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容华-第20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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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成亲,就开始臆想着日后要怎么娇宠女儿了。
程锦容一开始听着好笑,很快又心酸起来。她将头靠在贺祈的胸膛,低低地说道:“贺祈,我从记事起,就没见过我爹。每年的生辰,我都会暗暗许个心愿。希望我爹能从边关回京,陪在我身边。”
今日的程锦容,坚强勇敢,自信强大。
可她永远也忘不了年少时思念“早逝”的亲娘和想念亲爹陪伴在身边的怅然酸涩。这份遗憾,已经深深地烙印进了她的血液里,永远无法弥补。
贺祈从未见过这样消沉近乎脆弱的程锦容。
他也是自幼丧母,父亲也不在身边。可他还有祖母,有兄弟,有一同长大的几个好友。整日横行霸道,日子逍遥自在。
而程锦容,却形同被软禁在永安侯内宅里,孤寂又安静地长大。
一想到小小的少女在夜半无人时悄悄许愿亲爹回京城的情形,贺祈心尖似被用力地攥住,难受之极。
贺祈将怀中娇软的身子搂得更紧了一些:“阿容,你不是孤单的一个人。以后,我永远陪在你身边。”
程锦容鼻子微酸,轻轻嗯了一声。
是啊!
她有亲娘,有弟弟,有远在边关一直惦记着她的亲爹。最重要的是,她有贺祈。余生,他们并肩携手,彼此都不孤单。
过了片刻,程锦容的情绪平静下来,轻声说道:“你去了边关后,我爹一定会问你我的情形。你尽量别提起皇后娘娘和六皇子。”
亲娘裴婉如没有死,好端端地活在宫中,做着皇后。还为宣和帝生了个六皇子。
这些,怎么能让对亡妻一片情深的程望知道?
贺祈收敛笑意,正色应下:“不该说的话,我绝不会乱说。”顿了顿,又低声笑道:“前世我和程军医打过交道。他的性情脾气,我都清楚的很。你只管放心吧!”
程锦容的目中闪过笑意。
烛火温柔地跳跃。一双紧紧依偎的少年少女身影,在烛火的照映下,俨然世间最美的画面。
……
两人依偎在一起偶偶私语,浑然不觉时间流逝。
直至门被轻轻敲响,门外响起赵公公的声音:“晚膳已经备好。皇上有口谕,请贺校尉一同前去用膳。”
天子有令,不得不去。
贺祈依依难舍地松开手臂,低声对程锦容道:“晚膳后,我就得离宫回府。临行前,我再找机会来看你。”
程锦容面颊仍有红晕,却已恢复清明理智:“离京去边关是大事,这几日,你定有许多事情要安排。我在宫中好的很,你不用惦记我了。”
贺祈故作哀怨地看了程锦容一眼:“刚才说那些,果然都是哄我的。你这个铁石心肠的,根本就没舍不得我。”
程锦容被逗得轻笑不已:“是是是,我没舍不得你。你快点走吧!”
两人对视一笑。
贺祈深深地看程锦容一眼,转身离去。
“贺祈,”在贺祈的手碰到门闩的那一刻,程锦容轻声张口:“你一定要珍重,早日平安归来。不管何时,你都要记着,我在京城等你回来。”
贺祈无声地扬起嘴角:“好!”
第四百一十五章 各方
保和殿里设下宫宴,元思兰和二皇子六皇子一同列席,圣眷浓厚的贺祈也有份列席。
大皇子得知此事后,气了个半死。
以前,陪父皇用膳惯来都是他。这份令人眼热的圣眷宠爱,也都是他的。可不知何时起,他渐渐失了父皇欢心。
生母被削了贵妃之位,贬成了郑婕妤,幽禁钟粹宫。对他几乎是致命一击。这段时日,他事事隐忍低调谨慎小心,可惜收效甚微。宣和帝对他十分冷淡。
现在就连宫宴也没他的份了。
几位幕僚见大皇子面色阴沉难看,心里各有思量。纷纷出言劝慰:“听闻今晚的宫宴是特意为鞑靼太子殿下而设。他是寿宁公主的未婚夫婿,和二皇子六皇子更亲近一些,也是人之常情。”
“皇上设小宴,想来是不愿给鞑靼太子太多体面。鞑靼太子这一去,是生是死,还能不能回来,都不好说。”
“正是。三日后鞑靼太子就要离宫出京,皇上钦点两百御前侍卫两千御林军随行保护鞑靼太子。殿下可得想法子,安排几个人进名单里。如此,才能随时掌握鞑靼太子的行踪和近况。”
大皇子总算没被嫉恨冲昏了头,点点头,采纳了幕僚的建议。
御前侍卫都是勋贵子弟,御林军里的士兵,也多是出身将门或身家清白之人。御前侍卫是天子亲兵,御林军对天子也绝对忠心。
以大皇子的能耐,能安插进几个眼线已经算不错了。
……
宫中的四皇子五皇子,心情也没好到哪儿去。
他们两人今年十五,翻过这个年头,就十六岁了,到明年就该开府大婚了。一旦住到宫外,远不及住在宫里便利。
可看眼下,他们人还在宫中,父皇的眼睛也看不到他们两个。保和殿里设宫宴,特意召六皇子赴宴,却未宣召他们两人前去,真是让人心里怄得慌。
四皇子不得不咽下这份闷气,五皇子心里实在气不过,去了魏贤妃的寝宫,对着魏贤妃一通抱怨:
“……我知道我比不得大哥二哥,也不及小六得父皇青睐。可我也是父皇的儿子,父皇为何这般厚此薄彼?”
