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未婚妻总在换人设-第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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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言论,谢镜辞曾经听说过。
“话说回来,”付南星眯着眼将她扫视一通,“听说有人在江屠巡街的时候,把金枭的脑袋摁在池塘踩来踩去,那人不会就是你吧?”
莫霄阳又用小狗狗一样灼灼有神的目光看着她,眼见谢镜辞点头,瞬间两眼发亮,扭头对付南星道:“你看,我就说一定是她吧!”
他说话像在咕呖呱啦放鞭炮,末了兀地转头,很是兴奋地继续说:“谢姑娘好样的!金枭那小子和他爹一样,明明修为低微,仗着家里有钱有势,胡作非为了不知道多少年。我每次想把他暴打一顿,都被师父给拦下。不愧是你,太解气了!”
以金家在芜城里的势力,倘若这小子当真揍了他家的宝贝公子,就算有周慎保,莫霄阳也铁定会吃不了兜着走。
这人一颗善心,就是太莽。
“金家尽是狗仗人势。”
付南星也看不惯这家做派,闻言冷哼:“我这次回芜城,头一个目标就定在他们家。好家伙,也不知道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满屋子全是金银珠宝――后来被抓了,打得也是真疼。”
“两位应该能看出来,鬼域中仗势欺人、霸凌弱小的情况并不少。”
莫霄阳担心他们听不懂,特意解释:“小星星自幼离开芜城,在外独自打拼多年,是远近闻名劫富济贫的侠盗。近日鬼门将开,他才特意回到家乡。”
以这位朋友的作风来看,似乎无论如何都与“侠”这个字沾不上边啊。
谢镜辞神色古怪地看着他,恍然大悟:“所以那天晚上,你是刚偷完金府回来?难怪装了满满一麻袋的魔晶和宝贝。”
付南星开始炸毛:“看、看什么看!我办事一向特别靠谱好不好!要不是那晚撞上你,也不会那么倒霉!”
谢镜辞睁大眼睛:“明明是你在雪地里穿夜行衣,麻袋还破了!”
“换衣服不要钱啊!还有那袋子,我之前明明拿针线缝补过!”
饶是谢镜辞也被猛地一噎,用无比同情的目光望他一眼。
买不起新衣服,连麻袋破洞都要自己来缝……
俗话说得好,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但穷和抠可以。
好好一个贼被当成这样,没救了,这人绝对绝对没救了。
这不是侠盗而是抠界掌门人,简称抠门啊。
“你这什么眼神!”
付南星被她的眼神盯得耳根一热,又开始跳脚:“我穷是有道理的。看见金家那小儿子没?我这是为了不让小孩继承百万家产,承受与小小年纪不相符的诟病和另眼相看,凭自己打出的地位才叫真地位,懂不懂?”
好一通歪理邪说,谢镜辞差点给他鼓掌。
“……我有个问题。”
等这段你来我往的斗嘴平息,经过一阵极为短暂的静默,毫无征兆地,谢镜辞耳边响起一道清冷男音。
居然是裴渡。
他身体孱弱,嗓音并不高昂嘹亮,然而一开口,便如山间清风倏然而至,将所有杂音往下压。
裴渡道:“莫公子有言,‘金枭同他父亲一样修为微弱’,既然鬼域以实力为尊,金家为何会在芜城中屹立不倒?”
