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国帝王-第54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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势大,攻不上去了!”
“闭嘴!畏战者,立斩不赦!”都头破口大骂。
“都头……当心!”队正话没说完,就看见都头被一根滚落的石块砸中脑袋,绽放的鲜血中,都头的身子直挺挺倒下去,滚落山脚。
队正目疵欲裂,啊的怪叫一声,不知从何处来的力气,操起盾牌握紧刀就往上冲去,“狗日的蛮贼,大爷跟你拼了!”
在孟松柏的眼里,山坡上将士倒了一片,能动弹的不能动弹的都有,而羊墙后的箭矢滚木从未消停过,从山坡上滚下来,朝着那些倒在地上的将士碾压过去,而有更多的将士,却前赴后继跨过同袍,顶着盾牌继续往羊墙攻去。
孟松柏知道,第一批冲上的将士,至此应该伤亡过半了,尤其是第一指挥、第一都的将士。而第一队、第一伍的人,只怕是早已死光。他瞧见前阵进展不快,伤亡还在快速增加,拳头不禁狠狠锤在大腿上,盯着羊墙的双目通红一片,恨不得将那片墙整个吞下去。
战场的形势都在李从璟等人眼中,每个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很快,作为第一都人马进攻敌阵的将士中,有人从战场上退下来,他驱马快速赶到望楼前,刚下马,就被带到了李从璟面前。
“都头呢?”莫离见这名将士的甲胄只是普通样式。
“战死了。”这名将士战袍狼狈,双目猩红,但眼神依旧坚定。
“你能分析多少蛮贼防事?”莫离又问。
“卑职曾是幽州演武院学员,方才一战,蛮贼防事,卑职已看清了七七八八。”将士道。
“你叫什么名字?”李从璟问。
“回禀殿下,卑职郭仲。”将士抱拳道。
李从璟挥手命人铺开军情处绘制的仪坤州城防图,众人一起围在图前,听郭仲汇报方才一战所得。
“军堡前的羊墙,是仪坤州第一道防线,强弓劲弩檑石滚木一应俱全,蛮贼在羊墙后搭有高台,人可站立其上,羊墙下有三尺见方的口子,蛮贼钩镰常从此口中探出,击伤我将士腿脚。另外,羊墙前的山坡,沟壑纵横,蛮贼常往其中注水,使得我军将士难以站稳脚,滑倒者不计其数。”郭仲指着城防图专注地说道。
“羊墙后的第一群军堡距离羊墙很近,我军将士一旦靠近羊墙,便进入军堡打击范围。不过羊墙只有一道,突破这道羊墙后,我军将士便可突入军堡群中。蛮贼的军堡群相互依靠不说,各层开窗极多,卑职看到了军堡中不仅有弓箭手,还有大火烧锅,想是在赶制铁水等物,且军堡人影似乎很密集,应该有许多蛮贼步卒,一旦我军将士进入堡垒群,他们应该也会伺机冲杀出来。”
最后,郭仲总结道:“军堡与羊墙的防卫,配合严密,且可能还有许多卑职没有见到的花样。整个防御工事堪称滴水不漏,我军想要攻破羊墙,大举进入军堡群,至少需要半日之功,且伤亡会很大!”
听完郭仲的战场汇报,李从璟等人陷入沉默中。
军情处虽然绘制了仪坤州城防图,但只有大体样式,对内中的门道却是不甚清楚,毕竟此等机密平常也看不出来,以今日战事局势看来,仪坤州的城防的确严密,规划整个工事的人,不会是无名之辈。
战事开局便不顺利,这就需要主帅及时作出应对之法,郭仲的话已经说完,接下来该李从璟、莫离等人拿出对策了。
“仪坤州城防的复杂、严密程度,攻克军堡群的艰巨程度,只怕远超我等先前预计。”莫离寻思着道,“若是按照先前的战法,让将士深入军堡群中,再引动天罚,伤亡就大了。而且仪坤州的城防工事,水深的厉害,仅是一面羊墙已给我等造成这样的麻烦,后面的战事若再不顺利,要想攻下仪坤州,恐怕非数日之功。”
李从璟来到望楼边缘,扶栏观望战场,沉吟了良久,“先前我等对仪坤州战法的布置错了,这仗不能这样打下去,要改变战法。”
“殿下有打算了?”莫离问。
李从璟拍了拍栏杆,“既然仪坤州城防体系隐藏了许多机巧,我等大可一力破百巧。既然前面没有路,那就炸出一条路来,既然契丹蛮贼防备严密,那就炸开他们的防线,一步深入不可行,那就步步深入!”
他转过身,“传令孟松柏,炸墙!”
