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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节

反派未婚妻总在换人设-第7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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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镜辞皱眉:“所以――”
  “所以最好的法子,是让一人上前迎战;另一人进入前者的心魔境,将其破开。”
  他道:“但凡任何一人有失误,前者都会葬身此地,另一位,看运气吧。”
  谢镜辞努力理清思绪。
  也就是说,他们其中一个要拼了命地和邪魔硬刚,保护归元仙府不至于破灭。
  而另一个人……要竭力保护他。
  这样一来,无异于把性命全部托付给另一个人。
  四周汇聚的魔气越来越浓。
  心魔哑声笑笑:“就凭两个小辈,也想击败我?就算你们联手,也不是我的对手!”
  古树的枝叶密密匝匝,因冷风哗哗作响。
  在倏然而过的风里,谢镜辞听见裴渡的声音。
  “谢小姐。”
  他道:“当年我之所以离开浮蒙山,不是为求道,而是为你。”
  她怔然抬头,望见少年清亮的眼眸。
  心跳不自觉加剧。
  “之所以竭尽全力每日练剑,不是为成名,亦是为你。”
  他的爱意太浓,哪怕是用了轻描淡写的语气,仍然让她不由自主眼眶发涩。
  那么多个日日夜夜。
  谢镜辞什么都不知道。
  “因为第二日能在学宫见到你,每夜入眠之际,我都会觉得开心。”
  裴渡垂眸,长睫如同纤长小扇,引出一片温润笑意:“倘若出了差池,你转身离开便是,莫要伤心。”
  “因为从十年前起――”
  他说:“我就是独属于谢小姐一个人的剑。”
  刹那之间,剑光四溢。
  连绵不绝的剑气自湛渊涌出,破开风与夜,径直冲向涌动的黑潮,密林之中恍如白昼,疾风悠荡。
  这是裴渡给予她的答复。
  也是他豁出性命、放手一搏的告白。
  他的骄阳高高在上。
  他的倾慕至死不渝。
  无须所谓“托付”,这条性命,早就心甘情愿被她握在手里,无所谓结局。
  在无数看不见前路的夜里,谢镜辞是他永恒的航标。


第四十八章 (一个吻。)
  远树接天; 月光明灭。
  密林被夜幕遮盖,冷风拂过,掠起一层层浪涌般的茫茫树海。
  空气极冷; 亦极躁; 窒息感铺天盖地; 又很快被剑锋斩碎。
  如今归元仙府魔气肆虐; 心魔滋生壮大,已然具备了元婴实力; 道道黑潮汇聚成咆哮的奔狼; 一拥而起,有撕裂空间之势。
  裴渡穿行于黑气之间,湛渊划过半空,引出一道冷色亮光,层层雪雾裹挟着寒冰; 径直劈开狼头。
  “凝神屏息。”
  楚筝道:“看见环绕在他身侧的黑气了吗?那是心魔的吐息,能乱人心神; 令他心魔渐生。”
  谢镜辞眉间紧蹙:“那我们――”
  “闭眼; 调动神识。”
  少年傀儡喉头一动,自指尖凝出一道灵力:“你需要进入他的识海,保护那剑修不受心魔所惑。此地难以受到战况波及,我亦会护在你身边; 保你不被心魔所伤。”
  识海乃是修士最为隐蔽珍惜之地,蕴藏着此生所有的记忆与思绪,一旦识海受损,少则丧失记忆与情感; 多则神志不清,从此变成不通人事的傻子。
  因此; 绝大多数人都会在识海中设下诸多禁忌,阻绝一切被入侵的可能。
  楚筝见她微怔,目光一转,露出了谢镜辞所见的第一个微笑,意有所指:“倘若是我,定然无法轻易进入他的识海,但换作你……想必不会多加为难。”
  *
  楚筝所言不假。
  进入识海的法子并不难,只需调动神识,出体后与旁人进行感知,若是没得到阻碍,便能畅通无阻地探入其中。
  释放神识的刹那,世间一切都显得格外清晰可辨。
  树木枝叶的晃动、一滴悠悠坠落的水珠、乃至不远处魔物们乱且杂的呼吸,都能被尽数感知,以她的灵力为圆心,一点点扩散开来。
  属于裴渡的气息干净澄澈,与之触碰到的瞬间,并没有想象中的排斥抵触,一股巨大的拉力犹如黑洞,不过须臾之间,便将她纳入其中。
  周身的一切都尽数消散。
  邪魔嘶吼、剑气凛然、眼前忽明忽暗的月色都不见踪影,谢镜辞在一片虚无中睁眼,恍惚间,瞥见一道刺入眼中的亮色。
