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品容华-第12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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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皇后端出中宫威势,不轻不重地敲打,郑皇贵妃只得起身告罪:“臣妾疏忽,没能照顾好寿宁,请娘娘责罚。”
裴皇后有意等了片刻,才慢悠悠地说道:“人食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此事也怪不得你。皇贵妃平身吧!”
郑皇贵妃咽下心中恼怒羞愤,谢了裴皇后恩典。
裴皇后微微一笑:“时候不早了,传膳吧!”
……
这一出好戏,众嫔妃看在眼底,心中各有计较。
郑皇贵妃在宫中风光多年,往日就连裴皇后也退让三分。如今,裴皇后寸步不让,中宫之威令人心惊畏怯。郑皇贵妃竟是屡屡吃闷亏……
看来,这后宫是真的要变天了。
裴皇后心事重重,宫宴未过半,便以“凤体不适”为由,正大光明地先离席回了寝宫。
菘蓝和青黛守在寝室门外。
寝室内,裴皇后紧紧攥住程锦容的手,一双眼从上至下,又从下至上,再左右端详。忧虑关切,溢满了双眸:“锦容,你没事吧!”
明知程锦容有惊无险地过了这一关,可没亲眼看到程锦容,裴皇后便难以心安。
程锦容心头满是暖意,轻声笑道:“我好端端的,连头发丝也没少一根。娘娘只管放宽心。”
裴皇后眼眶微红,忽地将程锦容搂进怀中,哽咽着低语:“锦容,那一日我接到你的来信,得知寿宁和元思兰联手陷害你,心中如火烧灼烫一般。连着这几日,寝食难安。”
“是娘没用,娘想护着你,不令你受半分委屈。可你差一点就被寿宁元思兰所害……”
滚烫的泪水,从裴皇后的眼角滑落,滴落在程锦容的肩膀。
程锦容鼻间微酸,轻拍裴皇后的后背:“寿宁公主对我心生嫉恨,元思兰不怀好意,借着寿宁公主之手来算计我。”
“不过,我已还了回去。元思兰被我伤了胳膊,寿宁公主被皇上怒斥责罚。我安然无恙,被气得想吐血的人是寿宁公主,不是我。”
裴皇后情绪稍稍平静,松开程锦容,轻声问道:“你和贺祈,真的情意相投?”
程锦容:“……”
程锦容打定主意要将裴皇后瞒在鼓里,此时应该毫不犹豫地点头应下。可被裴皇后这般殷切又希冀地看着,不知为何,心里竟有一丝淡淡的羞臊。
程锦容轻轻点头:“是。”
“贺家曾张口提亲,我想进宫陪伴娘娘,写信给父亲,令他拒绝所有提亲之人。贺祈并未退缩,依旧时时牵挂于我。日久见真心,我心里也渐渐有了他。”
这是程锦容之前想好的说辞。
裴皇后看着程锦容嫣红的脸颊,一颗心放了下来,轻笑着叹道:“如此就好。”
不管如何,她绝不愿程锦容和裴璋再有所牵扯。
裴璋确实优秀出色,当年的事也怪不得裴璋。可裴璋是永安侯嫡子,她们母女和永安侯迟早有反目成仇的一日。
到那时,程锦容和裴璋终将陌路。倒不如早些斩断一切。
第二百五十八章 实话(一)
女儿有了心仪的少年郎。
未来的女婿出身国公府邸,高大俊美,英勇无双,前程似锦。
这门亲事,裴皇后真是越想越满意,低声笑问:“你们两人的事,已过了明路,知晓的人不在少数。得早些定下亲事,也免得有人闲言碎语。”
程锦容点点头:“我和他分别写了信去边关,不出意外,年后就能定下亲事。不过,他要在宫中当值,我也要陪伴娘娘直至病愈。所以,我们已经商议过了,三年内不成亲。”
裴皇后也舍不得程锦容早早出嫁,笑着说道:“先定下亲事,成亲的事,过几年再说也无妨。”
程锦容嗯了一声。
裴皇后伸手,轻抚女儿白皙柔嫩的脸庞:“你忙了这么些日子,一路奔波,一定累了。早些去睡下吧!”
程锦容笑着应了:“娘娘也早些睡下。”
待程锦容告退离去,裴皇后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目中冷芒闪动,令人心惊。
寿宁公主!
元思兰!
哼!
胆敢如此算计程锦容,她绝不会饶了他们!
