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专横-第2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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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中满涨着快意与酸楚,却忽然想痛哭一场。
他死死地看着她,他的眼底蕴着太多的情绪。这些情绪交织在一起,她根本分辨不出是什么。其实她也无意分辨,因为那些将再与她无关。
她要走,他不让。
他挟着她从未见过的凶悍神色上前来掰她的手指,他要强行取下她手上的戒指。她怎么肯。于是挣扎反抗,他们在办公室里扭缠着,她厮打咒骂他,而他却是一味地沉默,只想将那枚刺眼的东西从她指上取下。
手指上传来一阵撕扯的胀痛,她在慌乱间摸到一支笔,想也不想地扎下去。钢笔的笔尖刺在他手背上,鲜血沿着指缝流了下来。
她保住了她的戒指和尊严。
在他摔门而去的那刻她以为一切都结束了,可是她太低估这个男人的疯狂与偏执。对于她的反抗与决心,他很快便给予了回击。他不惜搭上自己的名誉也要制造舆论让她身败名裂,他成功地毁掉了她唾手可得的宁静生活。
她那时便明白。他要逼她重新回到只有他们的战场上厮杀争斗,倘若她要半途逃跑,他将会不择手段不计代价地阻止,只有他赢得胜利这场战争才会彻底结束。
于是她舍弃了诺言,离开了那个许她一世安稳幸福的男人。她不敢想象自己如果继续和范卡在一起,那个疯狂的男人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分别的时候她并没有多难过,因为她不必欺骗自己,可以将负罪感悉数埋葬而仅留下对他的歉疚。
只是没想到兜兜转转,时隔数年,远在千里之外他们又遇上了。或许她这世都要欠着他的人情债,怎么也还不完。
锅子里的水开了,她扔了把面条下去搅几搅。线面本就细,烫一烫便熟,泡上事先煲好的排骨汤便是晚餐。
没吃两口就听见朱洋的声音从门缝里钻进来,她起身开门:“怎么过来了?这么大的雨。”
朱洋挟着一身雨气进来,嘴里嚷嚷着:“我那二表哥又来了,家里吵得不行。我没办法复习,只能跑你这儿来了。”她一脸地嫌弃,“年纪也不小了还不想找个正经事儿干,成天就东跑西跑。我要是有他那份本钱,有我大表哥那样的亲哥,早就干出一番事业来了。”
朱洋抽动鼻子嗅嗅,有些不好意思:“姐,你这有东西吃么?我出来得赶,饭也没吃。易素笑着说有,又去下了碗面条。
自她决定要留下这个孩子后她便打算辞了咖啡店的工作,朱妈原以为她要跟范卡回去——她一直以为他们是一对。但是她含混的解释朱妈这过来人一听便明白,于是劝她,“既然你没打算走,那不妨留着这份工。反正这店一天也没几个客人,等过两天我再找个暑期工顶洋洋的编,你就更轻松了。”
易素眼下最怕欠人人情,朱妈在窃案后将押金全退给她不说还免了她两个月的租,她已经过意不去。朱妈却说:“女人本来就不容易,何况你现在这样哪还能到处奔波。”说着便有些伤感,“我年轻时有个小姐妹也像你现在这样,我那时也难,没帮她多少忙。好在她有运气,把难捱的日子熬过了,现在也过得挺好的。”后来朱妈果然找了个小工帮忙,让她每周能多休一天。
朱洋吃完面条,很自觉地洗了碗,说:“姐,我今晚睡客厅行不?”易素说:“你和我一起,床够睡的。”
朱洋讪笑,“我睡相太差了,怕半夜惊到你。”她做了个蹬腿的动作,“要是一个不小心,那可造孽了。”
易素笑了笑,没再勉强。
朱洋在易素这里睡了近一个月,这期间白宸来过几次。看到易素的时候险些没把眼珠子瞪出来,大约是没想到再次见面会是这样。朱洋形容她二表哥的原话是:那脸上就差没写‘光阴似箭,物是人非’了。
白谨庭也来过一次,在咖啡馆里。对于她目前的状况他倒不怎么吃惊,只是说:“确实有些出乎意料,但仔细想想又在情理之中。”他将目光调向窗外,炎炎烈日蒸腾得柏油路升起缕缕热气,“真可惜。”
他只能说可惜。即便他曾对她很有兴趣,可无论如何他也不会对怀着别人的孩子的女人再抱有哪怕一丁点的旖旎想法了。
白谨庭离去前问她,“你知道自己现在价值多少吗?”
