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每天都想以身相许(重生)-第17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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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清歌此时还不知道已经有数拨人马都在急切搜寻她,黑暗中那个码头已经清晰可辨,流民比随波逐流的画舫已经先行一步抵达码头,黑压压的聚集在一处,正望着徐徐靠近的画舫不停的呼喝叫嚣。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纪清歌如今四肢的麻痹感已经彻底消失,但丹田中的内息却依然调动不起来,她沉下心,深深吐纳着寒冷清新的夜风。
画舫再顺水漂了一刻,此时和岸边的距离已经足以让两边的人相互看清眉目五官,灯火辉煌的画舫美轮美奂,凭舷而立的少女飘然若仙,这如诗如画的景象落在已经心中充满了戾气之人的眼中,足以刺激得他们愈加疯狂。
码头上堆积着些许杂物,同时也有废弃的船桨和竹篙,早就有人抢了竹篙在手跃跃欲试的盯着逐渐靠近的画舫,贪婪的面孔上,是被欲望激红了的双眼。
这些人或许曾经是安分守己的百姓,但在今夜,他们不过是一群野兽罢了。
很快,第一支竹篙向着画舫的船舷伸了过来。
流民抢到手的竹篙都是残损的废品,所以才会被随意丢弃在码头,和其他杂物堆积在一处,此时伸来的这一支,末端少了一截,纵然持篙之人尽力向前探出身子,也依然离船舷差了些许的距离,几次尝试之后,忿忿的骂了一句粗话,惹来了周遭人肆无忌惮的嘲笑。
很快,第二支、第三支竹篙就伸了过来。
船上宫灯之下眉目清冷的少女与岸上嘈杂喧哗的人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纪清歌抿紧双唇,一瞬不瞬的望着船舷。
竹篙的破损问题很快就在暴民手中得到了解决,有人手脚迅速的给长度不够的竹篙末端绑上一截废弃的船桨,并且将船桨扁平的末端劈出一个豁口,东拼西凑之后,这支竹篙终于搭上了画舫的边沿,在岸上人参差不齐的欢呼声中,那劈出的豁口将将勾住了船舷。
然而不等他们口中欢呼声落,就见那凭栏而立的窈窕少女轻盈的扶着船舷一个伏身,纤细的腰肢弯折出一个柔美的弧度,伸手一挥的同时,手中骤然亮起一道寒光!
竹篙末端绑住的船桨应声而断!
岸上人群刹那寂静了一瞬,随即便就沸腾起来,怒骂之声响成一片。
纪清歌直起身子的同时,轻轻吐出一口气,没有内力加持的情况下,她依靠的只有身为女子有限的臂力,和匕首本身的锋利程度而已。
还好,匕首足够锋利。
岸上的流民显然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小娘子手中竟然持有利器,并且竟然有动手的勇气,在接连两只竹篙被削断之后,他们显然也发现了想要籍此来迫使画舫靠岸似乎不太现实,短暂的静默之后就如同碰触到了什么隐秘的开关,猛然爆发出了疯狂的喊叫和辱骂。
就在这一片的嘈杂声中,突然不知是谁嚷了一句——“把火把扔过去!烧了这艘船!看那小娘们下不下来!”
“对!烧船!逼她下来!”
“烧船!烧船!叫她想下船就跪下来求咱们!”
纪清歌默然望着这群或许曾经是良民的人,心中只觉得有些荒唐。
这些人,往年在故乡安心耕种的时候或许也曾是和善可亲的人,自食其力,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一场水患,竟然真的可以将人变成野兽吗?朝廷明明有在全力赈灾救济,这些人心中的暴虐究竟从何而来?
心中的疑问注定得不到解答,而随着人群中声浪的叠起,一只只火把在夜空中划出了醒目的弧度,纪清歌静静的看着,她现在没有内力来作为身法的基础,注定不可能挡下这些被奋力投掷过来的火把,所以,纪清歌索性默然以对。
流民手中的火把数量相较于他们的人数而言,并不算多,但对于这一艘画舫来说,已经足够。
少数准头不佳的火把落入水中悄无声息的熄灭,而更多的,则落在了画舫的船板上,飞檐上,甚至有一支还撞落了一盏垂挂的宫灯,宫灯落在地板上,彩色的琉璃碎成一地斑驳,里面未燃尽的灯油泼洒一片,进一步起到了助燃的效果。
凄风冷雨之中,画舫上原本通明的灯光渐渐被火光替代,终于化为一团熊熊。
绵绵的细雨徒劳的落在这艘从上到下每一处都是木质结构的画舫上面,不久之前才新上过一遍桐油的木料沾火既燃,并不滂沱的雨势在愈燃愈烈的火光面前败下阵来,火光映衬之下,少女纤细的身影愈发显得虚幻缥缈,岸上的人看在眼里,纷纷开始欢呼和狂笑。
“喂——小娘子,想上岸吗?”
