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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节

两世欢 [精校出版]-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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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这样的原清离,为何看起来比从前更真实些?
  往日的原清离,高贵婉媚,永远追逐着男子,也被男子所追逐。她的眸子幽深如潭,明润如玉,顾盼之际,百媚丛生,足令天下男子魂不守舍。可和她再怎样亲近,甚至亲热,对她的认知似乎也只能停留在最初的印象中。
  美貌出众,多才多艺,与很多男子亲近,受很多男子追捧,——可温柔的笑容里,总似有点什么别的内容。
  偶尔,她在他跟前喝醉酒,他才意识到那些是什么。
  温柔不等于亲密,风流不等于多情,醉酒后她的眼神空洞而淡漠,甚至有种厌世的疏离和疲倦。
  最后一晚相聚,她便是那样厌倦地向慕北湮、谢以棠说道:“从此以后,我便不是我了……嗯,也许,那才是我。我要和我的过去诀别了……”
  彼时,他们还想着,她大约真打算收了性子,好好跟端侯过日子了。
  端侯病弱不假,但端侯真正的身份也不是慕、谢等人招惹得起的。公然送他数顶绿帽子,恐怕连他们的父亲都会惹上麻烦。
  但不久传来的消息,却是原家小姐遇劫,失去记忆,连母亲都认不出,更别说曾跟她相好的那些男子。
  其实出事后慕北湮曾入原府看过她两次。
  第一次她尚昏迷着,第二次她已经清醒,正命人将前来探望的相好们往外赶,神色间说不出是惶恐还是厌恶。
第一卷灵鹤髓(四十九)
  原夫人心疼女儿,帮着下了逐客令,于是慕北湮便被一起赶了出来。原想着等她病情好转再去相探,再不料等来的却是原家小姐私逃失踪的消息。
  她果然跟过去诀别得彻底。撇开往日交情不说,便是她醒后,他也曾和其他探病男子一起在她跟前出现过,唤过她的名字。
  而她,竟完全不记得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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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原返回左言希住处时,景知晚、左言希等已去了前面铺子,倒是小玉挖来凤仙花,正在那边殷殷等候。
  小玉黑眸含情,细细吩咐道:“这凤仙和别种凤仙不同,听说特别招蛇,而且招毒蛇。栽下后可以在附近撒些雄黄、硫磺之类的,免得毒蛇侵扰。”
  想着慕北湮曾与自己那般亲密,阿原仿佛背脊上有毛毛虫爬过。她接过凤仙,勉强笑道:“毒蛇啊……恐怕会惊着我妹妹。”
  小玉笑道:“不会的。公子令我们惊蛰后每月撒一次雄黄,我们在这府里就没见过蛇,更别说毒蛇了!而且凤仙全株都可解毒,尤其对蛇毒,特别有效!”
  她说得热切,但阿原惊悚之余,再顾不得安慰美人,匆匆谢过小玉,便逃一般的狂奔离去。小玉芳心无着,对着她仓皇离开的背影惆怅不已,自此落下相思病根,多愁善感之际,颇是掉了几滴眼泪。
  景知晚等赶往前面药铺,是因为安排在铺子外暗中监视的差役发现了一个人。
  是朱府那位最初报案的王管事。
  这王管事甚至曾说,是二公子居心叵测,暗害朱蚀。
  此时他面色惊惶,目光比先前更倔强,叫道:“你们不必再挨个儿铺子乱查!先前大公子炼药的砒霜、老山参等物,是老奴替他去仁和堂买的!可大公子真的只是让棂幽炼他想要的药,并不是灵鹤髓,更未有过谋害老爷之心!”
  景知晚端坐榻上,淡淡地看着他,“朱绘飞、朱继飞二人都是朱蚀之子,你一个朱府管事,为何偏心至此,一口咬定朱绘飞不会弑父,朱继飞则嫌疑重重?”
  王管事道:“大公子是老奴看着长大的,他的品行老奴怎会不知?虽然贪吃贪玩,可本性纯良,不像二公子貌似忠厚,暗藏奸滑!偏偏大公子痴胖了些,人便都道二公子俊秀聪明,生生让大公子传成笑话!可惜大公子到底是嫡长子,再怎么着,这家业一大半还是会留给大公子,二公子自然不服,暗动手脚谋害老爷、嫁祸大公子,才好独掌这万贯家财!”
  景知晚轻轻一笑,“朱绘飞请棂幽入府,难道也是二公子安排的?”
