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术-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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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瓷服侍她沐浴,见她闭着眼假寐,放轻音量,“姑娘,关于姑爷。。。我要不要去打听?”
宋绘的声音被热气烘出几分微醺,但内里含着的那份冷淡和克制却不减半分,“无须,会有很多人替我好奇的。”
春瓷不大明白宋绘的意思,但她这么说自是她的缘由,春瓷没多问,往宋绘裸出来后颈窝浇了一勺水。
待第二日一早,春瓷去后厨拿早饭才知道宋绘说的是什么意思。
和她关系最为亲近的陈大娘一边揉着面团,边问她,“这三姑爷比小姐大三岁,年龄可是差得顶顶好呢,这男人得大个几岁才会照顾人,要是太年轻,哪懂体贴。”
“大娘说的是。”
陈大娘放下手里活儿,打开屉笼顶的盖子,夹了两个松软香甜的馒头,“到我们这个岁数就知道的事,秀振他娘,给三小姐打碗粥,拿碟咸菜。”
被喊作“秀振娘”的妇人折着木柴塞进炉灶里,闻言,抬了抬头,“丫头,自己来舀,我这手没空。”
春瓷应了一声,走过去,自力更生。
秀振娘随口问道:“我男人说这三姑爷放言说要给五十亩良田作聘,这是真是假啊?”
春瓷摇头,“我也不知道,小姐没说。”
就拿早饭的功夫,春瓷就知道不少关于这位从未谋面新姑爷的情报,她将这些零零碎碎听来的话整合好,服侍宋绘用饭时讲给她听。
丁翰介绍的人全名叫尹可为,比她大三岁,家中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哥哥是洛浦县尉,姐姐嫁与了洛浦当地的棉商为妻。
宋绘掰开馒头,在中间夹上厚厚的咸菜,不太文雅的用手拿着,咬着吃。
这尹可为一家子占着钱权,说只是殷实之家未免也太过谦了。
光是说家世条件,这从天而降的婚事更好上几分,但实际如何,自是不能听丁翰的一面之词。
她吃完馒头,喝了几口稀粥便唤夏陶收走碗筷,春瓷照着宋绘的习惯倒上一杯花茶。
宋绘抿了口茶杯沿,若有所思的盯着被阳光照得发亮的桌角,过了片刻,她放下杯 盏,杯盖发出“哐哒”一声轻响,“替我换身衣裳,我有事去一趟母亲院里。”
宋绘找陈氏倒不是为了什么难事,她只是想让绣春坊的绣娘上门替她改改去年的衣裳,陈氏听着不是为了嫁妆来的,非常爽快的应允了,甚至还主动提出让她扯几匹布去做新衣裳。
宋绘自是不会客气,含笑给陈氏道了谢。
她得了允许,回自己院里的路上就让人去了绣春坊请人。
莫约过了一个时辰,春瓷便领着一个梳着妇人髻的年轻女子进了她房里,妇人五官生得不算美,但让人十分舒服,神情温柔。
宋绘合上手里的书,浅浅笑着,“徐姐姐,今个又麻烦你了。”
徐水清在来的路上就已听闻宋绘定亲的事,福身问好,“这哪能是麻烦,是我沾了小姐的喜气。”
“去年的衣裳今年穿着有些紧了,需得姐姐给改改,另外,我想做几身新裙衫。”
“我把近段时间时兴的花色都带上了,你自个儿挑挑看。”
宋绘接了她递给的样布册子,笑道:“还是姐姐想的周全。”
“小姐会说话,每次从您这儿回家,我夫君都说我啊,这笑就没掉下来过,乐呵呵得像个傻子。”
宋绘由着徐水清拿软尺替她量尺寸,眉眼笼在日光里,沾着一层暖烘烘的金色,“姐姐夫君好似是洛浦人士吧?”
“小姐还记得啊,我夫君确是洛浦人。”
“那巧了。”宋绘抿着唇笑着看她,“不知姐姐是否知道这经营茶叶生意的尹家。”
徐水清眉眼含着几分惊讶,“原来小姐是和他家结亲,。。。可是尹三公子?”
“是。”宋绘目光悠悠落在她手指掐着的软尺数字上,“姐姐可有了解?”
“我这种妇人哪里会知道这些,不过前年住在洛浦时,常听摘星楼的小娘子说尹三公子长相俊朗,风度翩翩。。。”徐水清似反应过来自己太多嘴,脸上露了几分尴尬。
她埋着头把剩下几个尺寸量完,“腰可以再收一公分,不过衣襟这处得放两公分才合适,小姐你看可好?”
