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谋天下-第18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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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代清楚,立刻启程。”李弘转身对白纯说了一句,便从鲁国忠烈夫人的陵前,快步向陵园的门口走去。
刚迈出两步,身后便响起了贺兰敏月的声音:“李弘,李弘,你不能扔下我,看在你父皇的面上,带我回去!我把我所有知道的都告诉你!”
李弘对贺兰敏月绝望的声音毫不理会,任由那有些撕心裂肺的声音,在空旷的陵园内,在那些石人、石马的注视下,贺兰敏月绝望在地上爬着追逐他。
贺兰敏月头发散乱,此刻的脑海里全都是当初李弘的决断,跟如今神经上的绝望,手脚被四个女子束缚住,让她无法再往前追李弘一步。
“李弘,我求你了,在这里我会死的!求你了,我错了……”贺兰敏月衣衫凌乱、沾满了黄土,就是那洁白的脸颊上,因为泪水与黄土混杂的缘故,变得脏兮兮。
撕心裂肺的哀求并没有让李弘停下无情的脚步,趴在地上望着那一队人马的脚步,她多么希望那些人会突然间停下脚步。
“带我追上他们,只要能让我回长安,你们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们,我可以央求陛下,给你的家人封官,真的,相信我,我是贺兰敏月!”贺兰敏月无助的看着离去的一队背影,突然开始求助身边那四个女子。
“爷,您不会真任由她在这里自生自灭吧?”白纯同情心泛滥了,那撕心裂肺的哭喊声,让她心里有股说不出的难受跟悲哀。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先留在这里吧,是生是死,等回去后,让其他人来头疼吧。”李弘边走边说道。
灞桥,长安城东,人们迎来送往、折柳相赠、叹离别相聚的场所。
当年秦穆公称霸西戎,改滋水为灞水,并修桥称之为灞桥至如今。
灞桥两岸多杨柳,每逢早春时节,柳絮飘舞、宛若风雪,因此灞桥风雪在如今更被人们称颂。而这一含烟笼翠、风雪飘舞的景象,也成了长安城文人士子们,经常游玩儿、作诗的雅地。
每到初春时节,这里便是人潮拥挤、人头攒动的一番热闹景象。络绎不绝的文人士子、来迎送往的百姓,无一不在这里折柳相赠,或者是折柳在手,凝神思索着悠然意境的绝佳诗句。
但今天,灞桥却是一片肃穆,两侧不单有长安城的金吾卫手持马槊肃然而立,还聚集着不少文臣武将。
身后则是赤服持戟武卫立在身后,而第二排弓箭仪仗武卫肃然而立,旌旗一列立在三排,横刀与各色幡旗又是一列。
左右司御率立于两厢、车马前六后六,各立绛引幡十二。左右监门率各率两人检校诸门,引骑于前。
少师、少傅、少保正道站路,备卤簿,东宫文武官员立于两侧。
左庶子归于前方,太子殿下车碾立于其侧,鼓吹、金路、四望车,太子家令、太子率更令、太子詹事、太保、太师、太傅立于最前端。
身后则是东宫清道、仪刀、仪箭、马槊、旌旗随风咧咧作响。
文臣武将各个肃穆,如果按照太子殿下李弘征战西域的功劳,换做是一个臣子的话,自当该是帝后两人行至灞桥相迎。
而如今立下此惊天盖地之功劳的,却是太子殿下李弘,难道还要让皇帝与皇后亲迎?然后左右相扶至灞桥,太子殿下下马,禀奏?!
礼官已经头疼了十来天了,关于太子殿下回长安,这皇家礼制跟文臣武将的礼制,没有一个能够用的上的。
最后,还是躺在病床上的许敬宗虚弱地说道:“臣当以为,以太子殿下之仪仗,东宫之官员为主,朝臣为辅予以迎接便可。”
待李治跟武媚听到这个建议时,也是忍不住心头大松了一口气!
让他们两人去迎接小兔崽子?到时候看见他能不能忍得住揍他的冲动,都说不准,还给他牵马至灞桥!