魏贤妃看着满心不快满面气闷的五皇子,心中也不是滋味,长叹了一声:“现在算什么。等你父皇册立了储君,你才会知道什么叫厚此薄彼。”
五皇子:“……”
同样都是皇子,都是父皇的儿子,眼下差别还不算大。等日后有了储君,兄弟几个立刻有了高下之别。
再想得远一些,父皇驾崩归西了,新帝一登基,京城哪有他们的容身之地?
几位“早逝”的皇叔先例都摆着呢!
五皇子心里愈发不痛快,憋了半天,才挤出一句:“母妃,我真不甘心。”
凭什么他处处不及大皇子二皇子?现在,年少的小六更是深得父皇欢心,将大皇子二皇子的风头也都压了下去。
他这个五皇子,也就剩下一个皇子的名头了。
魏贤妃苦笑一声:“母妃也不甘心。当年,我也是出身侯府的嫡女,进宫做了宫妃。听着好听,其实和妾室也没区别。宫中有皇后,有郑皇贵妃,我这个魏贤妃,不上不下,尴尬地过了这么多年。”
“都是母妃不中用,连累自己的儿子也低人一等。”
魏贤妃说着,眼眶微微泛红。
后宫中,历来是子以母贵。她这个贤妃不得宠,五皇子也圣眷平平。
五皇子见魏贤妃如此伤怀,顿时后悔不已:“我刚才只是随口一说,绝没有抱怨母妃之意。母妃千万别往心里去。”
魏贤妃用帕子擦拭眼角,轻声说道:“来日方长,日后怎么样,得日后才知道。母妃知道你心里气闷,不过,你现在不忍也得忍着。”
“小六得你父皇欢心,你就和小六多多来往。小六是怎么讨你父皇欢心的,你多学着一些。”
五皇子听了这话,心里就更郁闷了。
他倒是想学。可父皇只令小六进保和殿伺候笔墨,他只有羡慕干瞪眼的份儿。
五皇子打起精神,笑着应下。
魏贤妃想了想,又低声叮嘱:“元思兰出宫去边关一事,和你没什么关系。你别胡乱掺和。”
五皇子面不改色地应了,心里却想着,至少也得安插几个眼线。不然,连出了什么事都不知道,还谈何应对,甚至利用局势给自己争取些好处?
……
这一顿宫宴,进行得颇为顺遂。
宣和帝心情颇佳,元思兰和二皇子谈笑风生,贺祈从容不迫。
六皇子在保和殿里待了一段时日,对政事渐渐熟悉,也学会了用政治角度去看待元思兰离京一事。
动摇鞑靼军心,早日打赢这一仗。最坏的结果,无非是元思兰被鞑靼人视为叛徒,反正对大楚来说,没什么坏处。
六皇子也不是一味善良心软。明知元思兰此行生死未卜,他也没什么怜悯惋惜的心情。
在他看来,元思兰这等居心不正的人,根本不配做他的姐夫。死在边关也罢!
