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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4节

一品容华-第32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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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倒是太夫人,半点都没迟疑,当众拆了信,迅速看了信,然后笑着说道:“阿圆阿满的亲祖父,为他们起了大名。”
  “阿圆的大名叫贺朝,阿满的大名叫贺阳。”
  一个朝,一个阳,连起来就是朝阳。
  可见祖父对这一双孙子的殷切喜爱和期待。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夸赞这一双名字起得好。
  程锦容也觉得名字起得好。
  宴席散后,程锦容回了屋子,在烛火下拆了父亲程望的来信。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的刹那,不知为何,一股强烈的酸意涌上程锦容的心头。
  她的眼眶骤然一热,握着信的手轻轻颤抖不已。
  爹,我曾那样强烈地期盼着,我们一家三口能重聚。
  现在看来,这注定只是一个奢望了。
  一切都回不去了。
  两滴泪珠,从眼角滑落,滴在手中的信纸上,很快濡湿了一小片。
  程锦容吸吸鼻子,用手擦了眼泪,低头看起信来。
  ……
  千里之外的边关,一轮弯弯的月亮挂在天上,繁星满天。
  一双孙儿的满月酒宴,身在边关的平国公是吃不着了。他令军中厨子做了几样好菜,备了两壶酒,请了亲家一同来喝酒。
  程望平日从不饮酒,今日也欣然喝了几杯。
  “亲家公,你生了一个好女儿。”平国公笑着举杯:“我那个不成器的混账,娶了这么一个好媳妇,我这个做父亲的,心里也着实高兴。”
  “今儿个是阿圆阿满的满月之日,我们两个虽没能亲眼见到孩子,心里也一样欢喜。来,今晚我们多喝几杯。”
  程望其实酒量浅薄的很,不过,今晚心情太好了,毫不犹豫地举杯一饮而尽。
  几杯酒下肚,程望有了几分酒意,话也多了起来:“说起来,我真是对不住锦容。这些年,我这个当爹的不能伴在她身边。只能靠着画像,知道她的模样。还有,每个月写一封信给她。”
  “她有今时今日,我为她高兴。也愧疚自责,我实在不是个称职的父亲。”
  平国公叹了一声:“我何尝不是一样。好在他们夫妻两个都争气,无需我们操心。”
  顿了顿,又笑道:“你一直孤身一人,身边连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又不肯碰那些营中女子,不如续娶一房。”


第六百七十三章 思念
  按朝中惯例,戍边大将的家眷皆要留在京城。
  身为统帅的历代平国公,皆是在有了嫡子后才来边关。夫妻长居分离,妻儿老小都不在身边。也因此,纳几个侍妾也就成了理所当然的事。
  平国公平日住在中军营帐里,在边城里另有住处,几个美妾住在宅子里。边军里的武将们多是如此。
  低等武将或是普通士兵就没这等待遇了,每个月发了军饷之后,倒是有大半都花在了营~妓身上。
  程望却是例外中的例外。
  他在边军里做了十几年的军医,洁身自好,从不沾惹营~妓。姿色过人的梅娘,一颗芳心都系在程军医身上,一直自荐枕席。数年下来却未成功过。就连平国公也有所耳闻。
  平国公对已故十几年的亡妻朱氏也是有些情意的。这些年他不肯续娶,也是为了保证贺祈的嫡子地位。可这并不影响平国公另外纳美。
  “亲家公,”平国公几杯酒下肚,没了平日的威严,推心置腹地劝说程望:“我知道你思念亡妻,为妻子守身十几年。寻遍大楚,像你这般情深意长的男子,再找不出第二个。”
  “不过,死去的人终究是地下亡魂。活着的人,总得好好活下去。”
  “你今年三十有七,正值盛年。这个时候续娶一房,再生个子嗣,日后程家香火也有了传承……”
  “多谢国公爷美意。”程望也有了几分酒意,说话比平日直率得多:“不过,我并无续娶的打算。”
  “我这一生,只有一个妻子。不会再有第二个。”
  “程家有景宏景安,还有诸多景字辈的儿郎,香火传承无需忧心。锦容承袭我的医术,青出于蓝胜于蓝,宫中的皇上和娘娘对她信任器重,太子殿下也和她亲如姐弟。她是大楚朝第一位女太医,也是程家最出色的后辈。”
  “我有锦容这个女儿,足以胜过有五六个儿子的人。”
  平国公:“……”
  最后一句,怎么听着有一点点不是滋味?
