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学霸在秦末-第1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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冶铸作坊是最早进行封闭式管理的地方,毕竟武器之事从来是国家机密,至于造纸作坊,是在官方和作坊切实见到其后的巨大利益才开始严抓保密的。
冶铸作坊整体分为里外三层,从外至里,一层比一层防守严密。
最外层做最基础的工作,往来的运输停靠,小工们捡煤、破碎筛分矿石,作坊的文职人员办公,厨工们做饭等都在这一层。
第二层则是好几个高耸的炼铁炉,负责按照最里层的要求为其提供炼好的原料,至于最里层,哪怕是第二层的许多工匠也是不知最里层有多少人、什么人、在做什么。
冶铸作坊和造纸作坊,周宁并不常来,除了初建的时候来了一次,这是第二次,但在官方足够重视,资金又充足的情况下,发展了两个月的作坊的规模显然不能同初建时相提并论,周宁踏入冶铸作坊的最外层,放眼一看,建筑和布局已然陌生,人也没有两个她面熟的。
唯一一个有些面熟的,还是穿着造纸作坊的衣服过来送空白账本的,不过周宁也不记得为何面熟了,见他也望着自己,周宁笑着对他微微点头,像是没有想到堂堂王姬会对他颔首微笑,那人更加面红而手足无措了。
不过工人们见到周宁都很紧张,哪怕周宁温和的笑着让大家不用管她继续工作,所以周宁也并未将那人的失态放在心上。
哗啦一声,一簸箕煤碳末子倒到地上,其中有一块略大些的滚到了周宁的脚边,脏污了她的鞋面,霎时间整个作坊针落可闻,捡煤的小工已经身子一歪,已经面色苍白、瑟瑟发抖的跪倒在了地上。
哪怕周宁的名声再好听,再言传她为人如何温和仁义,但身份的巨大差距摆在那儿,他们不可能不怕她,尤其王姬的喜洁和她的仁德一样广为流传。
小工的脸更白了。
周宁俯身拾起那块碳末,大约有龙眼大小,对着那小工笑问道:“这也是要送进去炼铁的吗?”
见周宁并没有生气的意思,那小工面上略微恢复了血色,但整个面皮还是紧张的绷紧了,“不,不是,是要扔掉的。”
“为什么?”周宁走近他好脾气的问道,仔细看他脚边的几堆煤炭,确实是将块煤和末煤分开放置最大的煤炭堆的两边,想来是在分拣。
“里,里头的师傅说,说、说是末煤扔进炉子里不好烧。”小工紧张的解释道。
“这样啊,”周宁点了点头。
直到汉朝的很长一段时间,冶铁都是用的木炭做燃料,首先相对于地底的煤炭的获取难度,伐薪烧炭的难度要低得多,同时煤炭旱柳和含磷较高,也会影响生铁的热脆性。
而与不用末煤相关的一条,应该是煤炭的气孔度小,透气性不好,在炉内受热后容易碎,从而容易使炉内的料层凝结堵塞,影响正常冶炼,而末煤更是不好通风,所以才弃之不用了。
煤炭冶炼虽然有这么多不好,但周宁还是让铁匠们改用煤炭,因为木炭冶炼对于森林植被的破坏太严重,生产一吨生铁要消耗七吨木炭,这个木材消耗量,周宁表示供应不起。
就是这个末煤,就这样扔掉,周宁也觉得挺浪费的。
就着手中的煤块,周宁在小工的身边蹲了下来,以地为纸,画了一个圆柱体,圆柱体上有许多小孔,正是她小时候见过用过的蜂窝煤,周宁转头对那小工,又抬头看向别的看着此处的工人。
“能不能想办法把末煤加工一下做成这个样子,我想里头冶铁的师傅们会愿意使用的。”周宁笑着如此说道。
煤炭染黑了她纤细的指尖,她蹲在煤炭堆旁边,雪白的衣衫也染上了煤炭的脏污,高高在上的喜洁的王姬从来没有这么狼狈的时刻。
但,她眉目温和的笑着,阳光在她的睫毛上跳跃,她的眸子仿佛阳光下水波潋滟的明溪,眉心几瓣桃花嫣红,霎时间就将人带到了生机盎然的春天,那么温暖,又那么明媚而耀眼。
此刻冶铸作坊外层的工人们觉得她比从前的哪一刻都更像神明,不,她分明就是神明!
