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容华-第2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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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将杯中美酒,洒落在地上。
这一手实在漂亮!
平国公和平西侯对视一眼,心里暗暗生凛。
这个元思兰,着实不简单!不说别的,只这份城府,已令人心惊。
贺祈也在席中,就坐在平西侯的下首。元思兰大出风头,贺祈不动声色,连眉头都未动一下。
元思兰忽地看向贺祈,扯了扯嘴角道:“这一路上,辛苦贺校尉了。可惜今晚三杯水酒已毕,我以茶带酒,敬贺校尉一杯。”
贺祈也扯了扯嘴角:“这是末将分内之责,不敢当太子殿下这一声辛苦。倒是这一路上,我有冒失开罪之处,太子殿下宽宏大度,没和末将计较,末将感激在心。”
说完,端起茶杯,将微凉的茶水一饮而尽。
在场的无一不是身经百战的武将,元思兰和贺祈之间隐约的剑拔弩张针锋相对,众人都察觉到了几分。
贺凇冲平西侯挑眉相询。
贺祈是因程锦容之事,对元思兰心生芥蒂不满?
平西侯回了个眼神。
没错!心爱的姑娘遭人算计,谁也不能忍!
贺凇略一点头。
懂了!
平国公有些不满地瞥了大舅兄和自家二弟一眼。两人什么时候这么熟稔了?
……
小宴过后,众人散去。
贺祈也站起身来,正要张口告退,平国公张了口:“三郎,你留下,我有话要单独问你。”
贺祈略一迟疑,才张口应下。
这一抹迟疑,看在平国公眼底,心中不由得生出一股闷火。平国公面色微冷,声音也沉了下来:“怎么?不想和我这个父亲独处说话?”
平国公执掌边军十数年,征战沙场,杀伐果决,语气中带着不自觉的强硬和冷厉。
久远又熟悉的语气,顿时勾起了贺祈深藏心底的不怎么美妙的回忆。
当年,他带着数十个亲兵到了边关。迎接他的,就是这么一张冷漠近乎无情的脸。
贺祈的神色也淡了下来:“父亲误会了。我和父亲十数年未见,有些生疏,一时不知该说什么罢了。”
平国公:“……”
平国公被不轻不重地噎了一回,心里愈发恼火,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你这话说得太过自谦了。依我看,你的胆子可大的很。”
“当日,你既察觉到二郎母子心存不轨,为何不私下告诉你祖母?为何不写信告诉我和你二叔?”
“你将计就计,确实绝了后患。却也伤了二郎的脸,伤了你二叔的心,令二房颜面扫地。你年纪轻轻,下手也太过狠辣了!”
第四百三十八章 父子(三)
贺祈的目中燃起幽暗的火苗,声音依旧淡淡:“没有确凿的证据,凭我空口白话,如何取信于祖母?父亲和二叔远在边关,就是信我的话,也鞭长莫及。”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与其千日防贼,不如一劳永逸。”
“父亲说我狠辣也好,无情也罢。总之,我自问没有做错什么。父亲要指责,也该去指责贺袀母子才对。”
“当日是我警醒,如果我没有察觉,受伤毁容的人就是我。二叔没有放弃二哥,将他带来了边关。换成是我,父亲的儿子多的是,怕是没那么在意吧!”
平国公:“……”
平国公被这一番话顶撞得怒火直冒,狠狠瞪了贺祈一眼:“混账!你竟敢这般和我说话!”
贺祈目中闪过凉意,没什么诚意地拱手赔礼:“儿子性情实诚,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有不入耳之处,请父亲见谅。”
这个混账!
这是赔礼吗?
这分明是在用言语来挑衅他这个父亲!
平国公猛地一拍桌子,怒道:“逆子!给我跪下!老子今天要好好教训你一顿!”
贺祈目光微凉,并未立刻跪下:“儿子不知自己错在何处,还请父亲示下!”
平国公动了真怒,目中闪过怒气,冷哼一声,扬起胳膊就要动手。
就在此时,一个身影从营帐外冲了进来,拦在了贺祈身前。这一巴掌,便落到了这个人影的脸上。
啪地一声脆响,顿时留下五道鲜明的指印。
可见平国公含怒出手,丝毫没有留力。
“大哥!”刚才出言不逊顶撞亲爹的贺祈,此时终于有了一丝悔意,急急问身前的青年男子:“你怎么忽然冲出来了?”
