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术-第3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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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时候,绍南局势终于往了好的方向发展。
朝廷集结的二十万大军由张缮平领军南下,分成数股小队,截断了叛军外逃的路,将他们困死在绍南城内。
顾愈变得清闲了起来。
按他闲聊时的话来讲,叛军队伍里被他的人安插成了筛子,要是这样都打不下来,那张缮平可以自刎谢罪了。
顾愈早上外出; 到下午申时前后便会回来 。
他到庄子时,宋绘大多时候已睡完午觉起来了。
顾愈会给她讲讲书,或是陪她下棋,下不完便留到第二日继续。更多时候两人各做各的,偶尔说上一两句闲话。
顾愈几笔将宋绘那张候鸟图改了,将笔搁在笔架上,说起南下的芸娘。
“我今早才看见祖母来信,按时间来算,芸娘上路至少已有半月,估计到也就是这两日的事,让人整理间屋子出来给她住。”
宋绘从书里抬头,安静想了半刻。
顾愈笑着道:“不必想太多,祖母盼我子嗣多年,对你上心些也很正常。”
宋绘无声弯了弯眼,算是应了他的安抚。
芸娘为什么来,宋绘在她到庄上的第二日便知了。
独宠侍妾在高门大院犯了老一辈的忌讳,她大可能是来替顾老夫人物色几个身份低的女子分摊宋绘身上的宠爱。
宋绘站在走廊下,看见从拐角处走出,和芸娘说话说得欢的春瓷,稍虚了虚眼。
两人看见她,走近,齐齐朝她福身问了好。
芸娘捂嘴笑着道:“娘子这丫鬟可是个知心的妙人儿,难怪能在娘子身边服侍这么多年。”
宋绘没什么情绪的偏头看了她一眼,“芸娘要是喜欢,不如收她做干女儿,也算是她的福气。”
芸娘脸上笑意僵了片刻,“娘子这是哪里的话,老奴哪配得上。”
宋绘长得乖顺,但牙尖嘴利时候也不那么好相与,她弯了弯眼睛,笑意不落眼底,“都是为奴为仆,哪有配不配得上这一说。”
芸娘见多了受宠便拿乔的小妾,抬了抬下巴,吊着一双三角眼看她,“老夫人还有话要我带给娘子,不知娘子什么时候有时间?”
宋绘偏头看她一眼,笑笑,“晚些吧,大人该回来了。”
芸娘到嘴边的话强行咽了回去,扯着脸皮笑,“那等娘子有空,老奴再讲,反正……”她故意停顿了小半下,“来日方长。”
顾愈办完正事回庄,看见已收拾妥当、忙前忙后的芸娘。
他将人叫到跟前,问了两句老夫人。
芸娘脸上露笑应道,“老夫人吃得好睡得好身体硬朗着呢,就想郎君想得紧。”
“待这边结束就回去看祖母,就这两月了…。”顾愈答了,垂眸看正在替她解衣袍的宋绘。
她睫毛上翘,脸蛋白得像玉石,眼睑线条漂亮温润,让人想要碰一碰。
如着往日,顾愈便亲了,但芸娘瞪着眼守在一旁,他倒不好和宋绘处太随意了。
他看着宋绘将袍子搭在架上,后退半步,朝他笑,语调温柔道,“大人,用饭吧。”
顾愈按住生起的念头,温言应了声好。
两人刚坐下,芸娘仗着有顾老夫人在后撑腰,说着同席用饭不合规矩。
顾愈眼底的笑淡了淡 ,“我心里有数。”
芸娘低头瞧了一眼宋绘的肚皮,心里哼了一声,觉着老夫人担心不是没有道理。
三郎君向来好说话,被一不上台面的妾绊着也是正常,郎君人善,不会多说什么,终究还是要敲打宋绘才行。
想通这些关节,芸娘暂歇了在顾愈面前呛声的心思。
两人用了饭,芸娘趁着顾愈被耿平叫走的空隙和宋绘讲规矩,宋绘安静听着,没什么逆反情绪。
“上回给你讲得匆忙,你这规矩也没落到实处,这次我既然来了,就会好好给你掰一掰。”
宋绘安静看了她片刻,弯了弯眼,意味深长的道了声谢。
顾愈回来时手里多了些信,他挥退在屋内守着的芸娘,在案几后坐下,“你睡会儿吧。”
宋绘拆了头簪,没睡着,在床上躺了片刻后起塌,跪坐到顾愈身边儿。
她着单衣,衣领口绣着两朵梅花,脸蛋滢润,好看得不像样。
她这副模样也就他能看见,顾愈被这种念头取悦,单手握了握宋绘后颈,摩了摩,“怎么?”
