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世欢 [精校出版]-第20节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阿原回头。
景知晚道:“那个姜探是挺倒霉的,被坑得一辈子疾病缠身,便是真的参与谋害朱蚀,也是情有可原。”
阿原再不知他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因何而发。
他的眼神幽黑,盯住她时宛如看不见底的一双深井,莫名令人心悸。
阿原思量片刻,终于换上了然的神情。
她凑上前,贼兮兮地笑,“这是在怜惜姜探?咦,难得姜典史也懂得怜香惜玉!放心,你回头可以向李大人求情,只要她牵涉不深,李大人必会卖你面子。”
她将双手拇指并拢,勾了两勾,比出个成双结对的手势,做着鬼脸大笑跑开。
景知晚却半点笑意俱无。
她居然把他和旁的女子扯在一起……
这种荒谬感,在他被断去双足、于荒野间独面群狼苦苦支撑时也曾出现过。
全然无法置信的荒谬感,甚至压过了断足和豺狼撕咬的痛苦。
他认定那只是恶梦。
可惜,那恶梦,竟永不能醒。
他只能在那恶梦里苦苦挣扎,努力从炼狱般的无尽痛苦里破开一条重生之路。
如今,梦在延续……
第一卷灵鹤髓(八十九)
一行人还未赶到县衙,那边已有衙役飞奔来报,说是京中使臣到了。
李斐原先担心朝廷追逼破案,影响政绩,着实对使臣的到来大是头疼。如今凶手基本落网,偏生害人的和遇害的都不是寻常人,便开始盼望使臣尽快到来。如今忽听得使臣已到,却似想睡时有人塞了个枕头来,顿时大喜过望,笑道:“极好,极好!本官这便去迎接使臣!”
阿原紧随着要跟李斐等一起回衙时,忽见小鹿从路的另一头飞奔而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冲向她。
阿原愕然,忙拉过她问:“什么事?”
小鹿将她扯过一边,看离众人远了,才上气不接下气地低叫道:“小姐,来的那位使臣……使臣大人,是谢公子!”
阿原问:“谢公子?哪位谢公子?”
小鹿急得跺脚,挥着手连连比划,“小姐你真糊涂了,还有哪个谢公子?就是你喜欢的那个谢公子呀!”
“我喜欢的……”对着小鹿诡异的神情,阿原迷惑片刻,额下便滴落大大一颗汗珠,“是……和我相好的那个谢公子?”
小鹿连连点头,“对,对,谢瞳谢大人的公子,谢岩。他往年时常随侍在皇上跟前,后来被长乐公主缠得没法,便不时告病离宫,跑来与小姐相会。小姐不记得么?长乐公主还曾到原府堵过他,被夫人赶走了……”
阿原抱头,“我当然不记得……”
连公主喜欢的男子也敢收入囊中,原清离这是多大的胆子!连公主都敢赶,原夫人又得是多大的权势!
小鹿叹道:“小姐必定更记不得,谢公子和小贺王爷和你最投契,你出事前那一晚,就是他们俩通宵达旦跟你玩乐着……”
谢岩,慕北湮……
竟都跑沁河这小地方来了!
阿原顿了半晌,无奈说道:“看来,我得向大人告假了……嗯,我昨晚被毒蛇咬了,的确该休息两日……”
“嗯,小姐既然不愿见他们,咱们就先避避……这案子就先别管了吧!”
“这都快结案了,怎能不管?”阿原提着破尘剑,用剑鞘一下一下地戳着旁边的老树,“就像做了一桌子的好菜,终于能入口了,咱们能舍下不吃就跑了吗?”
小鹿的嘴角抽dong了几下,终于忍不住说道:“小姐,你是不是想得太多了?你从没做过饭,做不出一桌子的好菜;便是做了,那也……没法入口啊!”
连她小鹿做的汤都没法吃,何况连厨房门都不曾踏入过的大小姐……
“……”
阿原无言以对,又将破尘剑用力地戳了下树干,垂头丧气地走向李斐。
第一卷灵鹤髓(九十一)
“所以,是清离想避开我们?”
谢岩微笑,清秀文雅的眉眼掠过狐狸般的狡黠,“你觉得,她避得了吗?”
慕北湮也笑了起来,“避不了我们,大约也避不了端侯吧?说来也奇怪,原夫人先前与清离势同水火,的确管不了清离。可端侯那里为何也毫无动作?难道我们的消息有误,端侯并不是因为清离才回到梁国?”