这个冲出来的身影,正是贺大郎,还代他挨了这一巴掌。
贺大郎疼得龇牙咧嘴,先对平国公拱手告罪:“父亲息怒。我来帐外,是想等三弟一同回去。不是故意偷听父亲说话。”
平国公打错了人,惊怒过后,看清贺大郎脸上的指印,一阵悔意顿时袭上心头。
要不是贺大郎冲进来,这一巴掌就落在了贺祈的脸上。虽说这么想有点对不住宽厚好性子的长子,可平国公心中清楚,贺祈骄傲桀骜,父子间淡漠生疏。要是今日打了贺祈,父子关系就更僵硬了……
这么想似乎有点对不住贺大郎。
平国公咳嗽一声,缓声道:“行了,你起身吧!”顿了顿又道:“刚才那一巴掌打得有些重了,回去记得敷些伤药。”
贺大郎乖乖应了,然后转头对贺祈说道:“三弟,天色不早了,先回去好好休息。等明日,我们再来给父亲请安。”
一边说一边冲贺祈使眼色。
别再留下了,要是待会儿再闹腾起来,可就没法子收场了。
贺大郎左脸疼得直抽抽,还要抽动肌肉使眼色,个中滋味,真是酸爽。
贺祈心情复杂地看了贺大郎脸上的指印一眼,点了点头。
兄弟两个一同告退。
平国公沉着脸,心情晦暗,颇有些烦躁。
他有五个儿子,贺祈是唯一的嫡子。原配朱氏去世多年,年少夫妻的恩爱早已渐渐忘却。可他对贺祈的希冀和器重,却未变过。爱之深,责之切。身为一个父亲,对寄予厚望的嫡子,自然要求严苛一些。
他原本想着,父子见面后,先亲近一二,然后他再教导贺祈为人处世的道理。
在战场上杀伐果决不是坏事,不过,处理家事,手段还是要柔和一些才是。以免伤筋动骨,既伤了平国公府的根基,也失了兄弟情分。
没曾想,才第一天,父子两个就闹了个不欢而散。
平国公来回踱步,然后,长长叹了一声。
……
贺大郎的营帐,离得不算远,走了盏茶功夫就到了。
“三弟,你怎么这般和父亲说话。”贺大郎一边点烛火,一边絮叨:“你初来边关,父亲的脾气你是不清楚。那真是说一不二,不容任何人质疑。我刚才在营帐外,听到你出言挑衅,惊得我浑身冷汗。”
“三弟,往日在京城,祖母惯着你,兄弟们也都让着你。到了边关,你可得将这脾气改一改,别再出言顶撞父亲了。”
絮叨了半天,也没回应。
贺大郎疑惑地看了过去。
烛火下,贺祈俊脸上的面色复杂至难以形容。似是唏嘘感慨,又似在追忆什么。总之,就是没有见到亲爹的喜悦。
“三弟,你这是怎么了?”贺大郎忍不住问出口:“你是不是对父亲有什么误会?”
贺祈定定心神,淡淡说道:“没有。”
不等贺大郎追问,便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来:“这是太医院秘制的上好伤药,我给你敷一些。免得你明日顶着巴掌印到处走,被人笑话。”
贺大郎老实地坐下来,任由贺祈替他敷药:“父亲管教儿子,天经地义。挨一巴掌,也算不得什么,谁会笑话我。”
贺祈却道:“你是替我挨的一巴掌,我看着心里就第一个不痛快。”
贺大郎不以为然地笑了一笑:“我是你大哥,父亲动怒,我替你挡一挡也是应该的。”
贺祈心头涌过热流,沉默片刻,才道:“大哥对我的好,我心里都明白。”
贺大郎顺势笑道:“明白就好。三弟,你就听我一句劝吧!明日见了父亲,好生给父亲陪个不是。父子之间,便是有些误会,说开也就好了。”
贺祈没吭声,算是应了。
贺大郎见他那副不情不愿的样子,有些好笑:“行了,瞧你这副委屈的样子。真正受气的人是父亲好不好!哪有儿子这么对父亲说话的!”
“再说了,儿子向父亲低头,算不得什么委屈。”
贺祈被絮叨得头痛,只得举手投降:“好好好,我听你的行了吧!明天早上我就去低头赔礼。”
贺大郎这才咧嘴一笑,然后“诶哟”一声。
平国公这一巴掌是真的半点不留情!真疼!
