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像我一样-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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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然
十五岁的张爱玲写道,“禄兴衔着旱烟管,叉着腰站在门口。雨才住,屋顶上的湿茅草亮晶晶地在滴水。”六十五年后,北京,一个叫霍艳的十四岁女孩写着,“地铁站上的爱情故事很多,但大多都不完整,其中也包括我和一个陌生人的故事。”张爱玲的小说叫《牛》,霍艳的这篇小说叫《地下铁》,就是这篇小说让她获得第四届新概念作文大赛一等奖。又一年,她凭借一篇《罗拉》获得第五届新概念作文大赛一等奖满分。
作为一个比霍艳年长十岁,有着与她类似的少年写作经历的“写作老青年”,当我看到《地下铁》的时候,我有点不屑,因为这篇作品模仿的痕迹太多也太明显。就是这模仿痕迹,也让我羡慕不己,毕竟,出生于1987年的她经历着地下铁里的故事,已经读过杜拉斯,看过《猜火车》《狂恋爱大提琴》,用MP3听着王菲和萧亚轩。我像她那样的年龄,没有赶上这样的时尚,张爱玲更没有享受过这时尚。也许,这对我是好事,因为在我十四岁的阅读视野里,没有太多的营养,也没有太多的优秀作品,供我效仿。反过来,这样的城市和环境,限制了霍艳的成长。
一年后,当我读到《罗拉》时候,这篇作品让我惊愕。不用说,我的十五岁,就是二十五岁的我,也写不出这样的作品——《罗拉》类似于一篇童话故事,十五岁的我写过狼的故事,写过狗的故事,写过稻草人与风信子的故事,但是我没有写到爱情。十五岁的霍艳用这篇作品表达着她对爱情的向往,“我是修罗罗,一头鲸鱼……我羡慕人类,因为他们所拥有的七情六欲,鲸鱼是没有如此丰富细腻的感情的。”不仅仅鲸鱼没有,我也没有,十五六岁的爱情,只有张爱玲写过,她写的是楚霸王与虞姬的爱情。霍艳的《罗拉》,相比于张爱玲写的《霸王别姬》,在主题的挖掘上更深更广。《霸王别姬》的爱情,被逼无奈,为爱而死,而霍艳的爱情,则是一种反抗,一种城墙之外的向往,“我想我需要的不过是一个哭泣时可以擦拭眼泪的手掌,难过时可以依靠的肩膀,开心时可以绽放出花朵的面孔,亲昵时的喃喃细语不知何处躲藏的舌头和皓白的牙齿,如此简单美好的小幸福却不是一头鲸鱼可以轻易得到的。”让我吃惊的是,一直为我所不屑的这些“小屁孩”竟发出这样深邃的感叹。
我知道我错了,我知道属于我的疆域的“70后”人群已经被岁月的车轮从前线推向后方,我们依然拥有我们的疆土,我们表达着的,是我们疆域里的情怀和风土,而霍艳他们,更年轻的一代,已经从街角钻出来,走向属于他们的乐土,并在那里描绘着他们心中的幻想,诉说着他们的苦恼和期望。然后,我们其中的大部分人还像看待小孩子那样看待他们,我们错了。我们错在自己的世界里,错在小小世界的局限里。飞鸟有飞鸟的天空,游鱼有游鱼的水域,只是,我们“70后”,和他们,没有那么绝对,我们各有视界,偶有交叉。
其实,我从霍艳的小说里,看到的不仅仅是这些,我还看到我们对待世界对待爱情的不同方式。她告诉我说,她去听了张信哲的演唱会,她马上要为父母参加高考。她对高考是不屑的,对时尚是狂热的,而对待爱情是决绝的的,有时又是冷漠的。我们这些人,甚至比我更老的那些人,有多少人,因为隐忍,因为不敢大声说爱,因为顾忌太多,因为思虑沉重,而把自己的真实感情葬送在茫茫人海,把自己的感情压抑在内心的最底处。我们的爱,留下太多的遗憾,我们之中,太多的胸口藏着一份遗憾的情,藏着一颗难以割舍却又无可奈何的心。