第680章 天下未平,征战不休(八)
孟松柏在前阵熬得双眼都快要滴血。
能成为李从璟的亲卫统领,他自然不是泛泛之辈,早年间也是沙场尸堆里爬出来的,战场形势看在眼里,心里哪里还能没有评估,眼见羊墙前丢下的同袍尸体越来越多,他都要忍不住带人冲上去。
“指挥使!殿下有令,炸开羊墙!”就在孟松柏心如刀绞的时候,天降福音,听到这话,他几乎要跳将起来,当下没有丝毫停留,转身就往阵中走,去给部曲分派任务。
“李队正,你带人去大门!”
“孙都头,你部分散去大门左侧!”
“杨都头,你部大门右侧!”
“各部就绪之后,以火箭为号,待火箭射出,各部齐动!”
孟松柏分派完任务,一挥手,让各部自去各自位置,他则依旧来到阵前,找到先锋都指挥使,“张将军,我部奉殿下之令破墙,请将军传令部曲,做好全力进攻准备!”
这位张都指挥使也是知道“天罚”的,先锋进展不顺,他正急得满头大汗,就差亲自上阵,这下听了孟松柏的话,再无顾忌,一把抽出横刀,“指挥使只管去,儿郎们早就等不及了,一旦羊墙破了,本将必定第一个冲上墙去!”
孟松柏抱拳,对身后的传令兵点头,随即,先锋大军中冲出一部生力军,顶着盾牌疾步冲向羊墙。
羊墙上的契丹军见了这阵势,不以为意,在他们看来,这不过是唐军的又一次猛攻罢了,在今日的战斗中,他们已经打退了几次这样的进攻。
一名手持巨斧的契丹军士,披着厚重的战甲,在羊墙后大叫一通,看样子像是羊墙防线的契丹主将,只听他吼道:“更多唐军又上来了,这回一个都不要放过,把这群软绵绵的羊一个个都宰了!”
契丹将士听了他的大声呼喝,全都嗷嗷叫起来,士气十分可用。
孟松柏身份职责不同,他没有冲上山坡,而是在山坡前紧盯战场局势,他双目圆睁,眨都不肯眨一下,每见有被利箭射中的、被檑石滚木砸翻的陷阵士,他眼中的血丝都要多上一分。
直到眼见陷阵士们冒着箭雨靠上了羊墙,孟松柏一把丢了盾牌,从身旁的士卒手中夺过长弓,搭上一支大箭,点着了箭头的油布,立即朝羊墙射过去。
随着他的动作,他身旁有一队弓箭手同时射出了手中火箭,二十余支火箭一起攒向天空,单个火星虽不耀眼,合在一起却也足够让望楼都看见了,明亮的光点齐齐滑过一道弧线,美得壮丽而又残忍。
这一轮火箭升空,意味着一个新的开始,注定要被载入史册。
所谓“天罚”,自然就是炸药!
此时猫在羊墙前的陷阵士,在冲出之前每人手里都握着一直火把,这时他们早将炸药包堆在了墙角,在他们迫不及待张望信号的时候,看到空中飞起的火箭,无不精神一振,手中火把没有丝毫犹豫,朝炸药包的引线上点去!
点燃引线,陷阵士们纷纷后撤,然后抱着脑袋趴在地上。
所有正在进攻羊墙的卢龙将士,此时也都将盾牌往身上一盖,稳稳趴在了地上,那道升空的火箭,不仅是陷阵士点燃炸药包的信号,也是令他们停止攻势,转为护卫自己的信号!
羊墙上的契丹将士,正在奋力抵抗卢龙军的进攻,这下忽然看见卢龙军鸟雀一般撤离城墙,没跑两步都抱头趴在地上不动了,全都不明所以,众人你望我我望你,大眼瞪小眼,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那名持斧的契丹将军,挥舞着巨斧乱叫,大意是说唐军害怕了,在向他们跪拜。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忽然觉得世界安静了下来。
极度的安静,是因为极度的巨响!
轰天的爆炸声中,火焰升起,羊墙炸裂,乱石横飞,泥土满天。
那名契丹将军,正不解为何自己握着斧头的手臂飞到了眼前,下一刻他就眼前一黑,全身都炸裂开来,鲜血迸射,碎肉横飞,彻底消失在了乱世泥土的烟幕中。
从望楼的地方看去,只见羊墙忽的升起一道烟尘,长达数百步的羊墙,如同被捅了无数枪的身躯,密密麻麻的伤口爆裂开来,血肉顿时涌出。
大门轰然倒塌,露出了平坦的道路。
卢龙军先锋都指挥使,第一个从尘土中掏出脑袋,甩了甩脑袋上的泥土,看到眼前的羊墙已经支离玻碎,到处都是巨大的缺口,不由得怔了怔。但是下一瞬,他就跳将起来,举刀大吼:“杀!”
