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花筒-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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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不读书，他又身无所长，身边还带个小孩儿，又能干什么呢？
　　第二天中午，万扬把小万宝送回到操场之后，再次回到了土屋。
　　他把那些洗好的衣服都一一折叠好，装进了塑料袋里，之后就出了门。
　　来到教师员工住房区，按照袋子上的编号，他一一扣开了那些老师的门：
　　“秋老师，您的衣服洗好了。”
　　“刘老师，您的衣服给您送来了。”
　　“对对，总共两毛。”
　　“是的，您的衣服总共五件，一共五毛。”
　　“付老师，您家里还有脏衣服吗？我拿去给您洗了？”
　　“黄老师，您还有脏衣服要洗吗？”
　　“哦，好的，那下次要是还需要洗衣服就找我啊，我洗的衣服很干净的，保准跟新的一样。”
　　“程老师，您看能让我借点儿钱吗？五块钱就行，接下来这个冬天您的衣服都归我洗，怎么样？”
　　“方老师，明天就是小宝的生日了，他想要个小蛋糕，可我手里现在都点儿紧，能让我借点儿钱吗？我给您洗衣服抵，怎么样？”
　　“那好，您要是没有太多，就只借给我2块钱就好，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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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了一圈儿衣服之后，万扬的手里，几毛几毛加起来，总共也才不到两块钱。
　　他把新搜集的脏衣服重新装进了袋子里，再次回到了山上的土屋。
　　…
　　下午的最后两节课是大课。
　　艾宇和雷坚刚坐到教室的最后一排，就看到万扬正在前面几排跟人起争执。
　　陆小川看到雷坚，连忙热情地打招呼：“哟，雷大少，又来陪艾宇一起上课呀？”
　　雷坚点了点头，算是回答。
　　艾宇指着万扬问陆小川：“小川，那个万扬在干嘛呢？”
　　“找人借钱呗。”说话的不是陆小川，而是前座的于路斌，“他弟弟明天就要过生日了，说要给他弟弟买个蛋糕。这不，就着急上火地找大家借钱呢。”
　　“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前排的一个男同学对万扬这种只知道伸手乞讨的举动十分不屑，“别人凭什么借钱给他买蛋糕啊？”
　　“就是。”其他几个附近的同学对万扬的这种‘不劳而获’的做法，也是嗤之以鼻，“我看他一点儿骨气都没有。想要钱，就去做几个兼职呗，整天就知道凭着自己的长相跟那些乱七八糟的人起腻。真恶心。”
　　“……”作为万扬之前‘起腻’的对象之一的于路斌，心虚地闭上了嘴。
　　直男陆小川调侃道：“他怎么没兼职啊？昨天替我给女朋友写情书，还要了我四毛钱呢。”
　　“这么黑啊？”一个男同学闻言，眼睛都瞪大了，“就会敲诈同学，我呸！”
　　一见有人对自己的话有所响应，陆小川更来劲了：“还不止这些呢，听说他给那些老师洗衣服，都是一毛钱一件，给咱们洗衣服却要一毛五，你说黑不黑？”
　　“过分，实在过分。”有那爱凑热闹的同学，随口附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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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扬，不仅是gay，还整天在课堂上和男同学嘻嘻哈哈，半真半假，一点儿廉耻心都没有，这样的家伙，居然还有弟弟，你说可乐不可乐？
　　所以，他的事永远都是那么新鲜，而且永远都是同学们茶前饭后的谈资，永不过时。
　　听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讨论的甚是激烈，艾宇也下意识地参与了进来：“万扬还给人洗衣服啊？”