  天光撕裂黑暗,首先闯入她视线的,是一道小小的、瘦削的影子。
  那是个眉目清秀的男孩,看上去只有六七岁大小,站在一间破败简陋的院落中央,面前摆着个木制担架。
  担架上的人一动不动静静躺着,面上蒙了层白布。
  “小渡,你也知道,最近山里很不太平,走哪儿都能撞上邪魔,你爹又喝多了酒。”
  站在他身侧的中年男人面色尴尬,挠了挠头:“他被我们发现的时候,就已经走了,你……你节哀。”
  谢镜辞走近了一些。
  这里应是裴渡的记忆,她不过一个擅自闯入的外来者,无法被其中的任何人感知,只能充当旁观者的角色。
  儿时的裴渡已经有了长大后的五官轮廓,相貌清隽,却瘦得过分。身上的短衫一看便是粗制滥造,伶仃的脚踝暴露在寒风里,显出一团淤青。
  小小的男孩站在担架边,没有哭,声音是孩童独有的干净清澈:“多谢李叔。”
  “如今你爹……家中应该就只剩下你一个人了。”
  男人叹了口气:“你要是有什么难处,大可来找我帮忙。我本打算让你住在我家,但你也知道,妖魔肆虐,我们村里想吃饱饭都难……大家都不好受。”
  裴渡点头,又道了声谢。
  他没再说话,身边的人们来来往往,多数嘘寒问暖几句,离开之际面带悲色,默然不语。
  大人们帮他埋好了遗体,男孩再回家的时候,孤零零的院子里没有回音。他似是茫然,坐在床前怔忪许久,保持着端坐的姿势,静静过了一夜。
  第二天,裴渡开始给院子里的白菜浇水,去集市购买种子,又瘦又小的身影被淹没在人潮,像是跌入汪洋的沙粒。
  谢镜辞跟在他身后,看着身边来来往往、面目模糊不清的行人,耳边传来隐隐约约的议论。
  “那个酒鬼死了?”
  “听说是被邪魔所害,心脏都被挖掉了。这几日魔物猖獗,连官府都奈何不了,我们这儿的日子一天不如一天,该怎么过啊。”
  “也是造孽,那人死了,家中独独留了个儿子,才七岁大吧?”
  “那酒鬼整天发疯,夜夜抓着他儿子打,要我说,他死了,那孩子反而能舒服一点――他不是从很小的时候起,就已经在干活了吗?”
  “他娘是为生他而死的。不是说那什么吗?天煞孤星命格,专克身边的人,很危险。”
  小小的男孩垂着眼睫不说话,仿佛他们在讨论另一个与他毫无关系的陌生人,低头抱紧种子,沉默着加快脚步。
  随着他的步伐渐快,周遭景物被轰然踏碎,变成许许多多凌乱的碎片。
  碎片上的影像模糊不清,想来已是十分久远的记忆,裴渡并未认真记在心里。
  有他用单薄的被子把自己裹成一个球,缩在床铺角落的时候。
  有他在冰天雪地上山砍柴,不慎踩在雪上跌落崖底,摔得浑身是血,手上通红的冻疮被石块刺破的时候。
  有他在大年夜看着百家灯火,少有地煮了两碗饭,用来犒劳自己的时候。
  有他路过学堂,情不自禁伫立许久,被别人发现后脸颊通红,低头匆匆离开的时候。
  也有他对着捡来的破烂玩偶,问上一句“你叫什么名字”,又自嘲轻笑的时候。
  碎片凌散不堪,她一幕幕看去,只觉眼眶酸涩,再回过神来,才发现眼泪从不知何时起,就在簌簌往下掉。
  忽然模糊的记忆凝聚成片,眼前的一切渐渐明晰。
  想来是因为这段往事被裴渡牢牢记下,于识海重现之时,才会格外真切。
  首先占据全部感官的,是一道浓郁血腥味。
  耳边妖风大作,魔气编织成密不透风的网,一拥而至,引来无数惊声惨叫。
  浮蒙山地处偏远,山中灵气沉郁,十分适合邪魔滋生。
  这只魔物汲取力量多年,加之吸食众多人血,能以气息为媒介,来无影去无踪,杀人于无形之间。凡人哪曾见过此等怪力乱神的景象,一时间四处逃窜,鲜血横飞。
  谢镜辞一眼就看见裴渡。
  他被魔气掀飞,重重落在地上时,吐出一口殷红的血。
  涌动的气流化作一把把利刃,毫不留情划破皮肤和衣物,他毫无还手之力,满身是血地躺在角落,如同濒死的兽。
  魔物发出肆意的笑,似乎察觉了他的存在,一点点靠近。
  暗潮四涌。
  濒临死亡的男孩竟没掉下一滴眼泪,漆黑的瞳孔黯淡无神,激不起丝毫波澜。
  他一定从很久之前起,就感到了绝望与茫然。
  没有家人朋友,寻不见活下来的理由,每日每夜都在得过且过,曾经无数次想过,或许死亡才是解脱。
  瘦小的身影被逐渐吞噬。
  然而魔气并未如期而至。
  ――在邪魔即将触碰他的刹那,一道剑光刺破黑夜。
  不知是谁叫了声:“仙人,仙人来了,我们有救了!”