“听姐姐的便是。”宋绘指了指红艳艳的布样子,“这个好看吗?”
“年轻姑娘是极合适的。”徐水清不知想起什么,神色间出现几分挣扎,她见四周无人,压低音量道:“这尹三公子其余都好,只是家里侍妾成群,怕不是小姐良人。”
见宋绘看她,她勉强的笑了笑,“但奴家也两年未回洛浦了,想来这人也该有些改了,哪能日日流连青。楼楚馆,小姐。。。也莫太过担心。”
春瓷端着茶点进屋,宋绘让她吃些垫肚子。
徐水清显得有些不安,她摆摆手,问清新衣裳的要求,拿着需改的几套衣裳急匆匆的走了。
夏陶去送人,春瓷看着她的背影,“姑娘,这徐绣娘怎走得这么急?”
宋绘捻了一块糕点吃,“她儿子估摸着要下学了,做人继母,自是得处处小心 。”
说着,她目光停在被忘记的软尺上,依稀又想起跟着夫家初到绍南时的徐水清,她面黄肌瘦,笑得像是一碰即碎的晨露,人都在背后嚼她舌根,说她克夫,好好一染料坊的掌柜不过是去核账,竟意外死在山贼手中。
第九章 借你吉言。
宋绘不会和春瓷掰扯这些闲话,她脱了鞋,整个人懒卧坐在矮塌上,借着窗外明媚的阳光读新买的话本,并不受徐水清几句话的影响。
此后几日,她也找机会问了几个往来绍南和洛浦间的游商,确认了尹三郎风。流成性的艳。史。
讲真,像尹可为这样的,有相貌,有家境,明里暗里有些风。流韵事,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这时代,男子在青。楼楚馆过夜可称率直随性,家里妻妾成群,争风吃醋不过是个人魅力的佐证,宋绘若说无法接受倒显得她夸张异类了。
时间不知不觉捱到了六月。
烈日炎炎,暑气熏蒸,在知了不知疲倦的叫声中,宋绘和尹可为交换了庚帖,定了成婚时间,待到秋高气爽,她便远嫁到洛浦去。
尹家的聘礼丰厚,陈氏也不敢对宋绘太过苛薄,开了库房替宋绘备起嫁妆来。
宋绘免不得在其中略做了些手脚,最后上了嫁妆单的东西虽谈不上个个名贵,但好歹不会被人太过小瞧。
婚嫁之事,十分繁琐,宋绘每日都很忙,连话本都没时间看,就在快把顾愈给忘了的时候,来庆给她递了信儿,说是查到了她要的人。
宋绘把手里的事儿暂且丢在一旁,约了来庆见面。
她对顾愈出自名门已有心理准备,但在听见一等世家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心悸。
大宁皇权积弱,世家氏族垄断国家的上层政治活动,一等世家可豢养私兵,有凌驾皇权的气势。
核心的世家子弟尊贵程度甚超天潢贵胄,皇亲血脉,根本不是她招惹得起的,现唯一的安慰是高门子弟,日理万机,早就不知道将她这么个商贾小姐忘到哪个犄角旮旯去了。
宋绘被顾愈的家世吓住了,但也莫约是太吓人,她生不出一点实感,甚至晚上连噩梦都没做,一觉睡到了大天明。
春瓷听见屋内的动静,隔着门喊一声姑娘,宋绘掀开被子坐起身,让她进来。
春瓷推门进到屋内,替她开了窗,倒上一杯花茶递给她。
宋绘搭着眼睑,轻抿了一口,声音半哑,“什么时候了?”
“巳时一刻了。”
宋绘揉了揉眉角,“怎的没叫我?”
春瓷:“主母传话说让姑娘今晚陪着五小姐去观星,所以自作主张让姑娘白日多睡了些。”
宋绘神色倦懒,像魂魄还未归位的玉娃娃,春瓷情不自禁的放轻语调,提醒道:“姑娘可是不记得了,今个是七夕节。”
宋绘神色恍了恍,慢慢清醒了几分。
少女们希望长得漂亮或嫁个如意郎、少妇们希望早生贵子等,都会在七月七日这一天向织 女星默祷,陈氏向来是找得到理由不许她参加这些个节日的,现如今她已无须朝织女星祈求保佑了,陈氏倒催着她去了。
“这段时日太忙,我还真忘了。”宋绘再抿了口茶,把这点无关紧要的小事扔到一旁,“今个赵祥银饰的人什么时候来?”
“定的是下午,说是未时前后片刻。”
宋绘点了点头,示意自个儿知道了,“去打些水来我洗漱吧。”
洗漱后,宋绘便捧着话本上了矮塌。
“早上的粥还有些温热,姑娘要不要喝两口?”