  棂幽是朱蚀之死的最大嫌疑人,也是朱绘飞脱不开嫌疑的主要原因。可根据他们近日所察,朱继飞行事端方稳重,并不像父兄那般喜欢结交方士,与棂幽几乎没什么交集,也未发现与任何江湖术士有联系。于是,不论是王管事当日的指证,还是今日的指证,都似水上浮萍,全无根据。
  阿原心神略定,已想起别的事,问道:“王管事,听说,你是当年朱蚀的原配夫人带入朱府的?”
  如今的朱夫人乃是继室。朱蚀早逝的原配夫人,正是朱绘飞的生母。
  王管事心虚,兀自梗着脖子道:“那又如何?老奴忠心耿耿,一心一意都在为朱家打算!”
第一卷灵鹤髓(五十一)
  李斐对此事十分上心,闻得他们回来,也已赶过来探问,看景知晚神色有异,忙打圆场道:“这个么,其实……咳,其实也没什么。听闻如今最时兴男风,不少王侯公子引以为风流雅事,景典史为那左公子特地跑沁河这种小地方来,更见得情深意种,更见得是雅人,雅人……”
  “咳……”
  雅人景知晚呛得一口水喷出,正喷在阿原袖上。
  阿原倒不计较,难得温柔地看着他,一脸的善解人意,以示十分开化,十分同情,十分理解……
  下面尚有丁曹、阿树等差役,本来还认真听着关于凤仙花的分析,忽发现话题一不小心歪到了十万八千里外,看向景知晚的神情便也精彩起来。
  景知晚瓷白的面庞不由泛起红,很想上前一把将阿原掐死。
  可惜,他从前不肯对她痛下杀手,如今……似乎已无能耐对她痛下杀手。
  这时,那边有人禀道:“井捕快回来了!”
  说话间,井乙已擦着汗奔进来,匆匆行礼道:“大人,我果然发现了一些事,却不知有没有用。”
  李斐忙上前两步挽住,急切道:“快说!快说!”
  井乙道:“我入府后,只作各处搜查,故意引住众人视线,令他们提心吊胆。待喝茶休息时故意放松下来打瞌睡,让他们终于能机会离开去做自己的事儿,趁机让跟随的差役去查探朱绘飞、朱夫人的动静。”
  “朱夫人?”
  “原捕快曾说,也需多留意能接近朱老爷的朱家女眷。”井乙悄悄窥伺阿原神色,很快决定还是抱稳典史大人的大腿,“不过朱夫人应该并无嫌疑。她回屋后便和要好的姬妾商议,想打点衙门,看能不能把朱绘飞先捞出来,莫让老爷泉下不得安生;又打听着京中可有认识的人,无论如何要为大公子洗去嫌疑,找出真凶……”
  他看向李斐,“大人看,她私底下这样说,足以证明她的确和朱蚀之死无关,且相信朱绘飞不是凶手,至少,不愿意朱绘飞是凶手。”
  李斐点头称是,“那还有什么发现?”
  井乙道:“我还遣了差役丁曹去暗查朱继飞动静,发现朱二公子那里看着也很平静,只是他的书僮曾去见了上回报案的王管事,说了两句话便离开,后来看着很正常,直到我休息完了,朱继飞又来作陪,却听闻那书僮悄悄出府了;不仅如此,那个王管事也不声不响出府去了,也不知去了哪里。我这边倒是料着朱继飞自己不便出马,所以一直叫人盯着那书僮,如今已悄悄跟下去了。只是那王管事去了哪里,却不曾分出人手去查,想来与这案子有关。却不知这朱继飞到底说了什么?”
  李斐不由有些得意,忙道:“亏得景典史提醒,我故意在朱继飞跟前说衙门里正在各处药铺清查买药之人,并说有人说朱家仆役买过,只是证人回乡,暂时不能确定是谁,以试探朱继飞动静。果然,他立刻去告诉了王管事!”
第一卷灵鹤髓(五十二)
  他不禁摇头,“那位忠心不二的王管事蹑着景典史他们查案的方向,发现衙门的确在清查药铺,遂挺身而出,主动承认买药,想撇清朱绘飞,却反令朱绘飞更难洗刷嫌疑!呵呵,在我跟前,居然还扮作兄弟情深的模样!”
  阿原沉吟道:“撇开朱继飞人品不谈,就事论事,王管事替朱绘飞买药,的确令朱绘飞难洗嫌疑。只是朱继飞如何得知王管事曾代为买药?再则,若是朱绘飞害了朱蚀,以王管事对朱绘飞的忠心,不可能毫无所觉,怎么可能向官府报案?他不怕陷害不了朱继飞,把朱绘飞搭进去?”
  井乙抚手道:“这样看来,反而是朱继飞更可疑?能知道王管事买药之事,并拿此事作文章,足以证明他对朱绘飞一举一动早已十分留意。可他明明说过,他对丹药之事丝毫不感兴趣。看来……真的居心叵测哪!”