谢岩看向奔往县衙的那群人,悠悠而笑,“你怎知端侯毫无动作?别忘了,我们都不曾见过他,便是他站在跟前,我们都认不出他。”
慕北湮猫儿般懒懒舒展手脚,“没事,清离也认不出他。大家……便从这里重新开始认识认识吧!”
---------------
阿原悄悄从侧门回衙,喂饱小坏,沐浴更衣毕,便叫小鹿到前面打听动静。
她在衙中的卧房虽小,倒也收拾得清清爽爽,窗外还植有一丛栀子花,已有洁白花苞将绽未绽,传出阵阵甜香。
阿原临窗坐着,一边悠然地品着茶,一边闻着茶香花香,沉吟着自语:“栀子苦寒无毒,待花朵开了,取上好的花瓣蒸叠入胭脂,敷之可令肌肤生香,远远便能闻得芳郁之气……”
她低头瞧瞧自己洁净利落的男装,又觉想得太过深远。
胭脂什么的,天晓得几时才用得上;而从前的原清离必定很爱惜自己容貌,她方才记得这些吧?
不仅记得如何提取栀子花香,她还记得栀子可清肺止咳,凉血止血……或许病歪歪的典史大人用得上。
正思量时,她鼻子忽酸了下,便连着打了两个喷嚏。
或许她夜间淋雨受伤后着凉了,或许她不该咒景知晚。虽说他坑她不轻,但到底不顾足疾赶来救她……
揉着鼻翼继续喝茶时,小鹿已气喘吁吁推门进来,说道:“小姐,使臣……就是谢公子正和知县大人在大堂审嫌犯呢!我去看过了,咱们可以绕到后墙悄悄听着。只是大人座椅后设有屏风,虽有窗扇,也不太容易看清里面情形。”
阿原丢开茶盏,笑道:“本就只想听听此案前因后果,谁要看他们了?纵然一个个貌比潘安,比得了本小姐颠倒众生吗?”
她将食指托着腮,清亮眼睛悠悠流转,想象着往年颠倒众生的情状来,努力比出一个倾国倾城的姿态来。
小鹿指着她笑得打跌,“当然比不了!”
踏出门时,小鹿又问:“小姐有没有耳朵发烫?”
“没有。”
“有没有打喷嚏?”
“……”阿原转身看她,“怎么了?”
“小贺王爷一直在谢公子跟前念叨你。”
“小贺王爷……”贺王府茅房里的那一幕涌上,阿原再也潇洒不起来,果然耳朵烫了,“慕北湮……怎么也来了?”
第一卷灵鹤髓(九十二)
“他们本就是好友啊!因为小姐的缘故,他们常日夜在一处,简直是好上加好的一对璧人!谢公子来了,小贺王爷自然要过来相见的。”
阿原连脸庞都已烫得像串上了一溜火焰,也顾不得那“璧人”的称呼形容两个男人有多别扭,急问道:“他们不是在办案吗?怎会议论我?”
小鹿道:“谁不知道小贺王爷又尊贵,又任性?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就在问我们大人,‘你们那位很有趣的原捕快呢?’谢公子也凑热闹,说原捕快在案中大有功绩,该请来一并审案。”
“李大人……自然向着我,说我有伤在身。”
“那当然。小贺王爷听了半晌才说,那是该好好休养;但谢公子却道,既然病了,待审完案子该过去探望探望……”
天色依然半阴半晴,阳光并不炙烈。可不知为何,阿原刚踏出门槛,对上那天光,立时又毫无风度地仰面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
阿原熟门熟路,很快带小鹿绕到大堂后,从一侧的窗棂仔细向内观望。
小小县衙的大堂自然逼仄,没法和京城诸部衙门相比。今日使臣驾到,捕快、衙役等都在大堂内外听候使唤,加上数名嫌犯,顿时挤了满满一堂。主座后的屏风有点窄,知县大老爷的宽肩肥臀露出了小半边,又将阿原她们的视线挡去不少。
目测这情形,主座上应该就是京城来的使臣、阿原的旧情人谢岩。
看李斐被挤到这地步,多半她的另一个旧情人贺北湮也在旁边。以那二位的尊贵,能给李斐留半个屁股的座位就不错了。
景知晚似乎未在其中。他辛苦一夜,大约只能瘸着腿告假休息。
朱继飞、姜探也被押在别屋;朱绘飞被委委屈屈关了好几天,惊吓之下也瘦了一二十斤,令李斐大是愧疚,何况谢岩的堂兄正是跟朱绘飞暗通款曲赠送秘戏图的那位,此时便被放出来,还搬了张椅子令他在堂下坐着听审。
如今审的,正是朱夫人。
确切地说,根本没人在审,只是朱夫人沙哑着嗓子在控诉着朱蚀的荒唐狠毒和丈夫女儿的凄惨可怜。
她道:“朱蚀那畜生,害了我夫婿不说,连我女儿也要害,难道还要我顾念什么夫妻之情?何况他岂能算是我丈夫?明明是我杀夫仇人!”
