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千金是蜀中大巫-第10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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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既然已经参悟了大道之韵,再多活两年,只怕玄术界第一人就是他了。
心中惋惜之余,安老又忽地想起:这白虎只怕不是和渐生生前留下的,死后……好吧,这群地府关系户,活着和死了也没什么区别。
“那地下是什么?”和仪安抚地握了握顾一鹤的手,又拍了拍过来把脉的星及,眯着眼指着阵眼处不知何时落下的珠子。
毛凝眉快步走过去拾起细看,拧眉道:“这是刚才易和生灰飞烟灭时掉下来的吧?怎么和……”
她瞪大眼睛,看向安老与肖越齐:“是不是那个……”
安老忙走过去细看,他今天消耗太大,也受伤了,上了岁数的劣势便显露出来,走起路来颤巍巍的,走到毛凝眉身前,把那珠子拿过来仔细看着,面上轻松敛去化为沉重:“不错,是那个血滴子。”
“血滴子?”和仪凑过来:“这不是上回旱魃掉下来的那个,有名字了?”
安老本来满脸的凝重,被她这么一打断,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轻微抽搐两下。
毛凝眉也哭笑不得地看了和仪一眼,无奈道:“这珠子颜色殷红如血,这么名字不是正合样子吗?”
“我怎么觉着是电视剧看多了。”和仪嘀嘀咕咕地拿过那珠子仔细摩挲着,肖越齐忽然道:“你们说,易和生出世和上回旱魃忽然出世会不会有联系。”
“当然不——”和仪出口的话一顿,心里思绪交杂,猛地想起那天和振德话里话外的意思,沉吟着点点头:“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可怎么查呀。”毛凝眉往柱子上一靠,有些泄气:“漫无目的地乱抓?这东西的来历……”
和仪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你是不是说过,你们家存的那一颗类似的珠子是从地府流传上来的?”
“我就是随口一说,就在场的,谁家还没个什么天界地府祖师爷流传下来的法器宝物了?”毛凝眉眉头皱得很紧:“长辈是这么告诉我的,我就这么学给你,当个故事听就算了,真当真了又不知真假了。”
和仪却慢慢摇头:“现在只有这个方向能查下去了,走错了也比漫无目的地大海捞针好。”
“有理。”肖越齐点点头,不知从哪掏出个锦囊来,把里头的坠子掏出来,血滴子装了进去,安老叮嘱:“万万要小心谨慎地收好,切莫遗落。”
各门弟子都有受伤的,大家并没有多谈什么,就各自散了。
和仪是唯一一个只带着亲眷来的,这会拉着星及与顾一鹤回了房间,星及给二人处理了伤口,然后凝神给和仪把了半晌的脉,在她身上摸来摸去,又仔细问过她的感受,然后长长松了口气:“还好,这回伤的不重,就是对掌时一点反震道了加上灵力枯竭,好好歇歇,开个方子吃两剂药就好了。”
又道:“今晚不许睡了,乖乖打坐调息。”
和仪嗯嗯啊啊地答应着,星及无甚好气地瞪她一眼:“今儿那样险,你也敢往上冲!我心脏都跳到嗓子眼了!你说你要是出什么事儿,我怎么有脸去见先和师?”
“你那心脏本来也是假的。”和仪嘟嘟囔囔地,又道:“而且我死了活了又有什么区别?不过就是换个地方而已,凭我这么多年的功德,在底下混个官位还不容易?”
“你你你、你是要把我气死!”星及深呼吸几次,双手掐腰怒道:“就是你家的传承要断了的区别!你死了,是,底下有人、不是有鬼,可你都成了鬼了,阴阳两隔,还能收徒传道受业吗?”