他李弘敢吗?恐怕不得自己两人走到马跟前,那臭小子真能够扭头骑马扔下所有人自己跑了。
“那个……谁,白纯,你没用,我改穿什么衣服?盔甲?太子常服?还是朝服?”李弘坐在简陋的马车里,一路上本来还挺舒服,自从进入长安地界,李弘就开始觉得这马车怎么有点儿扎屁股,怎么就坐不稳了呢。
眼看长安城墙已映入眼帘,各路使者已经开始奔走相告,从灞桥至他大军这一截路上,时不时看见鲜衣怒马的清道率、仪仗礼制下的武卫,策马扬鞭奔走于这段路程之间。
“奏章上没有说啊。”白纯翘着浑圆的臀部,这一路上的奏章都快翻烂了,但就是没有找到太子该穿什么服饰。
李弘此刻也有些慌乱了,原本看见那翘起来的浑圆臀部,就恨不得伸手去摸,如今也已经没有了心思,看着车厢里夏至几人,一人手持一件太子服饰,却不知道该穿哪一个合适。
“要不穿盔甲吧,您离开时就穿的盔甲。”白纯眼睛有点儿疼,看奏章看累了都。
“行,那就穿盔甲吧,好歹我征战回来的。”
“爷,奴婢突然间觉得,既然用的是太子仪仗,您是不是应该穿太子朝服?”白纯绝美的脸上全是忧虑跟不定,她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你能不能给句准话儿?到底该穿哪个?”李弘急了,盔甲穿一半了,你又说该穿常服!
“哎呀,算了,您就穿盔甲吧,到时候挨揍的话,这盔甲还能顶一阵子。”白纯很不过脑,很不负责任地说道。
“我到底是不是你主子?你这么喜欢我挨揍?赶紧的,把我头发束好。半梅,把礼制拿过来,我看看,只能临时抱佛脚了,这几年都快要把皇家礼仪忘光了。”李弘接过奏章,一边走马观花的看着,一边任由五女帮着自己绑盔甲,任由白纯拽着他的头发,开始束发,准备戴上头盔。
“花孟,你他娘的来愣在这里干什么?快去把粮票牵过来,还有,看好白起,别让它突然间跑出来了,到时候就坏菜了。”李弘一脚蹬开马车的窗户,反正一会儿恐怕得坐太子车辇了,这各破马车也无所谓了。
“是,爷。”花孟看到窗户突然间从车厢处飞出,吓了一跳。
听到李弘的叫嚷,急忙向后边跑去,粮票都不知道在哪里了,一万人里面,怎么找啊这。
黑齿常之、薛仁贵、王名远、卑路斯等人,当初曾经跟随李弘的一行武将,此刻穿着明亮的铠甲,站在太子仪仗与东宫官员身后,静静的等待着太子的军队过来。
太子左庶子看着花孟快步跑过来,身后则是太子殿下威武的身躯,顶盔贯甲,黑亮的盔甲在阳光下闪烁着乌光。
“太子殿下亲征西域凯旋而归……”
第262章 空灵
东宫臣子集结,左庶子作礼高奏典谒引东宫官员拜礼,东宫侍卫分两侧,左庶子捧太子玺印奉迎太子,车驾南向,内率执刀面北。
太子殿下在内率前停马,内率上前执辔牵缰,太子殿下下马,前行十步站定,接过太子玺印。
左庶子再次高呼:“太子殿下升车。”太子家令授绥于太子左庶子,夹侍在侧,请奏太子殿下,获允高呼:“请发。”
内率两侧护太子车驾前行,众臣子与东宫官员高呼诺,面向太子车驾行礼。
车驾行过灞桥,左庶子立桥头运足丹田之气再次高呼:“侍臣上马、文臣皆坐。”
随后太子车驾再次启动,鼓吹奏响,少傅乘车后跟随,太子家令率先开导,以此为太子更令、太子詹事、太保、太傅、太师乘轺车,被卤簿。
清游队、清道率各执仪箭、刀仗快速前行,执马槊骑从二十四人随太子辇驾,左青龙右白虎擎旗佩刀。
次更率、京兆府吏,因太子殿下门下,于文臣武将前,玄武、朱雀擎旗配弓骑从之后,在震耳欲聋的鼓吹声下,耳朵都已经麻木,反正在宗楚客的率领下,跟着太子殿下车辇往前走,没毛病。
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太子殿下车驾前的四大太监跟四个宫女一个侍女,耳朵里若有若无的好像都被塞上了白色的东西,看起来极像是棉花之类的绵软之物。
而车内的太子殿下,两个耳朵早就失去了该有的作用,在被两个绵软的棉花团塞住后,反正礼官与左庶子都会提前告知自己下一步该如何做。
就像从前一样,每一步都会提前告知,免得大唐的太子殿下,又在长安百姓跟前闹笑话。
从灞桥至丹凤门,李弘坐在太子车驾中,美美的睡了一觉,反正这一路上,用不着自己跟父皇或者母后似的端正坐着。