“金家是从另外一座城搬来的。”
莫霄阳耐心解释:“听说金家家主金武真与江屠是故交,因为付――因为城中混乱,必须有人前来镇压,江屠也算是疾病乱投医,直接找上了他。”
他差点脱口而出“付潮生”的名字,好在反应及时,很快便把话咽了回去,小心翼翼用余光瞟向身侧的付南星。
这位旧友平日向来大大咧咧不拘小节,唯有对一件事十分忌惮――他那位失踪的父亲,付潮生。
付潮生离开鬼域的时候,付南星不过三岁左右,后来前者杳无音信,他便由周慎接手抚养,住在武馆与学徒们同吃同住。
而他之所以厌恶付潮生,并非毫无缘由。
不但抛下唯一的孩子,像懦夫一样兀自逃跑,让付南星几乎成了个无处可去的孤儿,而且正是因为他这个被钉在耻辱柱上的父亲,付南星小小年纪,就不得不承受山海般汹涌的恶意。
他被称作是“叛徒的儿子”,无论大人还是小孩,愿意给予他的,都只有厌恶到极点的白眼与排斥。
莫霄阳觉得很不公平。
就算付潮生当真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坏事,有罪的也只有他,作为年纪尚小的孩子,付南星不应该背负任何罪责。
于是他成了付南星最好的朋友,也是唯一的朋友。
他年纪比付南星小很多,后者对他总是百般嫌弃,却也会把珍藏许久的宝贝塞进莫霄阳手心。
再后来,人们的恶意并未随着时间流逝而淡化,付南星虽然用了“外出历练”作为借口,但莫霄阳明白,他是不想继续待在这座城中。
“说起金府,我在鬼域各地游历的时候,曾去过他们曾经定居的古城。”
付南星眼珠子一转:“怎么说呢,我问了不少人,都说那里从没有过什么金家――至少在有点名气的大家族里,并未出现这个姓氏。”
“看金家那暴发户的样子,说不定还真是穷人发家呢。”
莫霄阳说着一顿,略微扬起眉:“你别忘了,江屠也是从最底层一步步往上爬的,说不准金武真就曾帮扶过他,如今功成名就,特来报恩――按照那老头的年纪来看,也不是不可能。”
谢镜辞只见过金家张扬跋扈的小少爷,从不知晓金武真本人模样,闻声抬了眼:“老头?”
“就,修为很低,没办法驻颜。金武真来到芜城的时候,看上去至少有七八十岁,如今大鱼大肉天灵地宝给他供着,总算有了点修为,但还是和往常一样的小老头样。”
莫霄阳不是个擅长掩饰情绪的人,加之很不喜欢金家的作威作福,提起金武真,很实诚地把脸皱成了苦瓜:“瘦瘦小小的,弯着腰,满脸皱纹胡子,面相贼不好,一眼就能看出是个坏人。”
这么大的年纪,还用“好人”和“坏人”这种形容词的,也算是种珍稀动物了。
谢镜辞想到什么,眸光一动,瞥见一旁的付南星,很快把即将出口的话吞回肚子里。
“不说金家了,听得人头疼。”
莫霄阳嘴角一勾:“今日师父设了宴席,让我问问二位可否赏脸,去武馆坐上一坐。”
*
周慎在武馆里设了宴,付南星不出意料地直白拒绝,留下谢镜辞、裴渡与莫霄阳一同前往武馆。
自从付潮生失踪,在芜城所有住民里,周慎便成了顶尖战力。鬼域以武为尊,不少人将他看作可靠的首领,纷纷前来赴宴。
武馆宽敞广阔,参加宴席的百姓虽多,却并不显得过于拥挤,莫霄阳本应该坐在同门师兄弟的那一桌,担心谢镜辞二人举目无亲、人生地不熟,特意坐在了裴渡身边。
“我有一个想法。”
付南星不在身边,谢镜辞终于能说出心底的猜测:“既然金府来历不明,我们能不能假设,‘金武真曾与江屠交好’这件事,是个彻彻底底的谎话?”
她说话时用了传音入密,莫霄阳听罢一怔,很快做了回应:“你是不是觉得,金武真很可能就是当年出卖付潮生和所有义士的叛徒?”
谢镜辞点头。
“我也有过这个想法,但不得不说,它真的很难被实现。”
他少有地敛了笑,轻扣桌面:“金武真是个又矮又胖的老头,芜城里与他体型相似的人几乎没有,仅凭这一点,就能把设想全盘推翻。”
谢镜辞苦恼地挠头。
“唉。”
莫霄阳叹了口气,像是没什么力气,颓然靠在椅背上:“江屠那么厉害,在我有生之年,还能见到有人打败他吗?哇,修士的命这么长,他不会还要统治个千年万年,直到飞升的那一天吧?”
他说罢喝了口水,换成传音入密,对谢镜辞与裴渡悄悄道:“不瞒你说,我曾经最大的愿望,就是有朝一日能打败他。可是仔细一想,不对啊,我在修炼进步,他也在一路飞涨,速度还比我快得多,要想把江屠揍趴下,这不是叶公好龙吗?”
裴渡迟疑片刻:“那叫痴人说梦。”
“别灰心啊,我看《江屠传》,他不也是从小人物一步一步往上爬,最终打败上一任城主的?”
谢镜辞认真安慰:“论天赋,你不比他差。”
莫霄阳一愣。
本来还是有些沉重的氛围,提到这本《江屠传》,他却情不自禁地噗嗤笑出声:“你也看了《江屠传》?是不是挺印象深刻的?”