我们对身边的爱,对社会,对生活,有太多的东西需要表达,霍艳也在表达,她在表达她的生活她的见解,她的爱情。霍艳所写的爱,是直接的,是一醉方休,是不诉不快,是爱的坚强爱的脆弱爱的决绝爱的左右逢源,爱的不计后果。她们对爱,需要的不是一杯“忘情水”,而是一个无视规范的爱情加速器。
我们都喜欢朴树,朴树有段歌词,用来形容70后和80后的的共存境域,我觉得非常合适,“让不成熟的都快成长吧,让不成熟的都快快地成长,让成熟了的都快开放吧,让成熟了的都通通的开放。这世界太快了,从不等待。”但这并不让我们觉得尴尬。
书评没有人像霍艳一样
——霍艳和她的《没有人像我一样》
肖睿
十个故事,十个关于爱恋、绝望、离开与死亡的故事,罪恶与爱相互纠缠不清,少女霍艳叙述故事时的姿态与情绪在她的文字中也她一贯的表情一样,时而冷静得像一把温柔的刀子,时而纯洁得像一颗明亮的果冻,她关着超越了自身年龄的成熟与智慧,在她的笔下,爱恋注定了是一着高潮就是伤感的流行歌曲,是一场结局就是离开的电影,但更值得骄傲的是,霍艳和她小说中的女孩子们在一起,既享受着现代大都市快速变化时速度摩擦灵魂的快感,又坚定不移的相信着爱情。
是的,爱情,我的天堂你的地狱,就在昨天,一个女诗人问我相不相信感情,我的回答是犹豫的,我说我可能不相信,但在今天,在看完了《没有人像我一样》之后,我要说我相信,因为我相信自已。如果让我在小说与生活当中抉择的话,我会毫不犹豫的极其迅速的选择小说,在我看来,它远比生活重要,但霍艳会选择什么?我不知道,没有人像她一样,她矛盾重重,连同她的小说,都带着大提琴阴郁与沉重的音色,轻轻的低鸣,叙述着这个时代最简单、最清晰也是最容易破碎的爱情故事。
在第一篇小说《左岸右转》中,女主人公黯蓝说我喜欢毁灭,霍艳小说中的性角色都有着与此类似的性格:冷酷邓、却又极其容易动感情渴望着忠贞,但又对身边的人充满了怀疑,她们是疯狂的,而什么是疯狂?霍艳喜欢把小说变成可以让读者选择的游戏,无论是结构还是情节,到处都是自由,而角色却又与我们不同,她们似乎是作者那里面少女之心中最让人不可琢磨的部份,在我们选择生、选择红色、选择无聊和安全的时候,霍艳的女孩子们选择毁灭,选择蓝色、选择危险而又让我们艳羡的选择,尽管人们说她比安妮还宝贝,但我还是要原意用前辈刘索拉与她进行比较,在刘索拉眼中,痛苦来自于别无选择的自我,而在《没有人像我一样》中,疯狂的女人们面对着无处不在的选择,却毫不犹豫的扑向了毁灭仿佛刀刃扑向血脉一样,近两年来,我看到了许许多多的女作才的文字,在华丽、凄美的词语背后,隐藏着的核却是毫无个人价值可言的、庸俗的、媚雅的爱情,我不否认她们的才华,但拼比才华,是大学 里中文系那群学文学的大学生们才干的傻事,霍艳做为一个写作者,或者再说得牛逼些,做为一个作家,与那99。9%相比,她的小说生长着蓝色的骨头,她不仅有才华,还有种。
不论是稚气未脱但已有了完整风格的《左岸右转》《地下铁》还是已经化繁为简举重若轻的《色肓》《情人》,霍艳做为我朋友们中少数据几个不在作品中把爱情当做生存的玩笑的人里的一个,用她的文字坚守着她的信仰——爱,哪怕那注定了是个悲剧,而做为读者,“坚守”本身的这个动作,就值得我们感动了。
塞宁说我们无须懂她的节奏,只需观赏她的语言,我想这话说得可真对,那语言来自于一个小女孩对大都市的观望,她先是充满的幻想着其中的灯红酒绿,然后不屑的拒绝它,转身离开了。
我还记得在一个晚上,我们坐在蓟门小区一个小酒馆里,我欣赏着她漂亮的双手,半醉半醒之间,霍艳突然开始讲述她的痛苦,我们都是不擅长和人交心的人,面对着一下子变得很软弱的霍艳,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正如她在《地下铁》中所写的那样,我讨厌亲密,我喜欢距离,但我同样知道我是她的朋友。
没有人和你一样,霍艳,做为你的朋友,我为你感到骄傲,而做为一个读者,我为我看到了《没有人像我一样》而觉得庆幸。