顾一鹤也轻轻拉住和仪的手,“还有我呢。”
最后和仪不得不发誓自己以后行事一定要小心再谨慎,绝不冒险。
被双人围攻一局的和仪感觉自己已经习惯每打一架就来一回,往床上一坐,喝着星及快速调出来的奶茶,美滋滋。
她不得不承认她是有点庆幸的,庆幸鬼道那群都是宅男宅女,非必要不出门,这回有她来当代表就都没过来。
这要是过来一个和太清观那位一样伤了根基,她得心痛死。
想来现在安老他们就是这样的心情,所以她才说兰幽这个关口不好过。
何况还有别的负伤的人。
兰幽作为活动的主办方,是她把人请来的,在她的地盘上出的事,易和生出世也是因为她看守不力,她是怎么都躲不过去了。
天已经黑了,这个时候出山也不安全,大家还是预备在山里将就一夜。
星及和几位精通医道的去照顾伤员,好在兰氏这边各样药材都是齐备的,还有些常用的西医药品也都齐全,还算顺手。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天也黑了,伤也受了,饭还是要吃的。
饭桌上,毛凝眉问起和仪镇压的事儿,安老他们也很感兴趣。
和仪斟酌一下词句,缓缓道:“易和生本是巫道前辈大存在,堕入邪途后由我和氏一位大前辈斩首,魂体意图作乱,以桑木棺镇压于和氏宗祠后,叠加法阵,世代由和氏弟子镇守。当年他再次出世兴风作浪,就是我师叔祖将他重新封印。”
“那和兰氏又有什么关系?”毛凝眉问出了大家的疑惑。
和仪轻叹一声,道:“易和生实力强横,他随身法器是一只青铜铃铛,传言能够惑人心神,光凭和氏一己之力,同时镇压法器与魂体略有困难,毕竟和氏世代居于蜀中,地方并不算极大,二者放在一起,怕方便了易和生作乱,所以他的青铜铃是由兰氏镇压在嫫娘山神殿下的。两边以龙骨做镇压大阵,地脉相连,能够最大程度上禁锢易和生,并且有龙骨在,也能削弱他的实力。没想到一开始本是为了削弱他实力的设计,却反而让他有了逃出生天的机会。”
“阴差阳错,冥冥之中。”安老慢慢道:“所以才有了易和生今日所说的,他化了龙骨,吸了地灵,借着兰氏蕴养金丝王蛊山中二气动荡的机会出世?”
“不错。”和仪慢慢点头,想起兰幽,心里不免有些担忧。
吃过晚饭后,安老要去探望方知清他们,和仪见他气色也不是太好,就道:“您还是早些休息吧。”
安老摇摇头,叹道:“我不放心呐。都虚把他徒弟交给我,我可怎么与他交代?”
都虚便是太清观观主。
肖越齐看了他一眼,心中也是感慨万分,还是低声道:“便如都虚道长所言,此皆是天命吧。”
天命。
安老一时又是悲愤又是无奈,站起身来,摇摇头叹息着离开了。
和仪到底不放心兰幽,睡前躺在床上几经斟酌也没了睡意,盘膝打坐更是沉不下心,正好外头有人敲门,过去一看却是兰柳。
“你怎么来了?”和仪连忙叫她进来:“你们那边的事情有着落了?”
短短一日,兰柳早上的活泼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闷声道:“没完呢,蛊师遭到反噬,即使不是被易和生控制的蛊也会出岔子,我姐姐明天就要出去打理这些事,我在家里照顾伤员。”
和仪压下心里的感慨叹息,拍了拍的肩膀略作安抚,兰幽那边她是帮不上什么忙了,只能问兰柳:“打理得来吗?要不要我留几日帮帮你?”
兰柳眼圈儿便又湿润起来,和仪见她刚才来就是眼眶通红的,应该是哭了一场,忙问怎么了。
兰柳使劲摇头,道:“没事儿,晏晏姐你快换身衣裳吧,我姐姐说请你去神殿见一面。”
“难得啊。”和仪见也问不出什么来,只得放弃了,故意做出轻松的姿态挑了挑眉,对她道:“劳您在门外待会了,你晏晏姐我要换衣裳。”
十月了,山里的冷风吹人怪凉的。
星及从隔壁推门出来,见她只换了上衣裤子就要出去,连忙从箱子里把披风翻出来,拉着她披上了,又从屋里寻出一盏灯点上,满不放心地放人走了。
放在平时,兰柳路上一定没个安静,叽叽喳喳地说笑,星及刚才那一番动作也八成要被拿来打趣,今天却格外的沉闷,低着头往前走,一声不吭。
和仪心里不是滋味,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劝说,总算走到神殿前,兰柳努努嘴示意她独自进去,自己转身往墙角站。
和仪从兜里摸了半天,摸出两块糖,递给她一块,笑呵呵道:“桂花蓝莓味儿的。”
兰柳接过拿在手上,等神殿的门轻轻一阖,她眼泪不知不觉地就落了下来,匆匆把糖纸撕开塞进嘴里,还是没忍住蹲下哭了起来,只是嘴唇紧紧抿着,把所有的呜咽声都咽回了肚子里。
神殿里出奇的安静。
泥胚彩绘的神像仍然高高坐落在案台上,笑容仍旧温和慈悲,仿佛悲悯众生。
香炉上插着三炷清香,青烟袅袅直上,兰幽换了一身雪白的祭袍跪在蒲团上,乌发散披,神情平静,白日里的种种事端好像没有在她的身上留下分毫的痕迹。
她只是静静地跪在神像前,如同冰山上的一朵莲,历经了不知多少风雪,平淡中裹挟着不知多少凌厉之事。
和仪轻声道:“叫我来,有什么事儿吗?”
