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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节

两世欢 [精校出版]-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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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甚至在沁河也装作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
  阿原百思不得其解之际,提着灯笼走在前面的景知晚忽道:“留意前方。”
  阿原忙将灯笼提高,赶上两步,仔细将前方一打量,说道:“从坠落的方向和草木卧倒的方向看,丁曹应该是从这个方向行来的,不会错。看,他应该在这里绊倒过,这山石上尚有血迹……”
  景知晚看了一眼她刚越过的那处松动山石,再不肯说他只是提醒她留意脚下,懒洋洋道:“我是说,小心女鬼抓你!”
  阿原笑道:“放心,有景典史这才貌双全的人物在前,女鬼要抓也不会抓我!”
  见景知晚又有愠色,她挑了挑眉,“别老是皱着眉瞪人,容易老!”
  景知晚淡淡道:“处处心机用尽之人才易老。可惜,他们还自以为聪明绝顶。”
  阿原怔了怔,“你说的自然不会是我。”
  她小小作弄他一回,能算什么心机?不过……她定亲又逃婚,在他看来算不算心机用尽?
  正有些心虚时,忽听得景知晚喝道:“看着点儿脚下!”
  但他似乎说得太晚了些,阿原已觉脚下一软,低头看时,靴子结结实实踩在某只野兔的腐尸上,顿时被腐肉污了半只靴子,低头待要清理时,却是恶臭冲鼻,差点没吐出来。
  景知晚忙将她扯到一边,摘树叶为她拨开靴上的腐肉,恼道:“你这么笨,能活到今天也是奇迹!”
  阿原虽知他有心提醒,但那命令式的喝斥着实令她不爽,便如他一边帮她清理,一边出言不逊般令人着恼。
  她怒道:“你这么刻薄,能讨到娘子才是奇迹!”
  景知晚面色一沉,丢开脏污了的叶子,甩手走了开去。
  阿原瞪他一眼,俯身自己去擦,却觉那恶臭熏得发晕,忽想起景知晚同样出身不凡,方才似乎蹲坐于地,正为她清理污物……
  她忙转头看时,景知晚将灯笼放在兔尸旁,正拿巾帕掩住鼻,用树枝小心翻拨那堆已不成样子的腐尸。
  阿原好奇,问道:“你还会给兔子验尸?”
  景知晚道:“你踩了一脚,都不曾发现异样?”
  沁河县附近并无高山峻岭。认真说起来,涵秋坡虽然林深树茂,其实连山都算不上,不过是座稍高的丘陵,虽有些野兔狐狸之类,但并无狮子老虎之类的猛兽,山道也不算陡峭,丁曹之死才倍觉蹊跷。
第一卷灵鹤髓(五十九)
  但死个兔子、老鼠之类的,似乎不算什么事儿。
  阿原将那兔子细看了看,才有些讶异,“中毒而死?”
  景知晚道:“周身光肿,毒气蔓延全身,左后腿有咬啮黑痕,比别处肿得更厉害。这是被毒蛇咬后中毒而死。”
  “这与案子有关?”
  “没有,考验下你眼力而已。”
  “……”
  阿原完全不想理他了,将脚下的污物在山石上踏了几踏,便快步向上攀爬而去。
  景知晚看着她大步前行的步伐,估料着便是毒蛇也未必咬得穿她那厚实的小皮靴,这才吐了口气,正待起身离开,脚踝处忽传来钻心疼痛。
  他一晃身,人已跌坐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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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原辨着一路可能的痕迹,向前走出一程,又见旁边灌木上有勾了一处衣衫碎片。她察看过周围,才将那碎片捡了,正待收起时,忽然若有所觉,将灯笼凑向碎片,仔细察看,又放到鼻际嗅了嗅。
  脑中顿时有片刻混沌,若有光怪陆离的人或物闪过,一时也辨不出都是些什么,只觉无边恐惧如潮水般涌来。
  阿原忙将碎片拿开,深深吸了一口气,那怪异的幻觉才渐次消失。
  自生病后,她莫名而起的幻觉也不少,但这一次显然不大一样。
  她小心包了那块碎片,向后看时,却不曾看到景知晚,甚至连灯笼的淡淡光线都没看到。
  难道走岔道了?
  阿原看了看愈发阴沉的天色,提起灯笼返身往下寻找。
  走回一处拐角,她才见景知晚缓缓走了过来,忙迎了过去,急急说道:“丁曹不是意外摔伤!”
  景知晚“哦”了一声,继续向前行走,却走得很是缓慢。
  阿原走到他跟前,才注意到他面色比平时还有白皙,甚至近乎惨白,连唇边的颜色都已褪尽。她怔了怔,问道:“你不舒服?”