“求我们呀,给爷们跳个舞!跳的好看,爷们就救你上岸!”
“小娘子——花儿似得身子,与其赴死,还不如来乐一乐!”
悄无声息隐匿在暗处的颜锐听着这些如同野兽嘶嚎一般的污言秽语,半晌才轻嗤了一声——他义父还说什么水患伤民,就这些人,凭什么能让他将他们当做子民?
即便是心中对于这个元贞县主并不曾有过什么好感,颜锐也不得不承认,若她真的落到这些暴民手里的话,他宁可看到她死在火中,毕竟也算死的干净……
心中的念头尚未转完,颜锐耳中敏锐捕捉到透过淅沥沥的雨声急速迫近的蹄音,他唇角露出一丝了然的笑意,正了正自己脸上的面具,低声道:“所有人准备!目标入彀了!”
第210章
涂过桐油的木料极易燃烧,从火把落下到熊熊火起,统共也没要多大的工夫,随着火势逐渐蔓延,画舫室内已经不能再留,裴元鸿右臂不能动,和纪清歌两人一起才将纪文雪给拖到了外面。
纪文雪此时终于迷迷糊糊的睁了眼,甫一醒来,映入眼帘的便是熊熊火光,这个女孩儿呆了片刻,张口便是一声尖叫,还没等她声落,纪清歌一记手刀劈在她的后颈,重新让她晕了过去。
现在的局面已经足够棘手,如果醒来只会尖叫和哭的话,纪文雪还是晕着更好些。
“裴公子,你可会水?”
裴元鸿愣了愣,见纪清歌偏头望来,只得苦笑着摇头。
……他是在西北草原出生长大的鬼方人,不要说是他了,整个西北都没几个识水性的。
纪清歌顿了顿,放弃了原本的打算。
其实就算裴元鸿会水,如今这样的时节,下水无疑都是件危险的事,过低的水温会在极短的时间内麻痹人的四肢,就连她自己,没有内力护体,都不敢说能有把握凫水逃生。
转头回望,画舫舱室的火焰近在眼前,灼灼耀目几乎不可直视,晚秋的冷雨寒风在滚滚热浪之下被逼得退避三舍,纪清歌不过是看了片刻,朝向火焰的面颊上已经隐约感受到了微微的刺痛,她只能转开头。
可是画舫到底空间有限,虽然三人已经尽量避在尚未被火势波及的船尾,但想也知道,火势蔓延过来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纪清歌被火势迫得不得不离开了原本站立的位置,码头上的暴民们抓住时机,又一次将竹篙伸了过来,没有了纪清歌及时的出手,终于有两三支竹篙再次搭上了船舷,已经过半都起了火的画舫终于停在了河道当中。
码头上黑压压的人群们彼此嬉笑着,此时他们觉得自己胜券在握,竟不急于向岸边勾船,就任由熊熊燃烧的画舫停在河道当中,将四周的水域照成一片明光璀璨。
“小娘子,求求我们,让你上岸!”
“嘿……莫强撑了,小命要紧!”
“还有你那相好的小相公,求我们啊。”
“什么小相公,瞧那细皮嫩肉的,怕不是个兔子。”
“兔儿就不能是相好的了?听说那些有钱人玩得花样可多着呢。”
人群密集,这座码头的面积却并不大,虽然已经是挤挤挨挨的站满了人,却仍有大部分流民只能站在河岸上叫嚣嚷闹,雕梁画栋美轮美奂的画舫在水中熊熊燃烧的画面无疑是激起了所有人心中破坏和毁灭的欲望,这一刻,这些曾经或许是良民的人已经不记得自己也有姐妹妻儿,不记得曾经自己心中也有过的点滴善念,每个人都加入到了这一场狂欢。
群体性的暴力一旦发生,会将身处这个群体内的每一个个体都化为野兽。
除非有更大的恐惧才能遏制住他们的兽性。
譬如,死亡。
足够密集的人群和足够喧嚣的吵闹,让身处人群外围没能挤进内圈的人们没有留意远处传来的马蹄声。
直到那骤雨一般的蹄声急速迫近,才终于有人后知后觉的转头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尊纵马而来的玄衣修罗。
这样的念头刚刚在脑海中升起,甚至不祥的感受尚未来及袭上心头,眼前就已是出现了一道黑色的闪电!