……
隔日,程锦容随杜提点一同去保和殿,为宣和帝请平安脉。
贺祈昨夜便出宫回了平国公府,今日未曾当值。
程锦容习惯性地看了宣和帝的身后侧一眼,一眼落了空。不由得暗暗自嘲地笑了一笑。
宣和帝大半个月未发宿疾,对着杜提点,难得神色缓和:“为了朕的宿疾,杜提点辛苦了。”
杜提点受宠若惊,立刻拱手应道:“为皇上看诊,是微臣分内之责。是微臣无用,没能彻底根治皇上的宿疾,令皇上受苦了。”
宣和帝温声问道:“新换的药方,颇见成效。朕近日来也觉轻松了许多。以你看来,朕喝多久的汤药,便能痊愈?”
真是一道断头要命题!
杜提点心里苦笑不已,面上不敢犹豫,恭声答道:“微臣不敢欺瞒皇上。药方奏效,微臣心中喜不自胜。是否能根治皇上的宿疾,微臣现在也无把握。”
宣和帝没听到想要的答案,心里有些不快,目光瞥了程锦容一眼,忽地问程锦容:“程医官,你来说说看,这张药方何时能奏效?”
杜提点一力举荐程锦容,宣和帝不置可否,默许程锦容随杜提点一同前来。不过,这不代表宣和帝就信任程锦容了。
秋猎时的那一场闹剧,宣和帝怒斥责罚寿宁公主,心里未必没有迁怒程锦容之意。
这些时日没有显露,今日才发作出来。
杜提点心里一紧,不动声色地冲程锦容使了个眼色。
圣前奏对,绝不可莽撞冒失。
不求有功,先求无过!
程锦容拱手,不卑不亢地应道:“微臣以为,新换的药方,可以缓和病症,并不能根治皇上的宿疾。”
宣和帝:“……”
杜提点:“……”
杜提点额上的冷汗,当时就下来了。
他私下里叮嘱过多回,让程锦容小心应对。她当面应得好好的,一转眼就我行我素实话实说了……
杜提点身体的反应,比脑子快了一步,已跪了下去:“请皇上息怒!程医官年少识浅,信口之言,不能当真。请皇上息怒!”
程锦容没有跪下请罪,在宣和帝喜怒难辨的沉沉目光下,程锦容大胆地抬眼回视:“微臣虽然年少,却从不信口胡言。”
“这张药方,是微臣和提点大人一同潜心研制出来的。对皇上的病症,确有缓和之效。要根治宿疾,却无可能。”
“微臣治好了几十个病患,他们和皇上都是相同的病症。只是,微臣看诊的法子,和别人不同……”
“程医官!”杜提点心惊不已,不假思索地打断程锦容:“在皇上面前,岂可胡言乱语!还不快些住口!”
程锦容这次倒是听话了:“提点大人不准微臣说,微臣不说就是。”
宣和帝重重哼了一声,龙目中闪过怒色:“杜提点,有什么话不敢对着朕直言明说?有什么事一定要瞒着朕?”
杜提点:“……”
杜提点额上冷汗涔涔,心中叫苦不迭。
他原本打着如意算盘,先拖延一两年,然后告老致仕,保全自己和杜家。日后如何为天子看诊,就是程锦容的事了。
有能耐治好天子的病症,那就是一辈子的荣华富贵锦绣前程。若治不好,或是言语触怒天子被降罪,倒霉的人也是程锦容……
没想到,程锦容早就窥破了他的用意。今日更是一举打碎了他的如意算盘,逼得他不得不出头做挡箭牌。
圣前奏对,容不得拖延。
再懊恼不甘气闷,此时也得迅速做出决断。
杜提点恨恨地将喉头老血咽下,拱手应道:“启禀皇上,微臣不是有意欺瞒,实在是程医官为病患看诊的法子,太过惊世骇俗。微臣亲眼目睹过数十回,每见一回,都有心惊胆寒之感。”
“请皇上屏退左右,容微臣细禀。”
宣和帝扫了赵公公一眼。
赵公公立刻示意一旁伺候的内侍退下,原本在殿内伺候的御前侍卫也都退了出去。最后,宣和帝身边只剩几个心腹内侍。
“现在可以说了。”宣和帝冷冷道:“仔细道来,不得有半个字隐瞒。”
杜提点如饮黄莲水,口中发苦,一直苦到胃里,打起精神应了一声是。
“不敢瞒皇上,程医官擅长外科医术。看诊的法子,也和普通的大夫不同。这样的病患,她先以汤药令其昏睡,然后以细长利刃在病痛处开腹……”
既然躲不过去,杜提点也只得说出实情。
赵公公听到开腹二字,面色倏忽一变,怒喝道:“大胆!竟敢有此大逆不道的念头!杜提点,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没错,杜提点张口禀报,此事就落在杜提点的头上。被怒斥被责罚等等,都是先紧着杜提点,且轮不到程锦容哪!