　　“是啊，要是一点儿兼职都不干，他从哪儿弄学费啊？”陆小川道，“他早上起来好像还出校门给人送报纸呢。他早上四五点就起来了，背着一沓一沓的报纸，到附近的小区去送。我那天早上正好有事，出门的时候碰到了他，就顺嘴问了一句。”
　　“……”
　　沉默的不只是艾宇，还有其他吃瓜的几位。
　　为什么沉默呢？
　　嗯……为了刚才的奚落吧？为了刚才的起哄？也可能是对万扬突然不感兴趣了。
　　总不会是为了同情万扬吧？
　　陆小川却仍旧没心没肺似的奚落着万扬：“他可真行，明明没钱还答应给他弟弟买生日蛋糕，然后一转脸儿就这么没脸没皮地朝大家借钱，还说什么用洗衣服来抵。我冬天的羽绒服根本就不洗，用得着他给我洗吗？他真该教教小万宝，没那少爷命，就不要做那少爷梦，吃什么蛋糕啊？那蛋糕是随便谁都能吃的起的吗？啧啧，还以为自己是有钱人呢……”
　　作者有话要说：


第5章　
　　聒噪的陆小川唠叨个没完，不过大家对他的话却渐渐地失去了兴趣。
　　艾宇看了看身旁的雷坚，好像从进教室开始，雷坚至始至终都是那个姿势：优雅地托着腮，半垂着双眸，纤长的手指翻着桌上的书，仿似在看，也仿似没看。那眉目间的神色虽然十分慵懒，却又有种说不出的威严。就像一只静卧时的狮子，你觉得它高贵迷人，但也知道它很危险。
　　艾宇和雷坚是在校篮球队里认识的。
　　认识的过程也很平凡，没什么天崩地裂，也没有海枯石烂的故事。不过是大家一起打了几场篮球就认识了，之后就交了朋友，普通朋友。
　　艾宇能感觉到雷坚对他有好感，为了陪他上课，甚至有时候连公司都不去。
　　而他是喜欢男人的，而且从见到雷坚的第一面起，就暗。恋雷坚了，他不知道雷坚到底知不知道这个事实。
　　雷坚不仅多金，而且有才有貌，所以早在校篮球队之前，他就知道雷坚的存在了，只不过雷坚那时候还不认识他罢了。
　　后来打篮球的时候，为怕自己露馅儿，他甚至还故意躲过雷坚。
　　但雷坚似乎并未察觉他的心事，仍旧和他做了朋友。
　　如果大家只是普通朋友还好，可雷坚有时候为他做的事，真的都在朋友以上了。这让他怦然心动的同时，又觉得有点儿不可思议。
　　难道雷坚也喜欢他吗？好像又不是。因为雷坚从来都没有对他说过什么让人幻想的话，甚至连丝毫的暧眛都没有过。
　　他是不敢问雷坚真实的想法的。
　　无论如何，闭口不问，他还可以和雷坚做朋友。而一旦开了口，他真怕彼此连朋友都做不成。
　　更何况，雷坚可是雷狰的儿子。雷狰那样的船王，能容许自己的儿子是个gay吗？
　　而且艾宇的出身并不十分好，不过是这A城里一户普通人家的独子。爸爸是个修鞋匠，妈妈在厂里做缝纫工作，而他，则是家里未来的顶梁柱。
　　自从得知他交了船王公子这样的朋友之后，他的父母在邻居面前可威风了。
　　而他自己，身价也仿佛跟着水涨船高了。至少以前那些家庭稍微富裕点儿的同学，是不太搭理他的，可现在，他们会争抢着和他说话，比如陆小川，比如于路斌，就是最好的例子。
　　虽然在圣洁的爱情上加上这种现实的物质观念并非他的本意，但他的确是受益者。
　　“滚滚滚，不借，有钱也不借给你这种脏东西。”
　　前面突然传来的吵闹声打断了艾宇的思绪，他抬眼看去，一个男同学正推搡着万扬。
　　万扬生气地叉起了腰：“你他妈说谁脏呢？老子怎么脏了？”
　　“怎么脏你自己心里清楚。”那男同学长得五大三粗的，脾气也丝毫不含糊，“你长得就像个万花筒似的，没想到还真干的玻璃事儿。”
　　“你——”
　　万扬生气地要去打那个男生。
　　可人家比他壮多了，一把就把他推到了旁边的桌子上。
　　他没防备，腰被桌子棱狠狠地撞了一下。再站直身的时候，他的腰已经闪了，疼的直磨牙。
　　他瞪着那男生，“你等着，我不会放过你的。”
　　男生嗤笑着“哼”了一声，并不往心里去。
　　万扬没借到钱，反而还受了伤，只能丢人的朝教室外走去。
　　老师走进来说“上课了，坐好”，他也假装没听见，直接走出了门。
　　“脏东西？呵！”
　　走出教室以后，万扬边重复着同学刚才的话，边哭着朝男厕走，而且越走越快。
　　一进到男厕之后，他转身就把门给关了，然后不顾腰上钻心的疼，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冰凉的地上。
　　“脏东西”……