  景知晚眼眸低垂,似有乏意,此时方淡淡道:“证据呢?”
  众人一时静默。
  李斐抬头看向堂上高挂的“秦镜高悬”四字,咳了一声,说道:“不论王孙公子还是平民百姓,至少在本官这里,不会枉杀一人,不会错放一人!”
  略嫌狭窄陈旧的县衙大堂便因他这话多了几分肃穆。
  景知晚抬头看他一眼,眼底难得的清澄如水,似有感慨之意。他轻声道:“是丁曹盯着那个书僮?且等他回来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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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那个叫丁曹的差役当晚没有回来。而朱继飞的那个书僮,却在天黑前赶回了朱府。
  第二天,丁曹还是没有消息。
  直到傍晚,北郊八里外的涵秋坡有里正来报,发现坡下发现男尸一具,身着公差服色,年岁状貌,似与失踪差役相类……
  李斐大是震怒,忙带景、原、井等人去看时,果然是那个失踪的差役丁曹。
  仵作检验过尸体,初步认定的结果是:从高处跌落,摔死。根据尸斑推测,死亡时间应该在前一晚半夜到凌晨之间。
  也就是说,那书僮离开几个时辰后,丁曹才意外死去。
  李斐已忍不住喝骂道:“胡扯!胡扯!这必是有人加害!必是有人加害!”
  沁河县并无高山峻岭。这涵秋坡虽有陡坡,但丁曹所经路径生有大片林木,虽是山路,却相对平缓,若是七老八十的一时不慎摔到脑袋身亡倒还好说,丁曹在衙门当差,谈不上会多少武艺,至少寻常百姓绝对比不了,好端端摔死在查案的道路上,真可让人笑掉大牙。
  景知晚一直在旁看着,此时也过去尸体细察一番,说道:“死者刀在鞘中,说明并未与人正面交锋搏斗;他的体表有大小不一的擦伤、挫伤,右腿骨折,衣衫勾裂,口鼻出血,结合坡上明显的滑落痕迹,无疑是跌落后内腑重伤而死。”
第一卷灵鹤髓(五十三)
  他翻检衣物,又仔细看右腿骨折处,又道:“骨折处有外皮刮伤,但死者曾用衣袖擦过伤处血迹,故而骨折应该发生于跌落之前。从骨折处的皮肤受损情况判断,应该也是摔伤。”
  井乙咋舌,“也就是说,他摔过不只一次?”
  景知晚看着那磨损得不像样的衣衫,和满是擦伤的皮肤,再目测了下他摔落的高度,沉吟道:“应该……好多次。”
  “好多次?”李斐听着也不可思议了,“你是说丁曹在山林里摔了很多次?最后还摔死在山里?”
  若是偶尔失足摔倒,运气背到家恰好摔掉了小命,或许还能让人相信。若说一个好端端的壮汉,一路都在不断摔跤,摔掉腿不算,最后还摔掉了性命,简直匪夷所思。
  阿原也留意着丁曹的伤痕,倒也相信景知晚所言,闻言踌躇苦笑,“难道丁曹下山时见鬼了?被鬼吓疯了乱跑,还是被鬼惊出了失心疯?”
  此时夜幕渐沉,山坡间草木森森,在蕴着寒意的夜风里沙沙作响,扑到春日里略嫌单薄的衣衫上,顿时冷意嗖嗖,竟将众人都吹出一身的鸡皮疙瘩。山下几户人家已点了灯,此时在阴冷的夜色里摇曳,鬼火似的诡异。
  里正忍不住抱了抱肩,上前一步,结结巴巴道:“这个……其实真有听闻。”
  李斐忙问:“出过什么事?”
  里正道:“曾有两名百姓上山砍柴,回去时天晚了,明明是来回过很多次的山路,偏偏怎么走都走不到山下……后来还有一个外乡书生,一大早连滚带爬下山来,气色不成气色的,已经吓丢了半条命。他也说在林子里遇到了鬼打墙,怎么都走不出来,最后还是偶遇一名女子将他带了出来……出林子里天刚亮,他还没来得及道谢,那名女子便不见了……”
  阿原叹道:“这个……故事还没讲完吧?下面不是该探讨狐仙报恩之类的轮回因果?后来这书生娶的妻子呢,自然也该长着和这女子一样的样貌!”
  里正忙道:“大人明鉴,草民只是陈述事实。至于那女子是狐仙还是女鬼,实在不知……”
  李斐对着下方狼藉的尸体,听着鬼故事般的“陈述事实”,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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