“你很喜欢吓唬人,这是个恶趣味。”
“日后要是与他狭路相逢,凭着你的薪资单我也可以让他难堪一下。”白谨庭深深地看她一眼,“保重,再见。”
金秋季节顺城的公务员考试放榜,很遗憾朱洋榜上无名。为了避免被朱妈唠叨朱洋再次避到易素这里,“一个办事员便有近百人竞争,不是硕士就是研究生。我一专科生又没背景,怎么可能考得上?”
她抱怨一通后又对易素肚子起了兴趣,“有快八个月了吧,我可以摸摸吗?”她满怀好奇,“我妈说这个时候的小宝宝特别爱动。姐,他动起来是什么感觉啊。会不会痒痒地?”
易素下意识地按了按腹部。从孕足四个月开始便开始胎动,正如她所料想的,一旦胎动开始有些东西便不可控制。日日夜夜的血脉相连,她甚至可以感觉到胎儿的心跳。它每次转身每次伸展手脚时,她总无法遏制住自己去想象它的动作。有一种感情在疯狂地滋长着,源起于她腹内的小小宫殿,经由日久天长蔓延到她全身。从此它的心跳与她的相连,进而慢慢占据她心底最柔软的一部分。
去赵医生处产检的结果是这孩子的各方面指标都很好,是个健康的宝宝。赵医生说她最后下的决定很明智,这样的孩子怎么能与父母无缘。最后又打趣地问她:“只一念之差而已,你险些后悔。”
她只是微笑。人生在世需要做太多的决定,这些决定有时会影响人的一生。任谁都不希望行差踏错,也都不希望追悔莫及,因为世上从没有后悔药。所以无论是做什么样的决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都必须对它负责。
朱洋摸着她的肚子,时不时皱眉惊叫:“哦哦,在这里在这里。……哎呀哎呀,动了动了!是脚还是手啊,……是脚吧,踢得好有力气。”大约是觉得她很聒噪,每晚都要频繁活动十来分钟的小家伙这次只动了几分钟就犯懒了。
朱洋很是不舍,“真好玩啊。想想很不可思议呐,原本它应该只有这么小这么小吧,现在居然变这么大了。”易素忍不住笑道:“是啊,你最初不也是从这么小这么小长到现在这么大吗?”
周末范卡提着大包小包来顺城,进门撂下东西就累得直喘,“累死了累死了,这么高的楼没电梯可岂止是坑爹,简直是坑爷爷。”他带来了一堆婴儿用品,衣服、玩具、沐浴用品还有一些花花绿绿的贴纸。
“怎么买这么多?”易素吃惊道,“我正打算过两天去幼儿集市看看呢。”
范卡灌下两大杯水后才说道:“有个好消息还有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易素说:“好消息。”
“我那哥们上周端了盗窃团伙,追回不少贼赃。”他得意道,“警察叔叔帮你把钱追回来了。”
“坏消息呢?”
“没全追回来,只有一半这样。”他吐吐舌头,“可巧我那天打电话给他,他们组刚清点好才和我这么一说。我想你这时候去派出所也不方便,不是说有什么避讳么,所以我就代你拿了。我这可是冒着违反纪律制度的风险,你可千万别出卖哥哥我。喏,买了这些东西用去一点,剩下在这里。”
他将信封往桌上一拍,“点一点。”
易素略看了看,从中抽出一部分给他,“谢谢。”范卡笑得无奈,“你啊……”却是没有半点推辞地收下。
范卡花了一下午的时间才将那些壁纸贴好,“这房子本来就没怎么装修了,白惨惨得太难看,这样贴一贴多可爱。”
她本欲留他吃晚餐,可他接了个手机就抬腿走:“哥们呼我呢,这小子最近失恋了,我得安慰安慰他去。”他笑道:“都是光棍,特别有共鸣。”
只一个吃饭便很简单,她下了盘打发自己。可到了八点多她又觉得肚饿,唾腺开始疯狂地分泌液体,胃里像是有小手在抓挠着。她披上衣服,打开冰箱看了好一会都没找到想要吃的东西。
她纠结了几分钟,最后抓起钥匙下楼。
小区外有一间面包店,店里出产的椰蓉包很美味。她偶尔会买来当早餐或是点心,现在却是当宵夜。
这个时间点面包店里只有店员,柜台里也只剩下几块面包孤零零地摆在上面,没有她想要的椰蓉包。挑拣了半天后她拿了一块肉松面包和一条豆沙吐司,店员和她很熟稔了,说道:“孕妇容易肚饿嘴馋的,买多点备着准没错。”