　　自从父母过世之后，一个人拉扯万宝长大的万扬，就没少听过这个词。
　　一开始听到这个词的时候，他才不过十四五岁的年龄。
　　那时候他的妈妈一过世，每天都有很多人来他家里要账。而这其中，有些人见他长的好，就常常免不了要对他动手动脚的。
　　然后那些男人的老婆就会找到他家里来，用着最恶毒的嘴脸，喊他“脏东西”。之后，就会更加频繁地催他还债。
　　无可奈何的他，被人忽悠着卖了房，可那几万块钱刚拿到手上，就被那些债主强抢一空了。剩下的一点儿钱也被他拿去交了高中的学费。
　　之后，为了活着，他就开始了默认被人占占小便宜的生活。
　　那时候的他，就像是《西西里。美丽传说》里的玛琳娜，被男人看，被女人厌，用容貌换救命钱。
　　不过他比玛琳娜幸运的是，他不是真的女人，而且，他慢慢地就学会了怎么跟那些人狡猾周旋，所以，那些人对他最多也只是摸摸腰罢了。
　　十四五岁的小男孩，就这样，在众人的谩骂声中，一步一步走到了现在。
　　有时候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活着。他想，要是没有万宝的话，他可能早就去地下找父母了。因为即便真做了鬼，他也算是有父母做依靠。
　　可活在人世的他，却要‘独自眠餐独自行’，出门一把锁，进门一把锁，没有人和他立黄昏，没人问他粥可温，还要整日被周围的人谩骂。出门时就像过街的老鼠，就算在家里面也得战战兢兢。
　　“总要……总要有个盼头吧？！为什么活着？我为什么要这么活着？”这样的话，他每天都至少问自己一百遍。
　　然后低下头的时候，就会看到万宝。
　　是了。
　　为兄则刚！为了万宝，他不敢脆弱，也不该脆弱。
　　锦样的年华，像臭水沟一样流到了现在，他必须再咬咬牙，继续坚持下去。
　　等等吧，等万宝长大了，等万宝足够安全了，他就可以解脱了……
　　只是。
　　“呜呜呜呜……”
　　请老天允许他这刻的脆弱，让他喘口气，因为此刻，他实在太伤心了。
　　从一个普普通通的初中生，变成一个人人孤立喊打的‘脏东西’，实在非他所愿啊。
　　“叮咣”！
　　男厕的门突然被人推开了。
　　万扬急忙站了起来。本来他以为上课的时候没人会来上厕所呢，所以才稍稍放纵了一下情绪，却不想这会儿竟然也有人来。
　　他急忙擦了擦眼泪，装作没事儿人一样。
　　雷坚走进来看了一眼红着眼睛的万扬，面无表情地继续朝里面的隔间走。
　　方便出来之后，他直接走到洗手台，洗完了就转身走向门口方向。
　　整个过程中，都没再看万扬一眼，就好像真的只是个过客罢了。
　　然而，当他正要打开门出去的时候，万扬却一下子把门给挡住了。


第6章　
　　万扬挡住门，不准雷坚出去。
　　雷坚眉头微皱，看着他，并未说话。
　　“给我蛋糕，我就放你出去。”万扬厚着脸皮说。
　　“让开！”
　　“你怎么那么小气呢？你明明那么有钱，就借给我个蛋糕怎么了？”万扬哽咽着抬起头，“我可以给你洗衣服抵债，怎么样？或者……或者你等我下学期努力拿了奖学金，我一定还你钱，可以吗？”
　　雷坚仍旧冷着脸，直接拉开他就要开门。
　　万扬清楚的感觉到雷坚的力气比刚才那个虎背熊腰的男同学还要大，但还是不怕死地上前一步从背后抱住了雷坚的腰：“你要是给我一个蛋糕，我……我就让你为所欲为，真……真的。”
　　可雷坚拽开他的手，打开门直接走了出去。
　　…
　　晚上，万扬把弟弟接回土屋之后，两兄弟就开始吃饭。
　　可小万宝一想到明天是自己的生日，就兴奮地吃不下饭：“不吃啦，我明天要吃蛋糕。”
　　“……”
　　见哥哥不说话，万宝追问：“哥，明天我想吃蛋糕？！可以吗？”
　　“……”万扬仍旧埋头吃着土豆。
　　“哥说有蛋糕的。”万宝带着哭腔，明显的委屈加不能理解的愤怒，“哥必须给我买蛋糕，是必须。”
　　“……”万扬还是沉默。
　　“呜呜呜呜……”仿佛预感到蛋糕的事会泡汤一样，小万宝突然开始大哭不止，他用小拳头砸着哥哥的背，埋怨着哥哥的不守信用。
　　万扬转过身，把万宝抱在腿上，然后从桌子下的抽屉里拿出了一个铁盒，打开之后，把里面的钱全部拿了出来。
　　“这里总共是八块钱，是咱们这个冬天的伙食费。”
　　他认真的给弟弟讲着道理，虽然他知道万宝不一定能听懂，但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