谢镜辞看他眼底坏笑,当即明白这句“印象深刻”的意思。
她买下这本书的时候,书店老板听说小姑娘来自外界,特意嘱托:待会儿翻开书页,一定要保持良好心态,千万不要太过惊诧。
谢镜辞当然没听懂,懵懵应了声“什么”,老板摸摸后脑勺,低声告诉她:“这个吧,咱们芜城不是曾经发生过那档子事儿吗?江城主发了话,说话本子里不能出现太过血腥暴力的内容,以免让孩子们走上歧途,做出人神共愤的恶事。”
谢镜辞茫然点头:“所以呢?”
“所以这里面吧,凡是和‘杀’‘血’‘死’‘亲’‘床上’有关的字眼,全都变成了口口。”
老板面色为难:“你从外边来,可能有点没办法适应……总之,尽量不要在人多的地方看。”
谢镜辞本来觉得吧,这是件不值一提的小事,文字变成口口这种情况,在她曾经去过的一个小世界里,某个文学网站也出现过这样的情况。
直到她打开书,才终于明白,为什么老板不让她在人多的地方看完这本《江屠传》。
开篇第一句话:这是关于一个枭雄逐渐成长,大口四方的故事。
谢镜辞很没道德地当场笑出声。
再往下看,某炮灰仓皇逃窜,拼命大喊的是:“救命啊!江屠,你不要口我!”
谢镜辞觉得,被屏蔽的那个字应该是[杀]。
江屠拿走富人钱包,在街头拼命狂奔,旁白说的是:“这个小小年纪的少年,迫于生计压力,只能沦落到口遍富家子弟为生。”
真是好无奈,好迫于生计压力,叫人心疼得两眼发酸。
谢镜辞觉得,被屏蔽的那个字应该是[偷]。
江屠与妃子第一次相见,轻轻抚摸佳人嘴唇,眼中暴戾怜惜疼爱霸道跟led灯一样乱闪时,妃子嘴里说的是:“别说话,口我。”
……这次应该是[吻]。
“怎么样,你看完那本书,有没有觉得――”
莫霄阳乐不可支,撑着桌面问她。
两人眼神一个交汇,异口同声:“江屠真是深渊巨口啊。”
这叫什么,天理昭昭,善恶有报。
这人非要作死弄些幺蛾子,没想到一本《江屠传》横空出世,报应来到了他自己身上。一朝之内,江屠自食恶果,彻底沦为芜城笑柄,获赠称号[深渊巨口王]。
偏偏这人远在更加繁华昌盛的另一座城邦,因为这本书里的各种夸赞高兴到旋转飞天,对区区芜城里的小事一概不知,拼命地加大发售量。
就很舒服,让人忍不住发笑。
“你们在讨论《江屠传》啊?”
温妙柔不知什么时候来了武馆,也不多做客套,顺势坐在谢镜辞身旁:“江屠可是差点将它列为传世之宝,也不知道见到芜城里的版本,会是个什么反应。”
莫霄阳还是有点怵她,被这女人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猛地挺直身子。
师父跟他说过,见到年纪比他大的女人,不管两人之间相差多少岁,都一定不能叫出“大婶”或“奶奶”,倘若蹦出一声“老祖宗”,那更是会被杀头的罪过。
他是个聪明的孩子,一直都将师父的话好好记在心里,这会儿嘴皮子飞快一溜:“好久不见啊,温大姐!”
温妙柔的眼神犀利得能杀人。
莫霄阳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话,他只觉得气氛不太对劲,让他有点想哭。
谢镜辞也没说话,缓缓抬了眼,淡淡一瞥裴渡。
这称呼她还真有点熟悉。
在年纪尚小的时候,她和裴渡曾在同一所学宫,后来刀法剑术分了家,加之她家远在云京,谢镜辞便换了一处地方练刀。
也因此,即便后来定为未婚夫妻,她和裴渡都没有过任何交流。
当年他们两人都还只是瘦瘦小小的豆芽菜,谢镜辞在年末大比中与他撞上,虽然最后赢了下来,但总归对这小子存了点欣赏,听说裴渡过得不怎么好,为了给他挣足面子,特意趾高气昂去了他的剑堂,问他愿不愿意当她小弟。
裴渡那时就已经是只呆头鹅,愣愣看了她好一会儿,才当着剑堂所有学徒的面,用不太确定的语气缓声叫她:“谢大……”
他那时紧张得浑身僵硬,本来想按照江湖路数,叫她一声“大哥”,但意识到这是个姑娘,便在中途换了个字。
于是哄堂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