宋绘仰着脸蛋,目光乖巧,“大人现在忙吗?”
顾愈目光从公文上移开,“怎么?”见宋绘还无言望着他,他弯了弯眼,换了个说法,“不忙了。”
宋绘闻言,立起上身,亲了亲他唇角,“那大人陪我玩会儿吧。”
顾愈心口一抖,接着,便看见宋绘伸手剥他的裤子。
长袍搭在腿上,挡住细白一截的手腕,宋绘已学过好几回,不需顾愈这个老师,她便能熟练取悦他。
顾愈眼角泛红,原本俊朗的五官覆上了一片有欲/念的桃色。
半晌后,顾愈发出一声舒爽的哼声。
他埋头亲亲宋绘耳后,“芸娘跟你说什么了?”
和聪明人说话有另一套章程,宋绘没告状。
她轻轻眨掉眸里情绪,瓮瓮回着“没”。
她虽不直说,但顾愈听她语气便知有事。
他搂着她,嗓音半哑,意犹未尽着,“我这边有事正好用得上她,明日我便让她离开庄子。”
他亲了亲宋绘唇角,温言道:“别想那么多。”
宋绘弯眼,露了些依恋的笑。
顾愈眼角依旧带着粉,眸底已恢复了清明,“小心思用一两回便是,往后待正室还是乖巧宽容些,嗯?”
要求靠宠爱生存的小妾有包容心,稍有些好笑。宋绘心里想着,面上不显,乖顺应下好。
芸娘还等着大展拳脚,第二日一早便收着了外派的消息。
“耿护卫,你这是不是传错信儿了,我是老夫人派来伺候宋娘子肚里孩子的。”
“大人亲口说给我的,怎会听错,你快些收拾东西,田庄那边的人都等着呢。”
第五十九章 改了名姓。
芸娘疑心是宋绘在顾愈面前提了些什么、刻意支开她。她吵着要见顾愈一面。
耿平劝又劝不住; 挡又挡不得,最后只得报到顾愈那儿,让他定夺。
宋绘正在替他系袖口的扣子,闻言; 抬了抬头。她目光落在门上片刻; 移开; 眼巴巴看向顾愈。
她眼瞳黑白分明; 圆溜溜的盯着他; 像是有畏怯一般。
顾愈失笑出声; “你这怕错了人。。。再怎么看; 我也比她厉害些。”
宋绘看着顾愈的眉眼; 语气轻柔; “那不一样。”
被宋绘信赖和特别对待是件相当舒心的事; 顾愈揉了揉她耳垂,笑了下。
而后允了芸娘进来。
芸娘进屋; 福身问了好,道:“老奴有一事不明; 前来向郎君请教。”
顾愈随意应着道:“讲来听听。”
芸娘稍冷静了些; 将今早听到的话重复了一回,而后问道:“郎君怎么突然打发老奴去田庄做事?老奴实在心中有惑。”
顾愈抬了下眼睑,笑着道:“庄子那边有些事需人帮忙,你又刚好合适而已。”
宋绘琢磨着情况。
抬头。
站在顾愈身侧后方,无声无息的朝芸娘弯了弯眼。
她洋洋的姿态让芸娘一下失了理智,表情愤愤,脱口而出,“是不是有人在郎君面前嚼了舌根,这才突然遣了我。”
顾愈安静看了她片刻; “芸娘你在祖母身边服侍有三十年了吧。年岁大了,有时候难免握不准自己身份,再怎样。”他保持着一如既往的温和有礼,话却不太好听,“下人就是下人,……这个该记着,对吧。”
顾愈虽说得轻描淡写,但芸娘却因这话青了脸。她想编排宋绘几句,又担心惹了顾愈不快,脸色难看的低头应道:“郎君教训得是。”
耿平找准时机进到屋内,朝芸娘拱手,“马车已经备好,收拾两件衣裳就可以出发了。”
“我这就去准备。”芸娘福身向顾愈行了礼,垂头退出屋子。
绍南已被张缮平打了下来,接下来就是围剿叛军,顾愈作为提供情报头子必须得去一趟,帮着做清算。
“我这一趟过去得用上十天&zwnj ;半个月,如若有事给我写信?”