与此同时,战鼓声轰然炸响,如同雷鸣。
从烟尘中抬起头来的卢龙将士们,都被眼前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随即,在紧凑的战鼓声中,他们全都一跃而起,如同发狂一般,山呼海啸般杀向羊墙,从缺口中冲了进去。
羊墙后的契丹将士死伤无数,倒了一体,呻吟不断,卢龙将士们从他们的失神上碾过,手中刀枪毫不犹豫砍向那些还未倒下的蛮贼。无数契丹将士,在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成了卢龙将士的刀下亡魂。
孟松柏将盾牌从眼前扔开,眼见卢龙将士已经开始冲锋,大手一挥,“所有人,跟我上!”
在孟松柏身后,早已蓄势待发的将士们,抱着炸药包,跟随孟松柏冲上山坡,越过残破的羊墙,在满地断指断臂中,冲向军堡群中。
“伍长带头,全都散开!”冲过羊墙后,孟松柏举刀向左右一画,不同战神降临,“见堡就炸,堡子里藏满了契丹蛮贼,送他们全都去见阎王!”
卢龙军先锋都指挥使这时就在孟松柏不远处,听了孟松柏的呼喝声,他也随即下令:“队正带头,配合陷阵士!别让堡子里的蛮贼杀出来,把他们全都关在堡子里!长枪大盾往前顶,弓箭手策应!”
在仪坤州前,那片卢龙军主力组成的巨大军阵,这时也有了变化,在李从璟与李彦超的军令下,他们在羊墙炸开的同时,纷纷挪动了自己的脚步向前进。一个个方阵逼向仪坤州,向山坡上的城池发起了攻势。
前方是防备严密,工事周密的仪坤州城防,早先看起来它坚不可破,但是现在,彼处正升起股股浓烟。
第681章 天下未平,征战不休(九)
为了减小动静,不至于让契丹人全面陷入疯狂,都从城中跑出来与卢龙军拼命,依照李从璟的指令,孟松柏在炸开羊墙时,没有采用全面爆破的方式,只是炸出了许多缺口。
饶是如此,爆炸声毕竟是惊天动地的,羊墙后的堡垒中顿时起了不小骚乱,一个个契丹人影,挤在军堡的窗口前,一脸茫然的争相向外张望,有那些看见了羊墙被炸飞场景的军士,则是目瞪口呆愣在那里,随后又手舞足蹈的给同伴讲述方才的骇人景象。
同伴听了他的满口胡言,第一反应就是对他一阵乱打,然而在对方悲愤的惨叫声中,又看了几眼羊墙的模样,和黑压压一片越过羊墙冲进来的卢龙军,也都目瞪口呆的愣在那里。
离得近的军堡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离得远的军堡,或是被挡住了视线的军堡,则还完全陷在云里雾里,不知道前线发生了什么,但从山前唐军大阵的动静,以及山坡前传来的巨大人潮之声,不难推断出羊墙已经失守。
这些方才还在军堡里悠闲的谈天跨地、以为唐军攻不上来今日没他们什么事的契丹军士,此时无不是一脸惶然,睁大的眼睛里充满了不可置信。
搬了一把椅子坐在主城墙上,显得胜券在握从容不迫的耶律黑格,此时也惊得一跃而起,将椅子一脚踹翻,大骂羊墙防线的契丹军士都是废物。
离羊墙近的军堡堡垒,一些个反应迅速但头脑不甚清楚的契丹军士,争先恐后杀将出来,刚一出门,迎面看到黑压压的唐军,没等做好准备,唐军就刀枪齐进,向他们招呼过来,当下双方谁也不怕了谁,厮杀在一起。
临近的堡子里,满满都是从窗口探出来的脑袋,大小不一挤在一起,当然还有飞射而出的箭矢,以及砸下来的石头,泼洒的铁水,但看见契丹军与唐军厮杀在一处,堡子里的契丹军士难免束手束脚,有些个十夫长百夫长之类的,扯开嗓子大骂冲出去的契丹军士愚蠢,脸红脖子粗的喊他们回堡子里去。
孟松柏所属的陷阵士精锐,不巧被厮杀双方挡住路的,则绕过正在厮杀的双方将士,他们在卢龙将士的掩护下,向前冲到那些个正往外射箭的堡子前,手中的炸药包往堡子前一堆,点燃炸药包就跑。
雷鸣般的爆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