阿原笑道:“若我不来,再隔两日,萧少侠大概会挽起袖子自己上去挖了吧?”
  “若景公子没来,我便是挖了也没用。”萧潇向景辞恭敬一揖,“公子,我还有些事不明白,想请教左公子。”
  景辞静默片刻,略略挥了挥手,以示许可。
  左言希已说道:“问傅蔓卿被害的事吗?那晚是姜探扮作侍儿进了她卧房,刺死了她。因为那方用来嫁祸北湮的手绢,我当时也暗暗潜入了花月楼,正好目睹此事。眼看她越窗而出,我踌躇着没有立刻追过去,谁知那时候你们也赶到了……她其实稍微懂些武艺,但身体底子在那里,真被追逐时,根本逃不脱。我只能引开你们,方便她逃离险境。”
  眼见左言希亲口承认,终于解了自己疑窦,阿原心神大畅,呼出一口气,说道:“我原来就猜着你必定在护着谁,直到发现姜探未死,才猜到应该是她。”
  只是这么病歪歪的小美人,居然敢亲自动手杀人,听着有些吓人。
  萧潇却皱眉,“左兄,我不是问这个。”
  左言希问:“要问什么?姜探是何人所遣?还是她如今的行踪?”
  萧潇点头,“左兄心思玲珑,是个聪明人。”
  左言希怅然般低叹一声,“抱歉,我从未问过她的来历。那日在县衙,的确是我用封闭脉息之药将她救下,后来也曾多次前去为她开药诊治。但她病痊后便离去。她有她的打算,我也不想强留。”
  萧潇不觉敛了笑意,神色越发郑重,“这话我可以相信,却不晓得皇上信不信。如今,还得请左兄随我入京面圣,亲自去跟皇上解释解释。”
  左言希低叹:“若我不答应,你大约也会押我回京吧?”
  萧潇不答,转而问道:“你有没有话要转达给贺王世子?”
  左言然道:“不用转达什么了。他看着轻浮,内里清明。我的事,瞒不过他。若我没回府,他自然知道我出事了。好在义父之案已结,他这几日也该护送义父灵柩回京了……”
  萧潇便点头,“如此,冒犯了!”
  说毕,他手中多了一根银光闪闪的特制绳索,飞快伸臂擒住左言希双手紧紧缚住,又将他身上的宝剑、荷包等物尽数收去。
  左言希面色越发苍白,却无一丝抗拒,由着萧潇将他双手压在背后捆得动弹不得,才向景辞道:“阿辞,我做下的事,的确有必要跟皇上有所交待。该我承担的责任我会承担,你不必插手。”
  景辞冷冷扫他一眼,并不答话。
  左言希嗓间滚动了下,转身向坡下走去。
  走到阿原身畔时,他的身形略略一顿,飞快地轻道了声:“谢谢!”
  没等阿原回过神来,他便已随萧潇走得远了。
  ………题外话………啥,问我小标题哪里去了?咳,还没想好……
  后天见!
第三卷鸳鸯谱(一五六)
  景辞竟已听到,一边令舆夫照旧把坟墓填上,一边问道:“他谢你什么?谢你挖出他瞒天过海、包庇重犯的证据?”
  阿原明知左言希谢她,只是因为她终究不曾告诉景辞,他就是那个意图在涵秋坡杀她的黑衣杀手。
  一边是没过门的妻子,一边是救过性命的好友,若她说起,景辞必定恼恨之余,必定为难逆。
  想景辞伤病在身,不宜着恼;何况左言希很了解他的病情,日后多半还需仰仗他来诊治鼷。
  权衡利害后,阿原也不愿追究此事,遂闭口不提。见景辞问起,她便道:“左言希庇护姜探,想必也心虚得很。应该是谢我点破此事,解了他心结吧?“
  景辞“哦”了一声,也不知信还是不信。
  阿原忍不住又问:“那个萧潇为什么不把左言希交给官府处置,反而大费周章亲自将他押回京城?”
  景辞眺着左、萧二人离去的方向,到底答她道:“萧潇是皇上的影卫,只听皇上一人吩咐,也只对皇上一人负责。有时,他也会代皇上出面,暗中处理一些比较私密的事。当然,若是影卫行动时有甚不妥,犯下过错,也只能由皇上一人处置。”
  “这和左言希有什么关系?”
  “言希也是皇上的影卫。”
  “……”
  重新掩好坟墓,景辞等正准备离开时,那边山道上忽然又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举目望时,阿原已禁不住叫道:“是朱继飞!”
  眼前的朱继飞依然年轻俊秀,眉宇间依稀看得出往日温雅斯文,可他质地华贵、做工考究的衣衫上尽是凌乱的褶皱,四处是蹭擦的,看着倒像刚在野外囫囵睡了一觉。
  但很不和谐的是,他的头发上虽有一两片枯叶,却梳得齐齐整整,用一根镶着明珠的银簪仔细绾着,纹丝不乱。
  他的步履很是踉跄,中途还摔了一大跤,却飞快爬起,也不晓得去掸身上的尘土,更无视景辞等人的目光,径冲向那坟墓。
  “探儿,探儿!”