已经放下空白账册的文人忘了动作,双目惊艳而呆怔的看着眼前此景,他的眸光越来越亮,像是最最虔诚的信徒终于得遇神迹,整个人陷入了一种狂热的痴迷。
周宁似有所觉的对上了他的视线,见他眸中的痴迷不带任何情·色的意味,又随意的收了回来。
巡视完两个作坊,周宁便回了县衙充作的宫殿。
造纸作坊内,一中年男子皱着眉严肃的又问了一遍,“你真要买?”
稍微年轻一些的男子双目带着兴奋的光芒连连点头,“嗯,买!”
“这可要花你整一个月的工钱!”中年男子又加重了声音提醒道。
“方大哥,我知道,我也真的想清楚了,我想画这幅画已经想了两个月了。”男子激动的搓了搓手指,虽然他现在更想画的是另外一幅,不过画卷的主角却是没有更改。
“那用普通的白纸不行吗?你就一定要买画轴?!”被唤作方大哥的男子还是不赞同。
男子坚持的摇了摇头,“配不上,方大哥。”普通的白纸配不上他心中的构图。
那方大哥闻言一噎,也是气得够呛,“行行行,你画技好,你文诺要是画技不好,也不至于到了上郡。”
说完,一把抓过男子的钱袋,又小心的抽出一副空白画轴给他,“拿着,快滚,吃不上饭的时候别找我,也别告诉我。”
“嘿嘿嘿嘿,”文诺如获至宝的抱着画轴离开了。
“这真是……”方大看着文诺走远,摇头叹气,真是个痴人,叫人想生气都气不起来。
方大不知道的是,文诺不仅花了一月的工钱换了副不顶饿不能穿的画卷,还特意请了半天假回家作画,记忆中的画面太美好,他怕久了,他记不清细节了。
文诺急匆匆回家凝神画了半日,一直到了暮食时分才停笔画成,观画卷之画,连地面上带有圆孔的圆柱体都与周宁画的分毫不差,更别提那面带微笑看向画外的他的神明,更是栩栩如生、惟妙惟俏,连阳光下纤长卷翘的睫毛都根根分明。
“这是画的什么?”一道粗犷的男声在屋内响起,他的眸子惊艳的看着画中的女子,但很快就被画中地上的圆柱体吸引了视线。
“听说你今日去了冶铸作坊,那里头做的就是这个玩意?”来人指着那圆柱体问道。
“不是,”文诺像是并不奇怪男人的不请而入,笑着解释道:“我只是去冶铸作坊的最外层送账本子,哪里能知道里头的情况,这是我们王姬说的一种做煤的样式,王姬说把末煤扔掉太可惜了,做成这样的蜂窝形状就好烧了。”
“所以,”来人眼里飞快的划过一道暗芒,指着画中女子惊问道:“这就是周王姬?”
第143章 熟悉
文诺笑着点了点头; 还顾自问道:“很美对不对,我第一次见到时也惊若仙人,但王姬和寻常女子不同; 她不仅相貌美,智慧和心地也叫人移不开眼去。”
而这一副画; 正好将这三者都融到了一起,连画中人身后脚边的黑煤在阳光下都熠熠生辉起来,所以他才舍去了他初见王姬的画面; 而选了现在这个场景入画。
文诺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画出的成品; 所以没有看到来人厚厚的双眼皮耷下,唇角却饶有兴味的翘了起来; 他转身放下手中带来的酒菜; 笑着转头对文诺招呼道:“来,某今日得了些好酒好菜,特地来拿来与你共享。”
文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诺在上郡这么多年,全靠马大哥庇佑; 才能安稳至今,如今诺已经谋得了差事,却还是要蹭马大哥的吃喝,诺心里惭愧; 等下月得了工钱,我请马大哥喝酒。”
来人佯装生气道:“你我兄弟; 计较这些做什么?我就爱你那一笔画,你没事多画些画送我就好了。”
“好。”文诺笑着连忙应下; 全然没想到如今这纸可比布帛羊皮贵多了; 从前他画画; 有那男子给他羊皮,可如今他都在造纸作坊做工了,总不好还用羊皮给人家作画吧。
但是他没想到,那长相粗野的马大哥却是细心的为他考虑到了,他从怀里掏出一长串秦半两放到桌上,“买画的钱。”
“不不不,”文诺连忙摆手,“马大哥帮诺这么多,不用这样,造纸作坊的工人每季都会发一尺纸,尽够了。”