贺祈哑然失笑。
就在此时,苏木的声音在营帐外响起:“公子,程军医前来拜会。”
第四百三十九章 翁婿(一)
不就是程锦容的亲爹,贺祈的未来岳父吗?
贺大郎脑子里刚浮起这个念头,就见贺祈已快步走了出去,尚未看清营帐外来人脸孔,便已拱手抱拳躬身行礼:“小婿贺祈,见过岳父。”
程望:“……”
还没成亲,岳父就叫得这么顺口,不太合适吧!
贺大郎:“……”
万幸亲爹没看见这一幕,不然非气得吐血不可!
程望清了清嗓子:“贺校尉不必多礼,快些请起。”
贺祈笑道:“岳父叫我一声三郎便可。”
又是一声岳父。
程望微微抽了抽嘴角,也不便再说什么了,在未来女婿殷勤热络的招呼下,迈步进了营帐。
贺大郎走上前行了一礼:“晚辈见过程伯父。”
程望是贺祈的未来岳父,贺大郎称呼一声伯父,也是理所应当。
程望也未矫情,含笑点了点头。在看到贺大郎脸上的掌印时,程望有些诧异,却未多问。目光很快落在贺祈的脸上。
……
贺祈前世在边军里待了半年有余,对程望颇为熟悉。程望却是第一次见“毛脚女婿”,少不得要仔细打量。
贺祈不动声色地挺直了腰杆。
程望打量几眼,心里暗暗满意。
这个贺祈,身材高大,相貌英俊,气度出众,并无勋贵子弟的骄奢淫逸之气。只看外表,也勉强配得上他的宝贝女儿了。
只不知,贺祈的性情脾气如何。
“贺校尉这一路奔波辛苦了。”程望看似温和,实则执拗,一张口还是贺校尉:“不知贺校尉会在边军待多久再回京?”
贺祈这辈子都没这么乖巧讨喜过:“小婿奉旨当差,随行保护鞑靼太子的安危。如今既是来了边关,总得等战事平定了再启程回京。”
程望温声说道:“这么说来,总得待上一段时日了。我离京多年,平日全凭书信和锦容来往。我这个父亲没尽到应有的责任,说来着实有些惭愧。以后,烦请贺校尉多多照顾锦容。”
贺祈郑重地应道:“岳父放心,小婿一定会照顾好阿容。”
“那就多谢贺校尉了。”程望清俊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意。
“岳父这么说,就太见外了。”贺祈笑着接过话茬:“锦容是我的未婚妻,我照顾她是天经地义的事。临来之前,阿容还特意叮嘱我,见了岳父,要代她一尽孝心。倒是岳父,别嫌小婿口舌笨拙才是。”
程望目中笑意更深:“没见面之前,我还有些担心,贺校尉出身名门,年少得志,怕是性子有些傲气。现在看来,倒是我多心多虑了。”
贺祈笑道:“别人赞我,我定要谦虚几句。岳父这般夸我,我心中喜不自胜,就厚颜领受了。”
这对翁婿,也是妙人。一个一本正经地称呼贺校尉,一个亲亲热热地喊着岳父,竟也相谈甚欢。
贺大郎默默瞥了一脸赤诚的贺祈一眼,将头扭到一旁。
程望看未来的毛脚女婿倒是顺眼了一些,笑着问道:“锦容在皇上身边当差,是不是很辛苦?”
贺祈点点头:“确实辛苦。平日差事倒是不多,不过,整日要在保和殿里守着,等着随时被传召。杜提点年纪大了,值夜的事大多是她担着。也不是整夜不睡,熬过了上半夜也就行了。”
身为天子专职太医,要精心照顾龙体,事情不多,责任却重。
别说程锦容这么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就是在宫中当差二十年行事老成的杜提点,也时时提着一颗心,从不敢疏忽怠慢。
程望听着心疼不已,忍不住叹了一声:“像她这么大的姑娘家,要么待字闺中绣嫁妆,要么成亲嫁人相夫教子伺候公婆。她整日在御前当差,劳心劳力,真是太辛苦了。”
贺祈却道:“岳父这么说,就太不了解阿容了。”
“她医术超卓,说是当世神医绝不为过。在宫中为太医,于她而言,不是什么苦差事。而是一桩乐事。”
“她不是等闲闺阁少女,也不应在内宅虚度年华。”
“以后就是我们成亲了,我也会支持她继续做太医!”
贺祈这一席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程望听得心潮澎湃,对贺祈的好感直线上升,忽地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