宋绘笑着应好。
顾愈走后,又没芸娘在身旁作威作福,宋绘过了几天舒舒服服的安生日子。
她早上睡到大天亮,用过午饭后看书下棋消磨时间,入夜就上榻睡觉,舒服得不像样。
宋绘不提顾愈,春瓷耐不住稍问过几回,她确实在宋绘身边待聪明了,讲话一迂三回,总能打着宋绘的旗号给顾愈表着关心。
她正好和宋绘说着这几日教导庄子新人的事,钟娘拿着一匹花布进了屋。
“先停,等会再讲。”宋绘偏头,望着进屋的钟娘弯了弯眼。
钟娘福身问好,将手里大红大绿的布段递给她,“按娘子说的买了一匹,也不知道合不合娘子的意。”
宋绘伸手接过,在矮桌上铺开。
颜色华丽的布匹,大红里夹了几分粉红橘红,其中,混了些大块大块的绿色,打散了全红的主轴,格外喜庆。
春瓷在旁看了片刻,“娘子,这种花样显俗显老,不适合你。”
梅花在宋绘身边做了一年,比起初的呆愣木讷稍活泼了几分,不等宋绘答,她便应道:“在我家那边,这种花布都是给小娃娃做衣裳做鞋子的,除了新妇,没女子穿这种花色儿的。”
春瓷反应过来,笑着,“这样啊。。。是我想岔了。”春瓷接了梅花的活计,替宋绘冲上花茶,边继续道:“娘子之前说要给大人做袍子,那时候买的靛青蜀锦还在库房,要不奴婢抽空将它拿出来裁了吧?”
“不用。”宋绘用着圆角的三边形画粉在布上描出小衣裳的两片袖子形状,抿了口花茶,偏头看梅花,“还未问过你家在哪儿?”
“梁普边的小村庄,在丹阳山下不远。”
宋绘想了片刻,“那里的小村都是前些年因大灾荒迁聚起来的吧?”
梅花规规矩矩点了下头,“我家是从香溪逃难来的,当时运气好,一来就遇见了同陈氏的村子,便住下了,那时家里穷,我娘没法只得将我卖了。”
总有一些姓氏相同,因着各种各样的原因,汇聚在一起,组成村落。这种情况在 乱世并不少见。
宋绘安静听完,“那这么讲,你本姓陈?”
“对的。”都过去许久的事,梅花也能笑着讲出来,“我本叫陈二丫,后来主家按着梅兰竹菊替我改了名,我当时年纪最大,便取了梅花。”
宋绘拿着剪子按刚划的线裁下布片,在手里稍比划了两下,边说:“这名字到处都有,我替你改一个?”
梅花稍下一愣,宋绘对这些个事向来不上心。。。,她很快回神,福身道:“谢娘子。”
宋绘抿了口花茶,眉目如画,虽是笑着,但目光含着几分冷意,“改名叫夏陶吧。”
梅花张了张嘴,不知该怎么答,她偏头看了眼春瓷,喃喃道:“春瓷姐姐。。。,这。。。”
春瓷脸上的笑也有些乱,“娘子,夏陶虽和我们走散了,但也有再见的机会。”
宋绘借着日光往针孔里穿了线,淡着回到:“有什么相关?人来人往的,有个重名不也正常。”
“那也是。。。夏陶毕竟在娘子身边服侍这么多年,换个人叫这名也太别扭了些。”
宋绘指尖绕着线,在尾端系了个结,压着布定着位置下了针,“有什么可别扭的。就像你名字一样,你犯事走了再找个人替你不是寻常的吗。。。”
宋绘刻意停了停,瞳孔反出漂亮的浅金弧光,“都喊习惯了,没必要顾及着上个人换称呼。。。”她冷淡的目光落在春瓷面上,“是这个理吧?”
春瓷背脊发凉,按住微微颤抖的左手,勉强笑着应下,“娘子说得有理。”
宋绘敲打完春瓷,没心情继续和她讲话,说了几句和买进新人相关的鼓励话,便让她去忙自己的事。
春瓷听完,恭敬低着头,应下是。
梅花立在宋绘身后,犹豫了一小会儿,“娘子,婢子真的改名吗?”
“当然改。”宋绘拆了刚缝歪的线,“刚不是讲了吗?喊许多年,都习惯了。”
天空响起春雷声,轻快明亮,春日的活泼尽显无余。
在这一片欢跃中,数十道穿着蓑衣的身影翻山而来,向着平静安宁的彰安城杀下。。。 。。。
第六十章 乌合之众。
天空下着哗哗啦啦的春雨; 路上行人不多,五百来号人没惊动任何人便抵达了彰安郊外,他们高矮胖瘦不一,有的拿锤有的拿枪; 也有的揣着两三把大刀; 看上去怪模怪样。
一黑脸大汉站在石头上眺远处看了片刻; 跳下; 走到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身侧; “庞统; 消息来源准确吧; 顾愈那厮的亲属果真在彰安?”
被喊作庞统的男人抖了抖蓑衣上的水; 挑眉看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