  山中之人习惯了粗茶淡饭与简朴布衣,此时骤然闪过的几道身影,却皆是锦衣系带、玉树芝兰,只需一眼,便能看出绝非凡俗之人。
  为首执剑的俊朗青年,正是修真界中首屈一指的剑圣谢疏。
  谢镜辞指尖一动。
  谢疏身旁站着个白裙子的小女孩,手里抱着与身量截然不符的长刀。
  这是她。
  她一辈子锦衣玉食,从没见过这般破落的山头,环顾四周,露出有些讶然的神色。
  她自然也见到了躺在角落里的裴渡。
  但与话本子里疗伤相助的温情戏码截然不同,谢镜辞的目光并未在他身上多加逗留,倒是她身边一个医修发出惊呼:“别动,我来给你止血!”
  村子里有太多伤患,比起其中毫不起眼的一个男孩,邪魔本身明显拥有更大的吸引力。
  “这家伙比想象中更加棘手。”
  谢疏道:“辞辞,当心。”
  他身侧的法修笑道:“有我们在,哪能让辞辞受伤?”
  谢镜辞心下酸涩,把目光转向裴渡。
  那时的她生活在无数人的善意之中,角落里的男孩却孑然一身,竭力咽下一口血。
  房檐罩下浓郁的影子,将他包裹大半,比起光芒万丈的修真者,裴渡黯淡到仿佛快要消失。
  浮蒙山伤亡惨重,医修不可能一直陪在他身侧,迅速止血疗伤后,就匆匆赶往另一处救人。
  经此大变,村落里尽是三两而行的家人朋友,裴渡勉强撑起身子,身影被火光拉长,孤零零一个,安静又寥落。
  魔气四散,分化成一条条漆黑的长藤,肆无忌惮涌向路边行人。
  他所在的角落极为偏僻,没受到邪祟袭击,可不知道为什么,望着不远处涌动的影子,男孩右腿向前一动。
  他神色不改,平静无澜,一步步往前,靠近魔气最凶的地方。
  身边是火光,暗夜,哀嚎,与绵延散开的血雾。
  长藤迅捷而来,空气被穿透的时候,发出呜咽般的响声。
  在沉闷空气里,忽然传来一阵清香的风。
  一股猝不及防的力道将他紧紧抱住,用力一扑,两人顺势偏移,恰好避开长藤的袭击。
  裴渡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松动,露出些许惊讶与困惑。
  将他扑开的女孩同样浑身是血,似是气极,咬牙切齿:“你去送死吗?白痴!”
  她话音方落,迅速转身,刀光一晃,将卷土重来的长藤砍成两半。
  这一切来得毫无征兆。
  当女孩一把拉过他的手,裴渡明显怔住。
  他身上满是血污和泥土,污秽不堪,即便是匆匆逃离的村民,见到他都会下意识避开,不愿沾染分毫。
  眼前看上去娇纵跋扈的小姑娘,却毫不犹豫握住了他的手。
  也是头一回,有人愿意握住他的手。
  她的声音像珠子一样往外蹦:“你爹娘在哪儿?为什么要一个人去那么危险的地方?――G,你能不能再跑快点?”
  裴渡闷闷的,过了好一会儿,才生涩开口:“我爹娘去世了。”
  谢镜辞的步伐慢了一拍。
  她轻咳一声,语气是笨拙的温和:“那你别的亲人呢?”
  “……没有。”
  她从来不擅长应付这种小可怜,一时没了言语,直到把男孩带到安全的据点,才停下脚步回头。
  裴渡本在怔怔看着她的背影,见谢镜辞转身,匆忙垂下眼睫。
  “那你,”她斟酌了一下用语,似乎觉得还未出口的话不合时宜,思索一番,挠了挠头,“你把手伸出来。”
  裴渡迟疑片刻,慢慢伸出手。
  他手上生了冻疮,冬天会红红地发肿,此时淌着血,难看至极。
  男孩的耳朵隐隐发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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