程锦容此时才跪了下来,和杜提点一同请罪。
宣和帝面色森冷,目光满是寒意,缓缓扫过杜提点和程锦容。其中蕴含的杀意,绝不容错辨:“说下去!”
第二百五十九章 实话(二)
损伤龙体,是死罪!
譬如伺候宣和帝梳洗更衣的内侍,不小心拔了一根天子的头发,也要挨一顿板子。至于挨过板子是死是活,就得看自己命硬不硬了。每年宣和帝的身边,都要换一茬内侍。
杜提点竟敢张口提及“利刃开腹”,这等大逆不道之言,定会触怒天子。这也就是杜提点,宣和帝再恼怒,也令他说下去。
换个人敢这般大放厥词,已被拖出去杖毙了。
宣和帝的怒气大半都冲着杜提点去了。程锦容承担的压力要小得多。她以眼角余光瞥了战战兢兢的杜提点一眼,几乎能看到杜提点额上滴下的冷汗。
呵呵!
对坑了杜提点一把之事,程锦容毫无愧疚。
杜提点想算计她,想让她来顶缸,自己从容脱身。世上哪有这样的好事!这个挡箭牌,杜提点想不当也不行。
“启禀皇上,微臣都是亲眼所见,绝不是危言耸听骇人听闻。”
杜提点盯着如泰山临顶的天威,一边流着冷汗一边战战兢兢地说了下去:“程医官擅长外科医术,不但能治外伤,更擅诊治体内之疾。开腹后,将病痛之处割除,然后再以针线仔细缝合,每日敷药,并配以汤药。身体还算康健的,三个月左右便能痊愈。身体略虚弱的,就得将养半年或更久。”
“程医官以开腹救治之法,治好了四十余个同样病症的病患。”
“只是,开腹救治也有风险。不敢瞒皇上,有一个五十余岁的病患,在开腹救治后高烧不退,最终未能撑过去,熬了三日便死了。”
“也正因此,微臣心中顾虑重重。程医官能治皇上宿疾,微臣不能不一力举荐。可这等救治法子,颇有风险。微臣一直不敢明言。”
“微臣罪该万死,请皇上降罪。”
说完,杜提点长跪不起。
他的后背已被冷汗湿透。
相比之下,同样跪着的程锦容就冷静多了。
天塌下来,有杜提点先顶着。
事实上,天也塌不下来。宣和帝性情再暴戾无常,也不会杀了能救治龙体宿疾的医官。
……
宣和帝目中仍有怒色,冷冷地看向程锦容:“连杜提点都不敢明言,程医官胆子倒是不小。”
程锦容恭声应道:“微臣性情耿直,不惯隐瞒。皇上张口问微臣汤药是否能根治宿疾,微臣不愿虚言说谎,便直言禀报。”
“正如提点大人所言,开腹救治之法,能彻底根治宿疾。却也有一些风险。每个人的体质不同,救治后的情形也各自不同。有的人很快便能痊愈,有的人要将养数月之久。年迈虚弱之人,甚至可能撑不过去。当然,这样的人少之又少。微臣治好了四十余个病患,没撑过去的只有一个。”
“如果像现在这般,每日服汤药,能缓和病症,宿疾发作的频率也会降低。只是,这不是根治之法。恶疾在肾脏之内,对皇上龙体的影响也会越来越大。拖延三年两载下去,或许,到时候皇上想令微臣开腹救治,也迟了。”
“如何看诊,皇上英明神武,自有决断。”
简而言之,她是大夫,治病的法子已经说了。想不想根治,决定权都在宣和帝。
殿内一片安静。
无形的威压,几乎令人窒息。
杜提点额上的冷汗不停滑落,心里叫苦不迭。
真是看走了眼。
原以为程锦容是个聪慧通透之人。现在看来,聪慧是真的,通透可就未必了。对着普通病患,可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将看诊的法子和利弊风险,说得清清楚楚,任由病患选择。
可眼前是九五之尊,是大楚天子。怎么能实话实说?
真是傻大胆,不要命了吗?
时间一点一点地滑过。
就在杜提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