她恨郁盈胸,言语罕见的铿锵,另一边却有人清朗而笑,很是悠然地问道:“于是,隔了十余年,你忽然贞烈起来,杀了现在的丈夫为从前的丈夫报仇?”
辨其位置,应该正是主座的谢岩。
他的声音说不出的清澈,好听得出奇。
景知晚的声音低沉,却总是回旋着令人心悸的磁性,其实也极好听,常令阿原有些失神。只是他动辄损嘲阿原,阿原便怎么也不敢心生欣赏了。
第一卷灵鹤髓(九十三)
她悄问小鹿:“谢公子……生得也很好吧?”
小鹿细察其意,似有开窍之意,顿时喜笑颜开,“自然生得好!小姐从前最喜欢他了!”
阿原抱了抱肩,一时想不出自己与那谢公子颠鸾倒凤的模样,便做了个鬼脸,又看向堂内。
她再未曾留意到,另一边的角落里,景知晚青衫落拓,眉眼淡淡地瞧着她,早将她的一字一句听入耳中,并将她的神情尽收眼底。
大堂内,朱夫人正愤然说道:“我杀他又如何?若非是他,探儿怎会与我骨肉分离,又怎会落得顽疾缠身?可恨他将他的灵丹妙药视如性命,跟他讨药几滴灵鹤血,居然将我怒斥一顿,怪我不知廉耻,抬举我嫁作朱家妇,享他朱家的锦衣玉食,还敢惦念姜家的女儿!我到底读书少,的确不知廉耻二字怎写,便去请教读书多的继飞,他父亲的所为,该不该把廉耻二字做成牌坊高悬在他朱家的大门上!”
朱绘飞瘦了一大圈,披着显得阔大的锦衣坐于椅上细听,此时才喃喃道:“二弟心软,必定帮你……”
朱夫人道:“总算继飞不像他那禽兽父亲,又怕损了我和探儿名誉,也不敢跟旁人提起,便买通棂幽,拿到绘飞那里的灵鹤血给探儿炼药。又知我不便常去慈心庵,便时常过去照应。算来一个自幼丧父,一个自幼丧母,都是苦命的孩子,倒也情投意合。可惜我虽有成全之心,也做不得主。”
说到这里,连朱绘飞都悟过来,不由站起身来,失声道:“你……你便为成全他们,所以杀了父亲,并嫁祸给我?”
朱夫人目光从他脸上闪过,很快避了开去,声音低了些:“我并未想过嫁祸你……谁晓得官府会判定是谋杀……”
朱绘飞跺脚道:“那个装过假药的瓶子,难道不是你丢入我房中的?这还不是嫁祸?哦,对了,你是盼着我被判成凶手伏法,你女儿便可完全承继这朱家的田产家业了!”
朱夫人不答。
她嫁入朱家已成事实,虽日夜牵挂女儿,但囿于朱蚀的凶狠,再无法将女儿接到身边。
可如果朱继飞娶了姜探,姜探便能以儿媳名义待在朱家,既能圆她母女团聚的心愿,也不必担心姜探流落在外,无法觅得珍奇药材治病。
朱继飞不顾嫌疑,第一时间赶过去试图接出姜探,百般维护,足以证明他待姜探的确出自真心。
于是朱夫人所要做的,就是踢开一切阻挡女儿入门的障碍。
第一个当然是朱蚀。他毒杀姜探之父,无论如何不会允许姜探进门,何况还是个可能瓜分其珍奇药材的女子。
朱绘飞虽是不折不扣的纨绔公子,但本性不坏,两兄弟感情也不错,没了朱蚀反对,多了继母做主,并不会阻挠朱继飞的亲事。
可朱继飞受猜疑时,朱夫人还是将他推了出去。
第一卷灵鹤髓(九十四)
阿原、景知晚都不在跟前,朝廷使臣却在旁盯着,李斐便不得不自己考虑起案情。
他问:“如此说来,那假药必是你盗了配方,交姜探炼制的?那么朱继飞枕下出现的两颗仿制灵鹤髓,又是从何而来?把装假药的瓶子丢入朱绘飞房中,到底是你所为,还是朱继飞所为?”
朱夫人攥紧拳,高声道:“不关探儿事!从前我曾见朱蚀炼坏过一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