她提着袋子出来,迎面一阵冷风吹得她缩起脖子,身体不由自主地瑟缩一下。她紧了紧衣领,抬头望向天空。
秋天的夜色比起夏天的来多出几分清冷,黑蓝色的底色上衬着几点银星,有股凝重的味道。一年四季嬗递,斗转星移之间时光匆匆溜走,也不管人们是否虚度。
她怔怔地望着星空许久才低头,长长地叹息。往前走了两步后她蓦地停下,像是又要仰望星空可却猛地转过身来。
她的大脑有了瞬间的空白。他正站在她身后不远处,或许是没料到她会突然转身过来,他的表情有丝慌乱。他半侧着身子似乎是想要躲避,可四周却没有什么遮蔽物能供他躲避。于是他的姿势便以一种颇为可笑的方式凝定住,直接暴露在她眼前。
他穿着一件深蓝色的针织衫,外罩黑色的半长风衣。他看起来消瘦了许多,双颊微微有些凹陷,可那双眼却依然熠熠有神。他慢慢地转正身体,她留意到他挪动的姿势有些不自然。很快她便注意到他左手,黑色的手杖在夜晚时不易看清。但现在他调整了姿势,面包店的灯光让它无所遁形。
她定定地看着他,像是防备着一只随时会扑上来的猛兽。
他也在看她。他的渴望在疯狂滋长的同时生出无限的贪婪,这股贪婪让他不顾一切地来到这里。但与此同时恐惧又让他犹豫不决,他生怕她会因为自己的突然出现而做出不理智的举动。因此即便思念成狂,却不敢再轻易靠近一步。
咫尺天涯也不过如此。
☆、第四十章
能下床行走的第二天许慎行便要开始复健。对于他这样的决定柴冠允一点也不吃惊;卓明华却极力反对:“先生伤得这么重,应该卧床静养一阵后再开始复健。如果太勉强的话对身体不是更有伤害吗?”
许慎行左腿的骨骼受到严重损伤,经过两次手术才得以保全。钢钉植入身体里本就令人不适,何况后期身体对其所产生的本能排异。在复原期间的融合过程中产生的痛苦是无法用语言表述的,即使卓明华自诩神经坚韧,可看着一个人活活痛晕过去;怎能不让他内心产生震撼。
在有了‘老板真是条硬汉子’这种觉悟后,卓明华更不忍心看他活受罪。但是在这件事上柴冠允与许慎行的立场惊人的一致;“医生也说可以了,那就没什么问题。迟早都要做的事;不如趁早了结。”
卓明华与柴冠允并不十分熟稔,不过他知道此人的能耐不小而老板也非常看重他,所以他没有再坚持下去。
复健是个痛苦而漫长的过程;意志力再强韧的人也免不了被身体畏惧疼痛的本能所打败。有许多次他摔倒在地痛得站不起来,也曾有过在半夜被骤然的剧痛侵袭,半身麻木得不能动弹。
这是个太艰难的过程,可即使艰难他也没想过要放弃。就像柴冠允说的:我大哥是个名符其实的狠角色。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确实,倘若不是凭着这股狠劲他绝不会爬到今天这个地位,也不会将自己逼到这个境地。情之双刃,伤人伤己。他无法回溯过往纠正历史,也无法买到后悔药。她早已不稀罕他给予的一切,可他仍然不能接受自己凄惨到以一个残缺的形像站在她面前——哪怕她根本不愿意看到他。
柴冠允的人每隔一天便传回她的消息,图片、视频、文字各种方式记录着她的日常生活状态。柴冠允派去的手下曾当过私家侦探,刨挖消息的同时也非常懂得抓住重点。在回传的医院检查报告扫描件上他第一次见到他的孩子,虽然只是一个黑糊糊的影像,却也足以让他泪凝于睫。
“你看,”他声音极轻,像是怕惊到液晶屏里的小小身影,“这是我的孩子。……这是他的手、这是他的脚。他这么小,竟然这么小……”
柴冠允凑上前去拧起眉毛看了半天也分不出手脚,但他不忍心拂了他的兴致,于是敷衍道:“是啊,小小一团的很安份呢。……看得出是男是女吗?”
他的声音低哑,带着无限的怀念:“男孩子女孩子都好,只要健健康康地……”
柴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