见文诺真心实意感激自己,那马大哥却更是坚持把钱塞到他怀里,被唤作马大哥的人个子虽然不高,但人长得黑壮,手臂肌肉极发达强健,他如此动作叫文诺连动弹推辞都不能,文诺收了钱更是不好意思了。
“文兄弟,马铁有个不情之请。”
“马大哥尽管说,若有能帮得上忙的,诺绝不推辞。”文诺连忙道,说完觉得不对,又补充道:“但是作坊的事,性命攸关,诺实在说不得。”
马铁为文诺倒了一碗酒,爽朗的笑道:“我知道作坊的规矩,能借文兄弟的便宜在作坊买到纸我就很高兴了,哪里敢肖想更多。”
纸品供不应求,都知道拿了货往外走一走就能换真金白银,所以能时时拿到货也是要找路子的。
“我只是想向兄弟求一副画。”
“什么画?”文诺心里放松下来,笑问道。
马铁指了指他刚挂到对面墙上的新作……
一顶堪称奢华的帐篷内,男子慵懒的斜躺在宽大的座椅上,他的脸如刀凿斧削般刚硬而棱角分明,浓密的眉毛邪肆张狂的上扬,鼻尖带着点回钩的鹰鼻英挺,一双薄唇似笑非笑,还带着饮过羊奶酒的润泽,瞧着温柔而多情。
他的侧颜本身已经极具异域的风情魅惑,偏偏他的衣裳还不好好穿着,领口随意的松散着,露出半截撩人的锁骨。
一帐篷都是男人,而且年纪瞧着都有些大,至少比那男子大,所以无人欣赏他的风情,亦或是,不敢。
那样自在随意,或者说张扬恣意的男子,他坐于上方主位,他正是匈奴的单于冒顿。
“这就是周王姬,咱们的新邻居?”男子抬眸看着下方人举着的画卷,他的语调漫不经心,甚至还带有三分笑意,但一双鹰目不经意间流露的精光却叫人无端胆颤。
这位匈奴的新单于瞧着温和好欺,又爱同人谈感情讲道义,可偏偏就是这么个软乎守礼的人,明目张胆的弑了父上位,他踩着他父亲的鲜血登上王位,又用老臣的鲜血奠定了他的霸权,他残暴,而且丝毫不掩饰。
“是。”马铁的头低低的埋下应道。
“呵。”冒顿轻笑了声,嫩红的唇尖伸出缓缓的划过薄唇,舔舐其上的奶酒,明明是个魅惑至极的动作,但帐内人却有一种看见阴冷的毒蛇因为看到感兴趣的猎物而吐信的恐惧感。
所有人都屏息绷紧了头皮,又见冒顿手指点着椅把,笑问道:“就是这么个东西在咱们草原上卖出了天价?”
“是。”马铁应了,又略带骄傲的补充道:“在中原也不便宜,只是因为周王姬畏惧单于,所以封城自守,卖到咱们草原上来的数量极少,价格就比中原又贵了几倍。”
“啧,”冒顿闻言摇头,似乎有些伤心,“不都说中原的女子心软多情,怎么周王姬对顿这邻里之情如此淡漠?”
居于冒顿左手第一位的左贤王笑道:“中原的女子胆小,只怕听见单于的名字都要吓得腿软,哪里还敢来同单于攀交情。”
右贤王严肃道:“因为此物,咱们不少马匹牛羊流入中原,马匹是咱们草原征战的根本,此事不容轻忽。”
帐内的大臣皆是点头应和。
为了买纸沦落到卖牛卖马的地步,听起来有些夸张,但别小瞧了纸在日常生活中的使用频率,尤其是厕纸,同石块和木棍相比,舒适感强太多了。
而这帐内的匈奴大臣都是能用得起昂贵的厕纸的存在,所以他们最能直观感受到购纸的消耗,昂贵不说,还不容易买到,这让匈奴贵族们很不舒服。
“咱们把那周王姬掳过来吧。”有大臣如此提议。
冒顿蹙眉摇头,“不可,怎么能因为些许钱财,而伤我们邻国之间的情分呢?”
大臣们听完集体一静,不是奇怪他们连弑父都不眨眼的单于突然讲起的道理,而是这话实在似曾相识。
当初冒顿单于弑父夺位,根基不稳,强大的东胡趁火打劫,向冒顿单于索要其父头曼单于的千里马,冒顿单于问众臣当不当给,众臣皆说千里马乃匈奴宝马,不可给,然后冒顿单于就说了一句类似的话,“怎么能因为吝惜一匹马,而伤害邻国之间的情分呢?”
于是冒顿单于给了千里马。
后来,东胡得寸进尺,又要冒顿单于最宠爱的阏氏,冒顿单于同样问众臣,众臣皆怒而答曰欺人太甚,请求发兵攻打东胡,然冒顿单于又道:“怎么能因为吝惜一个女儿,而伤害邻国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