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容华-第8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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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敏微笑着听两人说话逗趣,混乱的情绪渐渐平静。
三人在屋子里待了半个时辰左右,便有宫女前来传召:“宫宴即将开始,皇后娘娘令三位姑娘一同去赴宴。”
三人一同应下。
此时,江敏的情绪已经完全平静下来,临走前,她握了握程锦容的手。
程锦容心中暗叹,反手握住江敏的手,相携去了正殿。
……
宣和帝已经领着几位皇子离去。
到底是后宫饮宴,一堆诰命夫人和待字闺中的少女,皇子们留下就太着痕迹了。
卫国公夫人和靖国公夫人坐在一处,江敏和叶轻云一同过去,各自被自己的祖母用“恨铁不成钢”“这笔账先记下回去再算”的目光瞪了一眼。
江敏低下头。
叶轻云还是那副大咧咧的样子,在靖国公夫人的身后坐下。靖国公夫人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今天第一百次后悔,真不该带叶轻云进宫。
天家选皇子妃的机会,实在太难得了。
二皇子四皇子五皇子都到了定亲之龄,年龄合适家世出众的贵女,说少不少,说多其实也不太多。叶轻云相貌家世毫无疑问都够资格,奈何这性情脾气……
别说什么皇子妃了。只怕今日一过,根本没人敢来靖国公府提亲。
靖国公夫人越想越懊恼,面上倒是没露端倪,和卫国公夫人交换了一个“家里有这个不争气不成器的东西真是没办法”的眼神。
卫国公夫人的心情也没好到哪儿去。
卫国公府上下对江敏皆寄予厚望。谁能想到,江敏在关键时候出了岔子。天子心中定然不喜……
程锦容回了裴皇后的身侧。
美味佳肴源源不断地呈了上来。
程锦容此时就有些尴尬了。她随行伺候裴皇后,只有站着的份,没有列席的资格。也就是说,她得一直站到宫宴结束,才能退下用膳。
寿宁公主和康宁公主坐了一席。
寿宁公主故意抬头瞥了程锦容一眼,心里冷笑一声。
母后再宠爱你又能如何?这等场合,还不是得一直站着伺候?
就在此时,裴皇后轻声吩咐菘蓝:“在本宫身后再添一席,请程太医入座。”
寿宁公主:“……”
宫宴惯例,长辈坐在前席,晚辈坐在长辈身后。再添一席,搬一张低矮的饭桌便可,不费什么事。
可凭什么程锦容能坐在母后身后?
寿宁公主目光嗖嗖冒火星,如果目光能化为实质,只怕程锦容已千疮百孔。
程锦容察觉到寿宁公主不善的目光,却视若未见。
从她进宫见到裴皇后的那一刻起,她和二皇子寿宁公主便已站到了对立面。寿宁公主厌恶也好,嫉恨也罢,她都不会将亲娘拱手让人。
……
裴皇后露面半日,身体已经有些撑不住了。
宫宴开始没到半个时辰,程锦容便察觉裴皇后身体微微晃了晃,心里一沉,立刻起身进言:“娘娘凤体乏力,微臣恭请娘娘退席休息片刻。”
裴皇后也未硬撑,略一点头,然后对郑皇贵妃说道:“皇贵妃在此操持,本宫先回寝宫休息一会儿。”
郑皇贵妃巴不得裴皇后再次一病不起,忙起身:“臣妾领命,臣妾恭送皇后娘娘。”
众人一同起身恭送裴皇后。
程锦容上前,扶着裴皇后的胳膊。裴皇后确实累了,也没了力气,只得将半个身子靠在程锦容的身上。
寿宁公主迅疾起身,走了过来,扶住裴皇后另一边胳膊:“女儿扶母后回寝宫。”
当着众人的面,裴皇后没有推拒寿宁公主的好意,笑着嗯了一声。不过,身子还是靠着程锦容那一边。
寿宁公主:“……”
第一百七十七章 萌动(一)
裴皇后回了寝室,立刻传两位太医前来诊脉。
程锦容守在裴皇后身边,不时柔声低语安抚。
寿宁公主其实已经可以离开了。可不知为何,看到这副情景,心里就气闷。像赌气一般,硬是留了下来。
诊脉后,周太医恭声禀报:“皇后娘娘凤体虚弱,需要慢慢将养。这半日疲乏过度,多歇一歇便可。”
裴皇后的身体底子再好,也禁不住十余年的忧思成疾寝食难安。用孱弱两字形容绝不为过。精心调养,也是个长期的过程,不是朝夕可就之事。
好在裴皇后求生意志强烈,配合度极高。
“有劳两位太医。”裴皇后打起精神说道:“菘蓝,赏两位太医。”
这几日,两位太医接连被赏,颇有些受宠若惊,忙跪谢恩典,然后退了出去。
寿宁公主还是没走。
裴皇后有些诧异:“寿宁,你最喜热闹,去宫宴上便可。本宫身边有锦容在,不用你操心。”
寿宁公主:“……”
寿宁公主心里憋屈,迸出几个字:“女儿要留下陪母后。”
裴皇后哪里还有精神应付寿宁公主,蹙起眉头,声音稍稍冷了几分:“退下吧!”
