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长的一梦-第2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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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动的抄。
江之寒埋着头,刷刷刷刷奋笔疾书,时不时的还抬起头思考一下。按规矩每天一到校就应该把作业交到小组长那里,然后各个小组长再交给学科科代表。但科代表们心里也有数,很多同学早上是需要一点时间来完成作业的,总是选择睁只眼闭只眼,等到第二节课或是第三节课后,才去办公室交作业。这就给了江之寒在课间,早自习,和其他课堂中间赶作业的缓冲。
江之寒抄的很快,第一节课上课铃刚打,他就把倪裳的作业递给她,不动声色地说:“有两个地方好像有点问题,倒数第三题和最后一题。。”,然后把自己的那份也递给她。倪裳这个好学生终究没有选择上课时间去看,但第一节一下课,她就趴在桌子上仔细看起来。
第二节课和第三节课课间的时间最长,足有30分钟,也是刻苦做作业的同学们最后的机会。倪裳埋头做了十几分钟,然后把江之寒的作业本还给他,什么也没说,江之寒心里很是忐忑。今天这次抄作业,他是企图向倪裳证明两件事,一,我这个抄是艺术性的再创作,绝对不会置你于危险之中,而且我即使抄袭的时候也在独立思考;二,我还可以帮你检查出错误,和你进行平等的学术探讨。这样做效果如何呢?江之寒观察着倪裳的反应,但到头来倪裳却是什么都没说。
第四节课下课铃一打,很多同学们已经迫不及待的冲出门,回家的回家,去食堂打饭的打饭。江之寒通常是走得早的,今天却慢慢地在收拾东西。几分钟的工夫,其它人都已出了教室,就剩下倪裳和江之寒两人。倪裳突然叹了口气,有些落寞的对江之寒说:“你比我聪明。”江之寒用了20分钟不到抄作业,就能抄出倪裳两个大错误来,难怪她有如此感慨。江之寒心里有鬼,难免有些内疚。他只是敷衍的说:“那是碰巧。有时候没想到就是没想到。说起来今天真的要谢谢你。你知道我花太多时间看那些闲书,完成作业真的很困难。”说完了,江之寒忽然觉得自己很卑鄙,不敢转头去直视倪裳的眼睛。倪裳说:“你也不用安慰我。天赋或者聪明这个东西是强求不来的,我父亲说,不必沮丧,用自己的努力弥补就好了,能做到什么程度不要紧,尽了力就问心无愧。”江之寒越发愧疚起来,转过头,看着她,真诚的说:“我觉得你真的很聪明,而且不是小聪明,是大智慧。”拍完马屁,一溜烟的跑了。
晚上是安排了晚自修的,住校的同学必须参加,但不住校的同学对高二的学生是自己选择的,到了高三就必须参加了。江之寒这个看闲书和自由散漫的是从不来学习晚自修的,倪裳也不住校,但每周她选两天,星期二和星期四,留在学校晚自修。今天是星期四,晚自修要结束的时候,江之寒悄悄地从后门溜了进来。今天的作业很多,物理,政治,和英语都留了很大的量,江之寒在课堂上大概做了不到五分之一。
江之寒坐到倪裳的身边,呐呐地说:“作业做完了吗?可以给我看看吗?”,然后坐在那里等待判决。他期盼着今天早上自己的“抄袭”给倪裳留下了印象:此抄非彼抄。倪裳没有什么表情,她转头看着江之寒,江之寒硬着头皮和她对视。过了半晌,倪裳问:“你真的觉得平时你看那些书更重要吗?”倪裳说:“我不想害了你,或者明知道你做错了还推你一把。”江之寒突然觉得自己很小家子气,他认真地说:“我确定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倪裳递给他两份作业本,说政治我还没做完,明天再给你吧。”
第二天早自习,江之寒把两份作业本还给倪裳,说:“一个错也没找出来”。他自己倒是故意抄错了三五个地方,反正平时作业也不计入最后成绩,交了也就行了。