左岸 右转左岸 右转(1)
(获第五届新概念作文大赛一等奖)
我会给你很多选择的权利,我生性自由,懒散,坚信时间难倒回,空间易破碎,我不想在分手了离别了左岸却右拐了的时候才能证明爱过了恨过了错过了于是再见了,也不想在相遇了相爱了右岸却左拐了的时候才证明爱错了恨错了放手了于是毁灭了。于是我尊重你的选择。
首先请选择自己的姓名,黯蓝,单数。
A——黯蓝
B——单数
A。
黯蓝
我叫黯蓝,我生活在上海。
我喜欢一切蓝色,疯狂地喜欢,我所有的衣服都是蓝色的,深深浅浅的蓝色,我抵触其他颜色,我穿着它们在上海最繁华的徐家汇或者最安静的延庆路招摇过市,我涂夸张颜色的眼影和指甲油,不涂唇彩,是因为我用的口红的牌子惟独缺少蓝色。总有人会叫我蓝色妖姬,但我不喜欢,我说我的名字叫黯蓝,英文名叫Blue。
B。
单数
我叫单数,我生活在北京。
单数,单数,我叫自己的名字,我坚信两颗心注定会变成单数,不是太拥挤就是太孤独,所以我一个人生活,有很少的朋友,但我们偏激我们疼痛我们斑驳我们舒展我们热爱我们美丽。但我不恋爱,我惟一的爱恋发生在十五岁,我付出了全部,无非是想证明他会爱我,宠我一辈子,但爱情如同高手过招,谁先动心谁就全盘皆输。我用我少年时最纯洁的感情作为陪葬,换回的是爱情需要对手,而我们始终无法做到势均力敌。那残酷的爱恋,耗尽了我全部的青春,十年后,我仍孑然一人。
C。
黑暗中的舞者
我是黯蓝,我的职业是大提琴演奏。
我总是在黑暗中对大提琴讲话,从第一次占有它的时候,我就叫它的名字Cello,Cello,Cello,我用涂满蓝色指甲油的手指抚摸它杂乱不堪的纹路,它与我的掌纹有着惊人的相似,繁芜丛杂,纠缠不清。偶尔我会抱着大提琴哭泣,不能像孩童因为棒棒糖因为一块手绢而留下率直的泪水,我学会压抑感情,包括压抑哭泣,不过是轻轻搂住我的乐器,一滴一滴如陨石般沉重的泪,有节奏地下坠,滴到琥珀色的木材上,不敢让眼泪放肆地流,只因为女人的泪是一剂最猛的毒药,腐蚀最昂贵的木材。
却终逃不过越压抑越痛苦的结局。
大提琴的音色沉重,具有毁灭感,我喜欢毁灭。
大提琴好像黑暗中的舞者,穿着独舞的鞋子,永不停息,跳跃。
Cello,我生命中的温暖就那么多,我全部给了你,但是你离开了我,你叫我以后怎么再对别人笑。
D。
沉淀的文字
我是单数,我有一张照片,是关于杜拉斯的,那是我见过的最严重的岁月摧残,曾经的美丽只剩下激情燃烧后的一场灰烬,一种最美丽的埋葬。我疯狂地迷恋这个在酗酒前就有了一副酗酒面孔的女人,是因为她十五岁的时候穿着旧的丝质连衣裙和金边的高跟鞋,梳印第安人的麻花辫,涂着口红,贫穷,有放肆的眼神,然后在渡轮上遇见来自中国北方的男人,宿命的阴影,笼罩着一生,绝望的性爱,无言的别离。我们的初恋留给我们相同的记忆。
更重要的是我也写作,杜拉斯用《情人》记录了十五岁在印度支那湄公河的渡船上与中国情人相识相爱的那段经历,而我甚至看过这部小说的电影版,并为那个叫梁家辉的中国男人深深呼吸,那从未有过的缠绵,那有一种五彩缤纷般温馨的皮肤,那句我们是情人,我们不能停止不爱,无时无刻不植入我的骨髓。我用《有个女人叫塞宁》重复了十五岁发生的一切幻觉,那是最痛苦的文字,在我最混乱的日子里,我会用瑞士军刀划伤自己的手腕,任血肆意地奔流,并乐此不疲。
现在的我过着平静的生活,远离那些阴郁的文字,我固定地给一本时尚杂志和音乐杂志写专栏、乐评,或者在报纸上开生活专栏,记录生活的点点滴滴,在情爱杂志上写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赚取丰厚的稿酬,维持日常开支。
我深居简出,没有人知道我的职业,我是如此平凡的女子,不施胭粉,淡妆素面,一尘不染,绝世而独立,沉迷于这种简单的生活,希望它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