寿宁公主委屈地红了眼眶:“女儿想照顾陪伴母后,母后不允。反倒让一个外人留在身边!女儿心里不服!”
谁是外人?
这么多年来,她被逼着做仇人儿女的母亲!现在亲生女儿到了身边,她想留在身边,又碍着谁了?
裴皇后心浮气躁,气息急促不稳。
程锦容一惊,立刻轻拍裴皇后的后背,待裴皇后气顺了,再扶着裴皇后躺下。一连串的动作完成后,程锦容才看向寿宁公主。
“公主殿下若真的孝顺皇后娘娘,就该顺着娘娘的心意,让娘娘早些歇下。而不是以孝顺为名,实则言语相逼。”
寿宁公主被裴皇后突如其来的模样吓了一跳,正心虚不已,听到程锦容这番话,没什么底气地反驳:“我什么时候逼母后了?”
程锦容淡淡道:“微臣是医官,陪在娘娘身侧,能随时照顾娘娘凤体。公主殿下尊荣之躯,何苦放低身段,和微臣在这儿较劲。传出去,众人只会嘲笑公主殿下心胸狭窄容不得人。”
寿宁公主:“……”
这个程锦容,一张利舌,犹胜刀剑!
寿宁公主既气又恼,换做往日,她早已不管不顾地发作起来。可刚才母后被她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她要是再闹腾,只怕母后更恼怒。
寿宁公主咬咬牙,咽了这口闷气,向裴皇后行礼告退:“母后安心休息,女儿先行告退。”
裴皇后闭上双目,嗯了一声。
寿宁公主愤愤地退了出去。
程锦容!
我先放过你这一回。以后,我必会要你好看!
……
寿宁公主愤怒之下,也没了再去宫宴的兴致,索性出了椒房殿。绷着一张俏脸去了御花园。
心情晦暗的寿宁公主,什么花草树木假山流水都看不进去,闷闷地一直前行。直至到了一处假山旁,才停了下来。
这座假山里有个宽敞的空洞,里面设了石桌石凳,冬暖夏凉。也是寿宁公主常来之处。
寿宁公主头也不回的吩咐:“你们几个,就在这儿守着,没我的吩咐,谁都不准进来。”
几个宫女低声应了。
寿宁公主略略俯身,进了假山,短短几步路,绕了两个弯。然后,眼前霍然敞亮,露出中空的石室。
阳光自顶上洒落,石室里既敞亮又暖和。
石桌上放着棋子,石凳上坐着一个俊美的青年男子。青年男子手执棋子,轻轻落在石桌的棋盘上。
听到脚步声,青年男子有些讶然,转头看了过来。然后,冲寿宁公主微微一笑:“原来是元乔表妹。”
竟是鞑靼太子元思兰。
寿宁公主和元思兰四目对视,耳后微热,俏脸闪过一丝浅浅的红晕。心里的烦闷怒火,在此刻烟消云散。
“思兰表哥,”寿宁公主停下脚步:“你怎么会在这儿?”
元思兰不答反问:“今日是舅母生辰,你不在椒房殿陪舅母,怎么会来这儿?”
寿宁公主哪里肯将丢人的事说出口,含糊地应道:“母后乏了,回寝室歇下。我嫌宫宴无趣,一个人出来转转。”
元思兰的目光在寿宁公主泛红的眼眶处打了个转,并未说破,随口笑道:“那倒是巧了。我也是一个人闷着无趣,来此处下棋。若表妹不嫌我棋力弱,和我手谈一盘如何?”