  平国公碰了个软钉子,略有些尴尬的笑了笑:“罢了,是我多管闲事。刚才那些话,你权当我没说便是。”
  人家不乐意续娶,愿意为亡妻守身如玉,他也就别多事了。
  程望淡淡一笑,端起酒杯:“今天是阿圆阿满的满月之喜,国公爷心中欢喜,我这个做外祖父的,心中亦喜不自胜。我敬国公爷一杯!”
  平国公将之前的那点尴尬抛在脑后,欣然举杯,一饮而尽。
  ……
  程望喝了小半壶酒,很快醉倒了。
  长随川柏吃力地扶着程望回了军医营帐,伺候主子脱鞋上榻。
  程望清俊的脸孔一片潮红,散发着酒气,口中不时呢喃低语。川柏凝神一听,便听到程望在喃喃呼喊着已故亡妻的闺名。
  “如妹,如妹。”
  “我好想你啊!可我已经很久没梦见你了。你是不是等不及我,先投胎去了……”
  川柏鼻间一酸,将头转到一旁。过了片刻,才红着眼转回来为主子盖好薄被。
  可怜的公子。
  这么多年了,公子心里从未忘记过亡妻,过着和尚一样清苦的生活。
  川柏擦了眼泪,在一旁的窄榻上合衣而眠。
  程望也睡着了。
  或许是因为今晚太过思念亡妻的缘故。已经很久未曾入梦的妻子,忽地笑盈盈的出现在他的梦中。
  “望哥,”梦中的裴婉如,还是昔日年少时的美丽柔婉模样,红润的唇角微微扬起,一双清亮的黑眸里满是柔情:“你想不想我?”
  “如妹,”他激动不已,快步上前,想将她搂入怀中。
  可他没能碰触到她的身影。
  他上前一步,她便后退一步。他心急之下,奔跑着向前。她的身影就如被风筝被狂风吹走一般,骤然飘远了。
  他高声喊着“如妹”,却怎么也追不上她的身影。直至他精疲力尽,停下脚步。她的身影也随之停下,和他始终保持着几米远的距离。
  他失神地看着她。
  她的目光有些哀伤。
  她的容貌渐渐变了,从十几岁的模样变做了二十几岁,然后是三十余岁。她美丽依旧,风韵更胜年少时,身上的衣服也变了,变得华贵雍容。那一双清幽的黑眸,浮出丝丝愧疚和痛楚。
  “望哥,你忘了我吧!”她眼角边挂着两滴泪,声音颤抖而哽咽:“我不再是你的如妹了。我今生对不起你,来世我们再做夫妻。”
  然后,那个纤弱的女子身影,被风吹散了。
  他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爱妻的影子一点点变成虚无。
  似有一把刀,刺进他的胸膛,用力搅动翻滚。他的五脏六腑,都被刺穿,冷风不停地灌进他的胸膛。
  心口真疼啊!
  “公子,”一个急促又熟悉的男子声音在耳边不停回响:“公子是不是做噩梦了?”
  拧湿的帕子在他的脸上擦拭,拭去他额上的冷汗,也令他从噩梦中惊醒过来。
  他霍然睁眼,映入眼帘的,是川柏的脸孔。
  川柏见主子醒了,长长舒出一口气:“公子,你可总算醒了。公子一定是做噩梦了,一直在梦呓。刚才还忽然惊声喊了一句,奴才真是被吓的不轻。”
  程望还未从噩梦中回过神来,俊脸一片苍白。
  川柏忙去倒了热水来,程望喝了半杯热水,身体渐渐有了温度,神智也渐渐回笼。
  “公子刚才梦见什么了?”川柏关切地问道。
  程望苦笑一声,低声道:“我梦到如妹了。我梦到她和我道别,我一直不停地向前奔跑,可怎么也追不上她。我一惊之下,就醒了。”
  果然和他猜的差不多。
  川柏心疼主子,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干巴巴地安抚道:“都这么多年了,少奶奶早就投胎转世到了好人家。公子也别再惦记少奶奶了。”
  程望目中依稀闪过一丝水光。
  他低低地说道:“不管她走了多少年,我都要记着她。锦容也没忘了亲娘。这世间,纵然没人记住裴婉如。可我和我的女儿,永远都不会忘了她。”


第六百七十四章 梦境
  梆!梆!梆!梆!