  他双眸闪亮,笑容温暖,呼唤心上人的名字时轻柔多情,完全不像失心疯的人。
  他凝视着墓碑,指触小心翼翼地抚着姜探的姓名,柔声道:“我就知道你放不下我,必定会来找我。可你为何总在我睡着的时候找我?我想醒着时好好看看你。”
  他的手很干净,只有方才摔跤时沾上的泥土。但他左腕似受过伤,用一块帕子包扎着。
  景辞走向前,问道:“你既然过来看她,为何会睡着?”
  朱继飞便抓起头,很快将齐整的发髻又抓得几分凌乱。他纳闷道:“是呀,我为什么会睡着,为什么会睡着……若我不睡,便能见到探儿了!”
  他将手探入怀中掏摸片刻,竟摸出一个沾着血的瓷瓶来。他温柔看着坟墓,说道:“不过也不妨事的,探儿你看,我又带灵鹤血来了……你说这个配药有用,我以后看到灵鹤便取它们的血来给你,可好?”
  但朱继飞疯了那日,便已将朱蚀所养的鹤杀得干干净净,朱府哪还有鹤?也不晓得是厨房里鸡鸭还是园子里的鸳鸯倒了霉,被瞎了心智的二公子当作灵鹤砍了放血。
  阿原的目光,却已凝注在朱继飞左腕包的帕子上。
  她上前,握住他手腕,含笑问道:“你手怎么受伤了?谁给你包扎的?”
  朱继飞茫然,“受伤?包扎?”
  他不解地看向腕间的帕子,用力扯了几扯。
  阿原伸出手,指尖灵巧地拨了拨,那帕子上的结便松散开来,露出朱继飞腕上一道伤痕。
  伤口被清理过,血迹已凝固,看着不像是刚才受的伤。从朱继飞手中的“鹤血”来看,多半是他杀鸡宰鸭时误伤了自己。
  朱绘飞待弟弟甚好,若是发现,应该会让人替他包扎,但决计不可能用寻常的帕子包裹伤口。
  阿原将帕子一抖,已将帕子舒展开来,却是质地上好的一方丝帕,一角绣了朵雪白的绣球花。
  如此素净的帕子和刺绣……
  阿原心头一跳,低声道:“阿辞,我记得先前姜探住的院里便有绣球花。”
  景辞蓦地转头,扫向朱继飞奔来的方向,然后上前拍了拍朱继飞的肩,温声道:“二公子,你看,姜姑娘并没应你,或许还没回来吧?方才你睡在哪里?或许她只是一时走开,这会儿又回去等着你了!”
  朱继飞一呆,居然听懂了景辞的意思,忽高声叫道:“探儿,探儿,你别走,别走,我……来了,来了……”
  他捏紧瓷瓶,返身往来路冲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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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继飞虽然疯傻,但关系到姜探时,半点也不糊涂。
  他很快奔到山侧一块大石后,呆呆地四下张望,寻觅着他心上人的踪影,高声叫道:“探儿,探儿,你在哪里?”
  这一回,他的行止其实再正确不过。
  大石后方着一层干草,有明显的被人躺卧过的痕迹,旁边还有沾着血迹的水碧色湿布条。
  朱继飞不是梦里见到姜探,而是姜探的确来了。
  以她用药的能耐,想迷晕疯癫的朱继飞轻而易举。她发现朱继飞腕上有伤,撕下裙角替他清理了伤口,又用帕子包扎好。她甚至还替他梳了发,重新绾了整整齐齐的发髻。
  阿原纳罕道:“奇怪,她为什么迷晕朱继飞?”
  景辞站到那山石旁,四下一打量,手指在石上轻轻一叩,说道:“你过来看!”
  阿原忙走过去,顺着景辞所指的方向看时,正看到树丛和草丛间隐隐露出的那座坟墓,以及坟墓前的情形。
  她略一思索,便明白过来,“是了,我们挖掘坟墓时,朱继飞正好来了。姜探或许是跟着朱继飞来的,或许是跟着我们来的,眼见她假死的消息瞒不住了,生怕朱继飞看到空棺后再受刺激,所以将他拦下来,一起藏在这边了!”
  她再看一眼坟墓方向,背上惊出一层汗水来,“也就是说,方才坟前发生的那些事,她早已看得明明白白,一清二楚?”
  景辞面色清冷得有些可怕,低声道:“对!包括言希怎样被她连累,怎样被萧潇捆走!”
  他的眸光清寒如冰,“或许,言希根本就是故意站出来的。他怕我们疑心后会到这边寻找,暴露姜探。可她竟在这里与朱继飞亲昵相伴,替他绾发裹伤,眼睁睁看着言希陷入危难之中!”
  直到左言希被带走,空棺重新被掩盖,再不会刺激到朱继飞,她才弄醒朱继飞,自己悄然离去。
  阿原听得他话语间对姜探的厌憎,忙道:“其实也不是坏事。等左言希明白姜探对他的薄情寡义,冷了心肠,便可以另择佳妇,再不怕被这女人连累了!”
  “不会的。”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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