宋绘耐着性子从话本头一页开始看,也不抬头,随口拒道:“不了,和午饭一起便可。”
天越发热,宋绘到中午时分没胃口,随意扒了两口便不吃了,待晚间气温稍降,她才勉强食了小半碗稀粥。
宋绘吃完饭又继续看话本,春瓷站在塌边,似是有话要说。
宋绘捏着书脊,瞧她皱成一团的小脸,笑道:“有话想说便说。”
“婢子准备了五彩丝线,姑娘要不要穿一穿?”宋绘虽是待嫁之身,但完全没有临时捡捡绣工的念头,这让春瓷有些着急上火。
宋绘本想拒绝,而后想想这大抵是成婚前最后一次七夕节,心下一软,招手让她把东西拿来。
月亮悄无声息爬上了柳树梢头,她坐在塌上对月穿针,待她把七根针穿完,春瓷夸了句“姑娘巧手”,喜气洋洋的去准备晚上观星要穿的衣裳。
差不多亥时,出门和小姐妹一起拜织女的宋巧才回来,宋绘领着七妹宋佳锦,乘上她的马车,往淮河岸去。
陈氏让她们一道出门,本意是晚上出门不安全,姐妹几个相互照应着,但宋巧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态,一下马车招呼也不打,钻进人群里消失不见了。
宋绘虽不大想管她,但想着陈氏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样子,头疼的顺着宋巧消失的方向找过去。
来淮河岸观星的少男少女太多了,宋绘不仅没找着宋巧,还和宋佳锦走散了。
“。。。 。。。”宋绘哪还有观星的兴致,转身去寻自家马车,打算多唤些仆从一起找人。
她折身回马车时,见着自家马车后停着的不是起初的陈家马车,而是一金黄盖角,朱红作漆,车身上雕着精美图纹的,不相识的马车。
守在车四周的侍从身着锦缎,脸上流露出无言的傲慢,像是在昭示着马车主人身份的不凡。
宋绘本不欲多打探,但她一侧眸便从车窗瞧见了身着米白色宽袖长袍的顾愈,他眉目俊朗,身上溢着迥异于往日的华贵奢靡,就算在混沌暗沉的夜里,也让人不得不赞叹一句“公子世无双”。
宋绘本想福身问好,顾愈像是不认识她了一般,冷淡的转头看向远处花船。
宋绘只得止了动作,打算绕行离开。
这时,只听见远处一声“哇——”,她转身,抬头去看墨蓝色调的天空。
晴朗的盛夏之夜,蒙住视野的 云层被热浪吹散,露出繁星闪耀的天空,一道银雪色的星河横贯南北,在它的东西两岸,牵牛星和织女星隔河相望。
宋绘心神一时被这恢宏壮丽的美景所慑,弯着眼睛,无声的笑。
她肤色偏白,如同上好的美玉,此时沐在月光里,就好像天上仙女真的下凡来了人间。
顾愈目光无声在她脸上落了片刻,不虞的面色算是缓和了几分,难得看月亮顺眼。
春瓷找着自家姑娘,心下一松,她看着宋绘闪闪亮亮的眸子,多月的担心和惶恐卸去,脱口道:“姑娘定会婚姻美满。”
宋绘先是一愣,而后隔着面纱,弯着眼笑,“借你吉言。”
顾愈面色又臭下来,他无声冷哼一声,放了帘子,发出“哐当”一声。
第十章 放达出格。
宋绘回头时,顾愈的马车已经不见了,她没做多想,走到自家马车边上唤人去找走散的宋巧和宋佳锦。
宋佳锦纯属是因着人多挤散了,她回马车上,宋绘少不得温言安抚一番。
宋绘:“五小姐呢?”
同行的管家有些着急,额头出了一层薄汗,“挨着细细找了,没瞧见人,三小姐你说是不是。。。,”管家声音抖了抖,“我们是不是得赶紧报官?”
宋绘坐在马车软垫上,目光平淡的滑过岸边一张张含羞带怯的脸庞,淡道:“先不急,等等吧。”
如水的月光渲染出暧。昧的气氛,少男少女的调笑说话声编成一首曲子,过了小半个时辰,宋巧才气喘吁吁的回了马车。
宋绘目光在她摇摇欲坠的蝶花簪上停留了片刻,宋巧咬着下唇,揉了揉手帕,“我刚太高兴,一个人不小心就走远了些。”
“这样啊,那下次多注意些。”
宋巧:“这事儿就别给我娘说了,免得她担心。”
宋绘像是接受了她不像样的说辞般,点头,“不过以后莫要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