  四更的梆子声在宁静的暗夜里响起。
  裴皇后陡然被惊醒,睁开了眼。
  她已经很久没梦见过程望了。
  这一夜,她做了梦。在梦中,她见到了三十七岁的程望。
  他的鬓角有了几丝白发,俊脸多了沧桑和落寞。可他的眼眸,还如少年时一样深情炙热。他不停地喊着她的名字,她也拼力想扑到他的怀中。
  一阵风忽然吹了过来。她身不由己地被吹远了。她看着他拼力奔跑追逐,看着他悲怆又深情地呼唤着她的名字,看着他力竭地停在原地……
  她心痛如割,泪水迅速模糊了视线。
  然后,她就醒了。
  寝室里留了一盏烛台,柔和的光芒驱走了黑暗。
  裴皇后急促起伏的胸膛,慢慢平复。她伸手,悄然擦拭脸上的濡湿。唯恐惊动了身畔的宣和帝。
  自从那一晚开诚布公之后,她就留在了宣和帝身边。白日同食,晚上同寝,真正做到了朝夕相守相对。
  中毒一事,彻底损毁了宣和帝本就虚弱的龙体。她如今已能慢慢起身,偶尔下榻走动了。宣和帝却一直卧榻不起。喝再多的汤药也不见起色。
  宣和帝脾气愈发阴晴不定,伺疾的太医们内侍们吃足了苦头。皇子们重新过上了不时被怒斥臭骂的“幸福生活”。后宫嫔妃们也充分感受到了什么是“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她每日伴在宣和帝身侧,体会也格外深刻。
  宣和帝喜怒不定,好的时候也算体贴。却又多疑多心。只要她过于沉默,或是怔忪发愣,他就疑心她在想念程望,看着她的目光里便阴沉不善起来。
  她不得不逼着自己收敛所有心绪,以最大的温柔和耐心对着宣和帝。
  可世上最难克制的,就是人心和感情。
  白日她什么都不想,到了夜深人静独自清醒的片刻,她便会难以自制地想念程望。今夜还梦见了他,只是这个梦境太过悲怆凄凉了。
  ……
  枕畔忽然动了一动。
  宣和帝竟也醒了,睁眼看着身侧的裴皇后:“你做噩梦了?”
  裴皇后眼角还有泪迹,想瞒也瞒不过去。她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宣和帝伸手,为裴皇后擦拭泪痕,一边低声问道:“梦见什么了?为何这般伤心?”
  这个问题得谨慎回答。
  裴皇后任自己露出哀伤之色,轻声说道:“不敢瞒皇上,臣妾梦到了幼时离京的那一日。臣妾的生母早逝,府中庶女众多,臣妾不得父母宠爱。长姐不喜欢臣妾,大哥也对我十分冷淡。”
  “那一年臣妾只有八岁,几乎从未离开过裴家内宅。忽然要被远送到离京数百里的临安老宅,心中惶恐不安,偷偷哭了一夜。”
  宣和帝从未听她提起过幼年生活。此时听她提及,冷峻的脸孔稍稍柔和,声音也堪称温和:“都是过去的事了。”
  裴皇后又轻声说道:“臣妾一直深恨大哥。大哥一死,心里的怨恨也就都消失了。其实,没有大哥,臣妾也没有和皇上做夫妻的缘分。”
  宣和帝听得受用,表情和缓了许多。
  裴皇后看着宣和帝,柔声恳求:“皇上,臣妾不敢为裴家人求情。”
  “永安侯胆大妄为谋逆犯上,死有余辜。永安侯夫人是从犯,吃苦头也是理所当然。不过,裴璋裴珏都是无辜的,被牵连成了罪臣之子。又去了岭南那等荒凉之处。听闻岭南土人众多,想求生不是易事。臣妾希望他们平安地活下去。”
  裴皇后话中有话,宣和帝听出了几分,深深看了她一眼:“皇后放心。有朕在,谁也不敢再动裴家人。”
  裴家半路遇到“匪徒”一事,宣和帝没有严查,轻轻放过。不过,宣和帝这一番话也表明了态度。
  裴皇后心里一松:“多谢皇上。”
  宣和帝随意嗯了一声,冲裴皇后伸出胳膊。
  裴皇后将头靠了过去,枕着他的胳膊,两人头靠在一处。
  宣和帝是个占有欲极强的男子。哪怕身体虚弱什么也做不了,也要裴皇后这样靠在他的身边。更不允她的心里有别人。
  静静地依偎片刻,宣和帝冷不丁地问了一句:“你是不是想程锦容了?”
  裴皇后心里微沉,语气柔和一如往常:“说不想是假话。不过,一双孩子还小,离不得她。宫里有这么多太医,少她一个暂且无碍。还请皇上多准她几个月假期,等孩子大一些了,再召她进宫吧!”
  这个回答,宣和帝还算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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