  “没有。”
  景知晚答得很快。他的眸子很黯淡,却依然睥睨着她,微微地嘲讽道:“丁曹被人下过药,才会迷失神智,在山林间癫狂奔逃,直到摔断腿、丢了性命。你不会是刚刚找到了什么,凑到鼻前闻过才知道吧?”
  阿原很想否认,但他偏说的宛如亲眼所见,让她着实无可反驳。她涨红了脸,吃吃道:“你……你早就发现丁曹被下了药?那怎么不曾说起?”
  景知晚缓缓从她旁边走过,懒洋洋道:“你同样精通药理,我以为你是知道的。”
  阿原恼道:“谁说我精通药理……”
  她说了一半,忽然住口。
  从小鹿知晓的情况来看,原家小姐只对男人感兴趣,肯定不曾研究过什么医术,什么药理。可她来到沁河这些日子,命案虽遇到的不多,但遇到投毒、伤人等案了,大多能分辨是中了何种毒,被何种器物所伤……
第一卷灵鹤髓(六十一)
  阿原惊讶。但她已习惯他这古怪莫测的性情,遂懒懒道:“既然景典史不想与我同行,那就请便吧!我随身带有蓑衣,倒也不担心淋雨。”
  她转身欲走时,景知晚又唤住她。
  他低咳了一声,说道:“从那只兔子的伤处和所中毒性来看,那毒蛇似乎并不是这一带所产,那暗害丁曹之人也可能还在山间,你需多留意。若是害怕,此刻跟我一起先到坡上避避雨也好。”
  害怕?
  阿原已辨不出他是嘲讽还是激将。
  他话语间似有关心之意,只是他武艺这般高,却要先行离去,留她孤身在密林荒草间寻线索,着实看不出半点好心肠。
  她有些着恼,唇角抿了抿,说道:“我自然不害怕。既然景典史尊贵,怕被风吹着、雨淋着,那我一个人继续搜好了。”
  景知晚出乎意料地不曾嘲讽回去,只淡淡道:“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小坏陪你。何况这山坡也不大,若是遇险或有急事,可以撮口为哨通知我,我会立刻赶过去。”
  阿原暗自腹诽他太虚伪,但心念动处,却已撮口为哨。哨声响起,一长二短,出奇地悠扬婉转,流畅悦耳。
  这几个月驯鹰,似乎不曾对小坏用过这样的韵律。但她吹来很是自然,得心应手得像已吹过很多次。
  小坏敛翅立于树上,侧耳倾听着,不知所措地看她。
  阿原自己也有片刻恍惚,才向景知晚笑道:“就用这样的哨声,如何?”
  景知晚盯着她,眼前却似有白鹰的翅翼掠过,接着是少女明亮的笑容,那样清脆脆地向他道:“师兄,若我有事,便有这样的哨声唤你,好不好?”
  除了眼底少了永不离弃的追随和深入骨髓的眷恋,眼前的女子似与记忆中的女子并无二致。
  他终于唇角一动,简洁地答她:“好。”
  他的神色很怪异,连声音也怪异。
  但鉴于此人一向怪异,阿原便忽略了他所有的怪异,向她的鹰招呼了一声,径自向前搜寻,搜寻风雨将至时越来越缈茫的线索。
  走出数十步,阿原心头忽然也怪异起来。
  景知晚如此刻薄可恶,刚刚也只同行了不到半个时辰,为何她跟他分开后,会忽然觉得心头空落落的,说不出的不安?
  她转头向后方看去,却见林木森森,在暗夜里随风起伏,如一张将整座山坡都扣住的巨大的黑网。她再看不到他的身影,甚至连他那盏灯笼的微光都找不到。
  想他身手高明,轻功极佳,必定早已离去,奔向坡上那间猎人搭来遮风避雨的小木屋了。
  他尊贵,自然该享受;于是自愿当小捕快的原大小姐,只能继续在黑夜中跋涉于密林……
第一卷灵鹤髓(六十二)
  阿原摇摇头,一边往前走着,一边向小坏笑道:“他走了……走了真好,这么个人在身边,看着多碍眼reads;'韩剧综穿'系统之“攻防游戏”!”