这还是反应快的。
其他反应稍迟一步的,是直到有什么滚烫粘稠的液体溅了自己一脸,瞬息的错愕过后,后知后觉的大叫起来!
而后,叫声便戛然而止!
段铭承玄衣黑马,整个人如同手中的墨色刀锋一般,笔直的切入了密集的人群。
之前他满心不安,纵马沿着河道刚刚转过一个弯,迎面就是远处水中熊熊燃烧的画舫映入眼帘。
漆黑的天幕之下,美轮美奂的画舫如同一支熊熊的火把,明亮而又灼人眼目。
这样的画面入眼,不要说是段铭承又惊又怒,就连紧随其后的欧阳都狠狠的抽了口冷气,下意识的在距离尚远的画舫上拼命搜寻着人迹。
火光炽烈几乎难以直视,欧阳看得眼睛都有几分发酸,才终于在船尾处看到了隐约而又模糊的人影,欧阳不由自主的轻出口气,随后一颗心尚未回落,就再次悬了起来。
此刻他和靖王两人坐骑疾驰,并不减速,随着距离逐渐缩短,前方人群中此起彼伏的叫嚣呼喝和污言秽语已经听得一清二楚,画舫被两三只竹篙牢牢勾住了船舷的危急情况也已经历历在目,不要说是段铭承,就连欧阳心中都起了恚怒!
……他们家头儿带着他们为了并州水患一事奔波劳累,甚至还伤了好几个弟兄,这些流民,焉敢如此大逆不道?!
欧阳心中都是如此,段铭承更是杀意大盛!
他和他的皇兄为了水患一事寝食难安,为的,不就是这些无辜的百姓?
可是现如今在他眼前的这些人,凭什么还敢说自己是大夏的子民?是无辜的百姓?!
唐刀既明墨色的刀身如同幽冥使者,顷刻之间已经收取了十几条性命,他和欧阳两人骑乘的骏马是战马,面对人群丝毫不惧,任由骑手操控,宛若一道摧枯拉朽的雷霆霹雳,所过之处浓稠咸腥的血腥味道迅速在细雨中弥散开来!
转瞬之间,密集的人群中就是一片惊恐的哀嚎。
段铭承心急如火,既明出手必然染血,但比起收割暴民性命,他更急迫的目的是接近那艘起火的画舫!
漆黑的双瞳一瞬不瞬的紧盯着那如同火炬一般熊熊的船只,船尾处的人影偶尔因为火焰的暴卷而晃动模糊一下,段铭承的一颗心必定会跟着一缩,冰冷的水面上无处可逃,仅仅是片刻之间,船尾的身影已经不得不避到了船舷外侧。
马蹄纵然急促,但到底前方聚集的人群太过密集,马儿接连冲撞开数名暴民之后终于也不得不慢了速度,段铭承冷眼估量了一下前方人群的面积,手中一提马缰的同时,既明的刀背用力在马儿臀部一记抽击,伴随着一声长嘶,骏马顿时人立而起,健壮的后腿猛然发力,迎着寒冷的夜风一跃而起,原本还尚自庆幸与那死神一般的玄衣人之间还有着距离的暴民根本来不及避让,强壮有力的铁蹄便已是当头踏下!
过于密集的人群此刻乍然乱成一团,没有受过训练的乌合之众们面对几乎是从天而降的死亡使者,溃散也不过就是眨眼之间。
段铭承和欧阳两人各自纵马几次冲杀之后,暴民已是溃不成军,被马蹄践踏得伏地哀嚎的已经算是幸运,直面迎上两人手中刀锋的那些,已经连哀嚎的机会都没有。更外围的人群虽然尚未与骑手有所接触,但仅仅是暴民群体中为了躲避马蹄和刀锋引起的推挤也已经是惊呼尖叫响做一片,不乏有在岸边的人前方无路可逃,身后又有人奋力拥挤,下饺子一般落入了冰寒刺骨的河水当中。
段铭承心头怒火中烧,出手半点不留情,堤岸上的混乱如同辐射一般迅速扩散到码头。
与河岸上还有方向可以逃窜不同,与堤岸相连的码头本就狭窄,有限的立足面积上挤满了原本冲在最前面想要拦截画舫的那些人,此刻人群后方的混乱早就让这些兴奋到面目狰狞的暴民们心惊胆战,雨幕之中不时飞溅的猩红更是如同一盆冰水也似,迅速而有效的冷却了他们近乎疯狂的头脑,片刻之前这些人脑子里想的还是那画舫上娇滴滴的小娘子,如今已经被充斥心胸的恐惧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