倪裳目无表情地递给他政治作业,江之寒双手合十作感谢状,说道:“I_think_this_is_the_beginning_of_a_beautiful_friendship。〃倪裳扑哧一笑,说:“我好喜欢卡萨布兰卡,不过我和你可没有什么利益可交换的。”
第三章 下海的决定
这个星期六,江之寒和母亲接到邀请去石厂长家里吃饭。关于轻工业局可能会调整印刷厂领导班子的传言,最后被证明是真实的。在调整工资和泼硫酸事件之后,轻工业局派出了调查组,下到厂里了解情况和征求意见。最后石厂长成了这次调整的最大赢家。老书记年龄到线,选择退休养老。老厂长调离印刷厂,去轻工业局另有他用。石副厂长正式被任命为厂长,现在是名副其实的石厂长了。书记是空降的,对厂里情况很不熟。再加上现在的改革方向强调生产挂帅,而不是政治挂帅,石厂长现在是名副其实的一把手。陈团长正式被任命为轻工业局党委副书记,石厂长得了江之寒带的话后,私下去拜访了陈副书记,建立了不错的私人关系。现在石厂长下面有根,上面有人,情况和一个月多前已有天壤之别了。
在这一切的变化中,江之寒扮演了很关键的一个角色,他启发了石厂长改革工资评级制度的思路,在硫酸事件中化解了危机,最后又帮助搭上了陈副书记这条线。陈副书记初来乍到,和石厂长正好各取所需,互惠互利。所以,石厂长才郑重其事的在家里摆宴相请。
吃过晚饭,大家坐下来说话。石厂长经过这些事,已完全不把江之寒当作一个中学生来对待,而是很平等的和他讨论一些问题。石厂长感叹道:“我现在看起来风光,其实也是被放在火上烤啊。现在产品竞争越来越激烈,短时间内如果不能扭亏为盈,很多看笑话的捅刀子的会迫不及待的跳出来。”江之寒说道:“我完全是个门外汉,不过我常听我妈说,厂里只有一车间是赚钱的,其他三个车间都在亏本,是这样的吗?”石厂长说:“情况确实如此。一车间是做商标印刷的,有一些客户比如烟厂酒厂药厂有长期的合作关系,拿货批量大,利润空间也比较高,销售相对稳定。其他三个车间的很多产品是直接面对个人消费者的,现在不是很好销。一个呢,我们的机器要开机,大都是有一个最低量的,否则成本太高。这方面就没法和一些沿海的私营小印刷厂竞争,他们规模小,调头快,很小批量的业务也能接。另一方面呢,现在工业系统内部进口产品和合资企业开始成为我们的竞争对手,拼质量我们还有不小的差距。再加上一千多工人,两千多退休工人的福利,合在一起也是一个大的负担。我们国营企业又不能解雇工人,所以效率也比较低。”江之寒说:“车到山前必有路。有您领导,在成本控制和销售渠道上下功夫,应该可以渡过难关的。”
告辞出来回到到家,母亲拉着江之寒坐在沙发上说话。这几个月来,江之寒遇到的那些事情说不上多大,但对于这个平时一成不变的家来,确实算巨大的变化。厉蓉蓉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家的人会成为报纸上热议的人物,抑或是会在厂长变更中成为重要的棋子。这一切的变化,厉蓉蓉看在眼里,是喜在心里。丈夫是个善良而且勤劳肯干的人,但厉蓉蓉觉得他站在一个狭小的人生坑道里,从未想过外面的风景。在这个家里,厉蓉蓉通常是拿主意作决定的那个人,终于她寄予厚望的儿子仿佛一夜间长大,看事情目光深远,连石厂长这样的也要放下身段,频繁问计。在厉蓉蓉心里,儿子已经成为可以信赖可以依靠的人。
厉蓉蓉这些年来对自己工作从来都不算是开心的。繁琐而极度单调重复的琐事,上下关系之间的错综复杂,她虽然处理的还算不错,但这份工作基本就是为了一份工资,为了小孩能够稳定的成长。更重要的是,改变需要太多的勇气,而她没有一个能最后给拍板她拿主意的人。而现在,她感觉到不同,觉得儿子是个可以咨询可以依托的对象。
厉蓉蓉问江之寒:“你觉得厂子有前途吗?”
江之寒说:“这个我可不敢说。不过你们印的那些笔记本呀,扑克牌呀,还有其它那些文化用品,和很多外面卖的相比,花色陈旧,质量也不算上好。正如石叔叔说的,比上吧比不过质量,比下吧比不过价格便宜。一般来讲,这样夹在中间其实是很危险的。”
厉蓉蓉问道:“你觉得我这个工作有前途吗?”