原有的太极宫跟东宫早就已经消失不见,如今都被一栋栋新建筑物所代替,宽大的朱雀大街比以前更为宽大,也更加平坦。
因为自己的回朝,整个太极宫之地已经焕然一新,青石板路显然是也被用水冲刷过。
拉开窗帘,透过车窗,望着东宫不算高大的宫墙,上面趴满了各种瑞兽,显得宏伟壮观。
丹凤门漆红色的大门远远在望,李弘急忙拿出奏章,开始翻阅。
车驾进入丹凤门后,自己就该下车了,然后在含元殿的广场步行,率领众臣穿过含元殿,行至紫宸殿,接着便是跪拜之礼,祭天祭祖拜父拜母。
然后才是天子临朝,自己起身,因为自己是皇太子,所以母后也会跟着父皇一同出来。
而自己手里的兵权不用交,毕竟太子六率本身就是东宫的部队,但也要再次象征性的把鱼符等安西大都护的象征,交由吏部官员手中。
左庶子高亢的声音在紫宸殿响起,冗长的车马兵戈长文,安西都护府这几年的功绩,都从他嘴里缓缓而出。
侍立左右的众臣,有的做闭目陶醉状,随着左庶子嘴里的每一句话,摇头晃脑,显得怡然自得。
有些臣子一言不发,双目直直看着脚下,不知道是不是已经神游天外。
而有一个人则是跪在两列众臣中间,紫宸殿宽大的殿堂中,只有他一个人身着盔甲跪在那里,膝盖骨因为一块甲叶子硌着的缘故,都快要发麻了,但此刻的他却不能有丝毫的动作。
心里不知道把左庶子咒骂了多少遍,甚至都想好了,回到东宫要不要让这个家伙跪让一天,这特么的比上一世跪搓衣板还难受。
冗长告表乃是大唐天子欢迎凯旋武将,必不可少的一道朝堂程序,加上乃是大唐皇家太子殿下立下如此大功,自然也要向宗室庙堂陈述一番。
左庶子意犹未尽的把手里的奏章递给李弘,李弘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左庶子神色一紧,刚才太过于沉浸在太子殿下的彪炳战功上了,忘了主子竟然还在跪着呢,早知道就省去一大段了。
宗室官员的冗长告表,不光李弘没有听,就是高堂之上的李治跟武媚,此刻也没有心思去听到底念了些什么。
小兔崽子的功劳,他们心里比谁都清楚,只不过这是礼制,不可废,不可逾。
阔别四年,如今跪在他眼前的小兔崽子,完全没有了印象中那稚气未脱的样子,如今整个人虽然跪在那里,给人一种威武雄壮、粗旷神勇之感觉。
像是一把久经磨砺的横刀,虽未出鞘,但其锋芒已经咄咄逼人。
武媚凤目流转,望着那道挺拔的身型,芳心则是不由自己的颤抖不已。
四年的时间,小兔崽子如今已经是高大威猛,跪在地上看不出身高,但看那笔挺的上半身,在身上盔甲的衬托下,已经是完全长大了。
气宇轩昂的气势,冷峻晓勇的神情,深邃如星空的双眸,除了那一抹略显不耐烦的嘴角上翘,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气吞山河、横扫千军,铁骨铮铮的大唐好儿郎。
“儿臣李弘拜见父皇、拜见母后。”李弘按照礼制,三跪九叩,在礼制与皇家礼仪上,做的是一丝不苟,不再像从前那般偷工减料。
随着年岁的增长,特别是随着身为大唐太子这个日渐重要的身份的责任,让他明白了,一些看似繁琐的礼制,在皇家隆重之节礼上,对天下百姓影响的重要性。
而这应该是他年少时就该做好的本分,但却因为九转十世的身份与经历,完全把他给迷惑了。
原本以为这些繁琐的仪礼制度,乃是一些封建王朝中的陋习,但随着对事物的认知发生改变,让他明白,这些循序渐进的过程,完全不是自己凭借一己之力就能改变的。
到底是自己适应大环境,还是让大环境适应自己,在妥协之间,他看到了身为太子,应为天下人所要做的表率。
而在如今敬天拜地、崇神敬圣的文化传承中,即有儒家思想在延续,也有民智开化不及之原因,造就了如今的两极文化局面。
就算是在上一世,假神伪圣还满地立,何况是如今这个封建王朝时代的大背景下,自己凭借一己之力,又能改变什么?
而且自己本身就是一个奇葩的,在科学理论无法解释之下,一个离奇的存在!
九转十世的身份,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