“如果再来一次,我还是回培育金丝王蛊。”兰幽沉默半刻后,忽然开口:“蛊道太需要站稳脚跟了。当年巫道势弱,又同时易主。你一路走得坎坷,又何尝不是上天眷顾,让你尽快在业内立足,能够威慑四方,保住鬼道的招牌。而我……如果有下一回,我会谨慎再谨慎,但,没有下次了。”
她回身来看和仪,眼神仍然冷中透着平淡,又仿佛是历尽沧桑后短暂的平静。
眼圈儿微微泛红,刚才应该哭过一场了。
和仪知道,她一向是个美人儿,即使是这样的时候,也美的清澈冰冷,即使只是一眼,足以使人心神宁静。
短暂的一声叹息后,她低声道:“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我看阿柳方才哭了?”
兰幽沉默一瞬,摇摇头:“她总是要长大的。我叫你来,不是煽情,是有要紧事要告诉你。”
“什么要紧事?”听她说有正事,和仪连忙问。
兰幽道:“那红珠子,我知道它的来历。兰氏也存有一颗,传言是前任酆都之王,宣帝的鲜血凝结而成,聚天地间至阴之气,冥界中官员将此物缝在帽顶帮助修为曾经蔚然成风。”
“宣帝?”和仪拧拧眉,“不是说,宣帝暴戾,乃至无视大道法度,被斩于轩辕剑下吗?这珠子颜色有新旧,你确定今日易和生留下的那一颗是宣帝之物?”
兰幽神情平静,目光悠远:“那上面的气机与我家存的如出一辙。且……我们家的典籍记下的是,宣帝暴戾好色,贪心孟婆美貌,遭美人计,中毒,故不敌轩辕剑。”
“不可能!”和仪想也不想,反驳脱口而出,“孟婆不是那种人!”
兰幽脸上浮起淡淡的疑惑:“你、你和孟婆熟么?”
可以说她今天十分活泼了。
和仪却没顾得上这个,她自己也有点疑惑,她以前也没接触过孟婆啊,也没阅览过孟婆相关的典籍资料,怎么会脱口而出就是‘孟婆不是这种人’呢?
看出她的疑惑,兰幽也暂且将事压下不提,而是言辞恳切地道:“若有一日,我不在了,希望你能看在咱们相交多年的份上,多照顾阿柳。她还太年轻,被我养得太天真骄纵……”
和仪大为震惊:“你怎么能这样想?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大风大浪都走过来了,这一回——”
“这一回,是真不容易闯过去了。”兰幽的眉眼难得带上笑,目光温和地看着她:“应我一回吧。况对你我来说,阴阳相隔又算什么,保不准我闲来无事还能去见见你呢。”
和仪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疏忽的地方,不过兰幽这一套说辞还是没能说服她。
兰幽继续道:“我以一死,平息业内怒火。今儿这一遭,损失太大了,况且,我自己也过不去心里那一关。这是把这一个烂摊子交给阿柳,我很有些不放心,还是要多托付你了。”
和仪还要说什么,兰幽却道:“你走吧,别劝我。有一件东西,是咱们两家轮流保管的,这些年收在我这儿,我本来应该今儿就给你,但实在是还有些用处,回头我用完了,让人交给你吧。”
和仪被她震得哪里还顾得上什么东西,被她略为强硬地推出大殿,愣怔地没走几步路,就看到卢津江在外面来回转悠。
她心里又是百感交集。
兰幽打小就有主意,现在决定做下了,别人都奈何不了他。想到上回顾一鹤说的话,和仪心思一动,推着卢津江往神殿里走:“去去去,安慰安慰人家。”
万一就瞎猫碰上死耗子了呢。
和师如是想到。
她并没有在黔省多留,易和生已去,宗祠里还是要好好收拾收拾的。
在那一口空荡荡的棺材里,她发现了另外一个血滴子。
颜色殷红却鲜艳,并不是茅山所存那一颗的暗淡颜色。
和仪蹲在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