  小坏未必懂得她在说什么,却也扑着翅膀鸣叫一声,以表万分赞同。
  她所不知的是,在她和景知晚分开的那一处,景知晚正紧靠山石坐于地间。
  他摸着脚踝,面色惨白,额上已疼出大颗大颗的汗珠。他的旁边,放着被他吹灭的灯笼。
  阿原的笑声和话语,不高也不低,恰能一字不漏地传入他耳中。
  而她的笑声于他太过熟悉。
  那曾经刻入骨髓的笑容,在他孤寂一人苦苦挣扎于绝望和苦痛之际,依然夜夜入梦,提醒他曾经拥有的一切,以及,已经失去的一切。
  眼前的女子坦荡明朗,眼底的光彩也不算陌生。
  当年,他将白鹰送那个十五岁的少女时,她也曾展现这样明亮的笑容。
  她还抬起清莹如水的眸子惊喜问他:“这鹰,由我来驯?”
  “既然给你,自然由你来驯。”他负手看着她,“把它驯得比五皇子那只鹰更凶猛,更听话,便不必眼巴巴地羡慕人家了!”
  她围着架子上的小鹰转着圈,仰起的面庞如明月般皎洁无暇,“它叫什么名字?”
  “还未取名。”他看着他的笑容,难得促狭一回,“就叫小晚吧!”
  她顿时红了脸,欲骂他又不敢,只愤愤地瞪他:“什么不叫小辞?”
  最后,小白鹰取名叫小风。
  它掠翅而过时,轻捷得像风,羽毛振动的声音扑到耳边便是温柔的风声。取名小风,可谓名副其实。
  于是,发现抗议无效后,她很郁闷。
  不只一次,他听到她在背后嘀咕:“风眠晚么……风是姓,又不只我一个人姓风。”
  但也不是她一个人名字中有个“晚”字。为何小晚用不得,小风就用得?
  而她不晓得的是,其实风并不是她的姓。
  很久很久以前,知夏姑姑带回了一个刚出世的小小女婴。
  仿若惊恐着未来的命运,她一直在啼哭。隔得好远,他都能听到冬日凛风呼啸里那女婴的哭声。
  即便舅舅遣人看顾,她依然每夜哭闹,很晚都不肯睡觉。
  数日后的一个深夜,雪很大,再次被她异样的哭闹惊醒时,他忍不住披衣奔了过去,然后看到了持剑在手的夕姑姑。
  他看着女婴哭得通红的脸庞,还有滚着泪水的干净眼睛,说道:“别杀她。以后……让她跟着我吧!”
  舅舅便道:“罢了,养几日看乖不乖。若是太闹,便不用留了。外面好大风,偏生这丫头这么晚还哭闹不休,嗯,就叫……风眠晚吧!”
  那年,他五岁。
  她渐渐长大,可他也渐渐长高。她始终仰视着他。
  题外话
  麻麻说,喜欢看的话要留个评论,冲个咖啡,不然那个叫饺子的懒作者只怕会更懒……
第一卷灵鹤髓(六十三)
  她自然是乖巧的。
  在他不动声色的调教下,她越来越乖巧。
  知夏姑姑终于想不起要拿起已经放下的剑。
  谁也说不清知夏姑姑是对还是错,但他必定是错了。
  从一开始就错了,且知道错了,还不知悔改,生生把一条没有尽头的暗路走到了无处可去的漆黑。
  侧耳听着阿原的脚步声走远,渐渐完全看不到灯笼的亮光,景知晚从怀中摸出个玉瓶来,倒出两颗药丸服下,才蹒跚起身,取出一柄极锋利的短匕,截下一段树枝削作短棍,然后拄着那短棍,一步步在黑暗中向前摸索着,走向通向坡上的那条山道。
  山坡上根本就没有路,只有凹凸不平的山石和荆棘四布的密林,他走得很艰难。
  他一直走得很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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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原不断和她的鹰说着话。
  她完全不记得自己有没有过这种孤身一人行走在荒山密林的经历,但她原先对这样的境地似乎并不觉得害怕。
  现在么,也不是害怕。
  只是从一个人变成可以彼此依靠的两个人,再又变成一个人,忽然间便有了些落差。
  这么快习惯有人依靠真是件很丢人的事,尤其那人还是总对她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景知晚。
  大约她是太孤单了吧?
  但她还有小坏,她还可以跟小坏说话,所以她不断地说着话,以示她并不孤单,更不害怕。
  天色黑如锅底,不时闪过惨白的电光。被照亮的乌云宛若张开大嘴的怪兽,这里那里窥伺着,似随时要扑将下来,将地上的猎物尽数吞噬。
  小坏灵活地穿梭于林间,翅膀扑楞的声音却不时被风声雷声淹没。阿原手中的灯笼也禁不住那大风,被卷得飘摇如荧火虫般时明时暗。
  举目四顾,连前方往哪边走都难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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