江之寒不知道怎么说,母亲这个工作要求的不过是一个稳定,她这个年纪加上技能,要说发展前途还真是说不上。
厉蓉蓉问说:“如果厂里要裁人,我们这样年纪的大概是最容易被裁掉的吧?没有文凭,年龄也不小了,要学新的东西也比年轻人慢。你说国营厂以后也会裁人吗?”
江之寒安慰说:“国营厂很可能会走上裁人这一步,但不知道具体会是什么时候。你也不必太担心,有石厂长在那里,应该是不会有太大的问题的。”
厉蓉蓉沉吟了片刻,说:“我有个想法和你唠叨唠叨,还没有很确定,只是想听听你的意见。你外公去世的时候呢,多年省吃俭用,是留下一点钱的,我和你爸原先是合计着留着这笔钱到你读大学时候用。但。。。。。。但我现在琢磨着拿出一部分钱,自己出去做点小生意。我有一个以前的同事,辞掉工作去临江市场就摆了一个小摊,她说收入怎么也是拿工资的三四倍。我做了这么多年这个工作,实在是厌倦了,也不甘心就一辈子这样。但辞职这个事情呢,风险太大。正巧我前段时间我有个老毛病犯了,去咨询了一下医生,然后有找了一下你戚叔叔,他说可以去医院找熟人帮帮忙,办一个病退。我让石琳和她爸说了说,石厂长说只要医院那面开出证明,他这边一定保证办下来。”
江之寒一听,很是开心。他以前也不知道有病退这一步棋。要知道如果是病退的话,虽然奖金没有了,其它的退休工资和医疗保险都是不变的。这样一来,母亲既可以腾出手来试一试她想要做的事,又能享受国营企业退休职工的福利待遇,岂不是两全其美的事情?江之寒唯一担心的是母亲的身体,厉蓉蓉说:“不用担心。医生说只要不是极重的体力劳动加上心情忧郁,复发的可能性非常非常小,基本可以忽略不计。再说了,厂里虽然闲得发慌的人到处都是,我现在这个工作也不是轻松的,心情抑郁那是更不用说。”
江之寒知道,母亲这一辈子确实是心有不甘的,年轻时也一定也曾有雄心壮志吧,最后落到在一个效益不佳的工厂里打拚二十年却看不到任何前途。再加上江之寒深知母亲在人际交往上很有能力,做事情也很有魄力,所以他觉得应该鼓励她试一试。前些日子,江之寒还在同明矾讲,现在中州的小商业才刚刚起步,很多领域都是空白或者竞争不那么激烈。很多人现在出来做,其实并不是什么技能或者经营眼光高人一等,只是胆子够大。胆子够大,出来够早,就容易分到第一桶金。钱,总是越往后越难赚的。但具体到自己家的情况,江之寒自己还在读书,如果要搞什么辍学经商什么的,父母是决计不会答应的,他也觉得不必急于一时,以后的机会也多的是。现在母亲愿意自己出去做点小生意,江之寒当然是举双手赞成。
厉蓉蓉说:“我唯一的担心就是用了外公留下来的钱,他指定要留给你上大学的。万一做生意亏了,你上大学怎么办?”江之寒打断她说:“妈,钱不是靠存的,是靠赚的。没有什么事是百分之百能成功的,但畏畏缩缩就注定什么事都干不了。”厉蓉蓉说:“你爸估计也不会同意。”江之寒说道:“我帮你说服他。再说了,我们家民主专政,2票对1票,是一定能通过的。”他深知即使父亲不乐意,他也从不是强势的人,阻止不了母亲的计划。
江之寒问母亲:“你有什么具体的计划吗?做什么?”厉蓉蓉说:“我想开一个小书店,兼卖一些文化用品。”江之寒心里想到,当年没读成书上了大学,在母亲心里深处到底是一个无法弥补的遗憾,所以选择开店都有意识或者无意识的选择了书店。江之寒说:“我觉得书店是一个不错的主意。这么大一个市区除了两家新华书店和一些摆地摊的,印象中没有什么像样的书店。不过具体的事情,我们要好好合计合计。”厉蓉蓉说:“给你讲就是来让你拿主意的。”江之寒拉着母亲的一只手说:“既然决定要做,即使最后不是做书店,也一定能找到个什么来做。我们不能畏首畏尾,不如这段时间你就加快时间去办好病退的手续,同时去问一问个体户经营的执照申请事项,找找人,一旦定下来就争取能很快的拿到执照。”
接下来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