宫宴散后,二皇子和元思兰联袂离去。
贺祈张口告退,宣和帝笑着说道:“朕给两日假期,回平国公府休息两日,打点行装。随行的御前侍卫,你可自行挑选。两千御林军,让镇远侯替你点兵就是。”
镇远侯是御林军马军统领,对御林军里的将士了如指掌。由镇远侯点兵,确实最合宜。
贺祈恭声应是,告退离去。
宣和帝半年来未曾饮酒,今晚一时兴起,喝了几杯水酒,有了熏然酒意。此时一起身,酒意上涌,竟有些站立不稳。
“父皇小心。”六皇子立刻伸手扶住宣和帝。
宣和帝不以为意,随口笑道:“你早些回去歇下,有你母后陪着朕就是。”
六皇子放心不下,坚持扶着宣和帝回了寝室才离开。
裴皇后含笑上前,伸手虚虚扶着宣和帝的胳膊:“臣妾已令人备了热水,皇上先去沐浴更衣。”
宣和帝嗯了一声,忽地伸手握住裴皇后的手:“皇后今晚留下陪朕。”
第四百一十六章 有心
裴皇后的心狠狠一颤。
宣和帝口中的“陪朕”,当然不止陪伴说话这么简单。
自她的病症痊愈,宣和帝便时常驾临椒房殿。夫妻同寝,天经地义。天子要临幸,后宫嫔妃只有欣喜承受的份儿。哪怕是她这个中宫皇后,也不能直接拒绝。
她“提携”了后宫的罗贵人赵贵人徐美人,然后又令珞瑜伺候天子枕席。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她要博得圣心,要做风光显赫手掌权柄的中宫皇后,唯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彻底抛下过去,做真正的裴皇后。
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裴皇后知道自己不能犹豫,更不能拒绝,应该立刻露出欣喜羞涩的微笑……
可心头似有千钧巨石,难以言喻的苦涩晦暗自舌尖蔓延开来,无论如何也挤不出笑容来。
她唯有垂下头。
心情极佳的宣和帝并未留意到裴皇后的异样,松开裴皇后的手,由内侍伺候着沐浴更衣去了。
裴皇后默默待在天子寝室里,心里似被挖了一块,空荡荡的,难受极了。
她的脑海中,闪过一张温和俊美深情的少年脸孔。那是她记忆中的十几年前的夫婿程望。
十几年过去了,她已不是昔日的裴婉如。程望也已三十多岁,相貌气质都和以前不同了吧!
可在她心里,程望永远是少年时的意气风发模样。
她平日从不敢想程望。就连对着女儿程锦容,她也极少提起他。昔日的记忆,被她深深地小心地珍藏在心底。独属于她一个人。
裴皇后鼻间涌过强烈的酸楚,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水光,旋即隐没眼底。
……
小半个时辰后,宣和帝回了寝宫。
裴皇后将所有的情绪压进心底,微笑着起身相迎。
宣和帝今晚兴致颇浓,或许也是久未近女色之故,格外热切。他一挥手,令所有内侍都退下。
堂堂天子,当然无需自己更衣。
裴皇后上前,垂着头为宣和帝褪去中衣。目光正好落在宣和帝的腰腹处,那里有一道两寸有余的刀疤。
宣和帝顺着裴皇后的目光看了过去,随口笑道:“程太医确实医术精妙绝伦。朕陈年宿疾就这么被治好了,只留了这么一道疤痕。”
提起程锦容,裴皇后紧绷的神经稍稍舒缓,嘴角也微微扬起:“是啊,只是想想,臣妾都觉得心惊肉跳。这等剖腹救治的法子,简直是匪夷所思。”
宣和帝笑道:“程太医的亲爹程望,也是边军里赫赫有名的神医。这剖腹救治之法,是程望研究出来的。程太医可谓青出于蓝胜于蓝了。”
程望的名字猝不及防的入了耳中。
裴皇后笑容一顿,竭力抑制住双手和身体的轻颤。
宣和帝何等敏锐,立刻察觉到了一丝异样,目光掠过裴皇后的脸,目中有一丝探询:“皇后这是怎么了?为何这般激动?”
裴皇后定定心神,挤出一丝笑容:“臣妾也听闻过程军医的鼎鼎大名。不过,臣妾和这个妹夫素未谋面,从未见过他。”
宣和帝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握着裴皇后的手去了龙榻边。
事到临头,裴皇后头脑近乎一片空白。
……
事情的发展,就连裴皇后也未料到。
她本已抱着“献祭”的决心,毅然踏出了这一步。却没想到,宣和帝龙体虚弱精元亏损过度,竟是有心无力……
个中尴尬,真是无法言喻。
身为一个男人,沦落这等尴尬境地,心中懊恼气闷,可想而知。更何况,宣和帝极重颜面。
穿好衣服后,宣和帝的脸色阴沉极了。
裴皇后颇有逃过一劫的庆幸和轻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