寿宁公主有些迟疑。
孤男寡女,在此地独处,显然不合宜。
她进来之前,不知元思兰在此处。此时应该趁着宫女们都未察觉立刻离去,叮嘱元思兰迟些出来……
可是,元思兰这般微笑着看着她,令她心头如小鹿乱撞,拒绝的话语根本说不出口。
元思兰也不催促,就这么含笑凝望着寿宁公主。
短短片刻,寿宁公主心思百转千回。终于点了点头:“也好。”
……
寿宁公主坐下后,定睛一看,才发现棋盘上的黑白两色棋子,各已走了数子。再看元思兰,左手执白子,右手执黑子,竟是左手和右手下棋。
寿宁公主忍不住笑了起来:“自己和自己下棋,我还是第一次见。”
元思兰一边收拾棋子,一边随口笑道:“一个人闷着无事,打发时间罢了。”
元思兰既是鞑靼太子,也是宣和帝嫡亲的外甥,主动前来大楚为质子,只身住进宫中。宫中自然无人会怠慢他,却也没什么人会主动和他亲近。
二皇子表面和元思兰走动,心里却时时提防戒备。大皇子四皇子对元思兰更是敬而远之。
也因此,看似风光的鞑靼太子,在宫中没什么朋友。连和他一同下棋的人都没有。
少女大多心软。
芳心萌动的少女,更易对这么一个俊美又可怜的青年男子心软。
寿宁公主神色间的戒备尽去,看着元思兰的目光柔和了许多。她伸出手,一同收拾棋子。两人的指尖同时触到了一颗棋子上。
第一百七十八章 萌动(二)
寿宁公主迅疾涨红了脸,像被开水烫了一样,立刻缩回手,将头扭到了一旁。
元思兰似什么也没发生过,也未张口道歉,将剩余的棋子,一颗一颗地收拾进棋匣里。然后笑问:“公主想执黑子还是白子?”
寿宁公主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有些别扭,有些莫名的甜意。她咬着唇,转过头来:“我执白子。”
元思兰无声一笑:“好,那我执黑子。表妹先请!”
寿宁公主定定心神,拿起一颗白子,轻轻地落在棋盘上。
元思兰拿起黑子,随之落子。
玉石所制的棋子,落在玉石棋盘上,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一声声地落在寿宁公主的心头。
寿宁公主自幼学棋,棋力却是平平。六皇子自七岁过后,寿宁公主就不是对手了。平日除了康宁公主之外,她谁也赢不了。
没想到,今日却连胜了元思兰三盘。
寿宁公主心中自得,俏脸上满是开怀的笑意:“表哥连输三盘了。”
元思兰也不恼,只笑着叹了口气:“母亲擅长琴棋书画,我相貌随了母亲,才学却是远远不及。学了这么多年,棋力依然平平。”
寿宁公主难得连赢三盘,心情极佳,笑着安慰道:“也不能这么说。表哥在鞑靼长大,想下棋也没个同伴。以后多练一练,棋力定会大有进益。”
元思兰眸光微闪,深深地看着寿宁公主:“表妹还愿陪我下棋吗?”
那双深幽的黑眸,似闪着光芒。
寿宁公主心跳骤然加快,面颊嫣红,却轻轻点了点头。
……
元思兰并未乘胜追击,收回目光,笑着道谢:“那就多谢表妹了。”
寿宁公主鼓起勇气,轻声问道:“表哥,你以后真的会一直留在大楚吗?”
元思兰点点头:“是。我年少丧父,是母亲一手将我养大成人。母亲教我读书习字,学习大楚的文化。”
“母亲最大的心愿,就是回大楚。只是,叔叔断然不肯放她回来。我会代母亲完成心愿。”
“我会长留大楚,日后在大楚娶妻生子。不回再回鞑靼了。”
寿宁公主听得心神微漾。
如果元思兰一直留在大楚,嫁他为妻……也不是那么不能接受。
元思兰的声音低沉悦耳,在她的耳畔轻响:“表妹刚才似心情不佳。这宫中,还有谁敢令表妹受气?”
寿宁公主对元思兰没了戒心,心里的委屈自然而然出了口:“……还不是那个程锦容!不过是伺候母后的医官。母后处处向着她,竟令我先离开。”
“我长这么大,还没受过这等闷气。”
元思兰是个极好的听众,温柔又耐心,不时附和一两句。
寿宁公主也就越说越多:“母后这些年一直缠绵病榻,往日我和二哥要隔三日才能去请安一回。”
“母后不喜外人靠近,连儿女都不愿多见。对一个外人倒是好得很,自那个程锦容进宫后,整日伴在母后身边。”
寿宁公主没照镜子,自然不知此时的自己,满脸的嫉恨,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