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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节

[种田]后悔药-第10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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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了两个小丫头,又雇了个粗使婆子。日子才算安顿下来。
      京城的夏日来的早些,六月里就有了一丝燥热,贞娘穿着一件鹅黄色的湖绸右衽夹衫坐在临窗大炕上,头上松松的梳了个丫髻,手上拿着一本《大唐西域记》,看得津津有味。微风柔柔的拂过她的头发,油黑乌亮的发丝散发着温暖的茉莉花香味,贞娘伸了个懒腰,看看窗外,近傍晚了吧?天边的云彩被夕阳描绘出一层层浓稠瑰丽的色泽来,明日看来又是个好天气啊!
      杜氏端着一盘子粉红水灵的桃子走了进来,这是她人生中从未有过的悠闲惬意的日子,可以不用为生计担忧,不用顶着太阳下地,不用起五经爬半夜的辛劳奔波,不用站在刺骨的寒风中高声叫卖。三餐不愁,衣食无忧,只要她愿意,就会有人送上做的热腾腾的饭菜,可以做几件素绸的衣衫,甚至可以打一套赤金的头面,这样的日子对她来说,从来都是在梦里面的,现在她居然过上了能使奴唤婢的当家奶奶的日子,很长一段日子里,她都感觉这一切不很真实,甚至会自己去厨房点火准备做饭,把厨娘陈嫂吓了一跳,以为东家不满意要辞了她呢!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有这么好闺女。
      杜氏看着女儿粉嘟嘟的小脸,精致如画的眉眼,心里就溢满了怜爱和骄傲,一片腿坐到炕上,摸摸女儿的脑袋,宠溺的笑道:“怎么又看书了?不做针线了?”
      贞娘将脑袋依偎在母亲的肩上,感受到母亲身上散发出来的温暖的气息,撒娇道:“做了一日的针线了,想歇歇,对了,今儿我爹回来吧?让陈嫂炖的银耳百合莲子汤炖了吗?”
      “炖好了,刚刚陈嫂还说来着”答话的是他们家新买来的丫鬟暖语,不过十三岁的年纪,一张圆圆的脸,眉眼清秀,身材高壮,笑起来有两个酒窝,倒有几分甜美。她和另一个丫鬟俏月都是从河南被卖过来的,因为家里穷,实在养不起了,被卖了出来,先是在京城里一个大户人家做三等丫头,那家主子犯了事,就被遣卖了出来。刚到许家的时候还有些不情愿,这等小户人家怎么比得上那些大户人家,来了些日子后才发觉,小户自有小户的好处,先是没那么多的规矩,再有主母人好性格也好,小姐和少爷岁数不大,老爷也是个温和的,家里不过是些打扫洗涮的活计,闲暇时,和太太小姐一处做做针线,说说笑笑,倒比先前在大户人家里服侍战战兢兢的的日子过的舒心惬意的多了。
      贞娘拿了一个桃子,狠狠咬一口:“嗯,真甜,今年的雨水少,这桃子就甜,待会纯哥儿回来给他留几个,这家伙越来越能吃了。”
      杜氏用指尖戳了她的额头一下,笑嗔道:“你啊,总是惦记着旁人,也不惦记着自己,昨儿我让衣衫铺子的金大娘给你送来的裙子你试了吧?说是今年最新的式样,什么月华裙,我瞧着挺漂亮的,八幅的,你怎么也不穿?”
      “又不出门,在家里穿它干嘛?一会儿我爹回来,我还是去跟陈嫂商量着,给我爹做几个好吃的菜去!”咬着桃子的小姑娘不待答话就一溜烟的跑了。留下杜氏看着她的背影缓缓的笑了:“这孩子啊!”暖语笑道:“如今像小姐这么乖巧孝顺的姑娘可不多了,奶奶是好福气的,看小姐这模样,将来也必是个绝色,到时候得个贵婿,您将来就是个老封君了!”
      杜氏笑了笑,不知为什么,有些心酸起来,女儿早晚会是人家的人,可若摊上像桃花那样的婆婆呢?将来女儿会不会吃苦?看女儿的样貌将来必是个精致的美人,若是小门小户,恐怕保不住女儿,反而惹来祸事,若是个高门大户,自家的出身恐怕不能是正妻,只能做个妾,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女儿为妾啊唉,杜氏摇摇头,苦笑了一下,这悠闲的日子多了,人想的也就多了,女儿不过九岁,想这么多做什么呢?
      酉时初刻,许怀安到了家,面色红润,神情激昂,贞娘很纳闷,问父亲怎么了,许怀安似乎是按捺不激动的情绪,跟贞娘说:“今日阳明先生到书院给我们讲学,啊呀,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古人诚不欺我 !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他又喃喃的吟诵:“夫万事万物之理不外于吾心,譬之植焉,心其根也。学也者,其培壅之者也,灌溉之者也,扶植而删锄之者也,无非有事于根焉而已。”
      他时而激动,时而沉浸的样子吓坏了杜氏,小声的问贞娘:“你爹不是中了什么邪吧?这是怎么了?”
      贞娘掩着嘴轻轻一笑道:“没事,我爹这是高兴的,那位阳明先生是个极有名的人,听元敏说过,这人前朝官至都察院左御使,父亲是前朝的状元,家学渊源,此人不但精通儒、释、道三教,还精通兵法,能征善战。他推崇陆九渊的学说,认为“理”全在人“心”,“理”化生宇宙天地万物,人秉其秀气,故人心自秉其精要。”
      杜氏根本听不懂这些,只知道丈夫这是高兴的,听来一个非常了不起的人的讲学,至于什么心学啊,什么理啊,她听得糊里糊涂的,反正这是好事,于是就高高兴兴的给丈夫斟了酒,笑眯眯的看着丈夫喝了酒,继续吟诵。贞娘也高兴,这阳明先生的事情是她前世听林小姐说过的,林家四个少爷三个都是阳明先生的学生,秉承“心学”,是“陆王学派”的坚定追随者。林家的书斋里高悬着“君子之学,为其求实”的匾额,就是出自阳明先生。
      许怀安自习得了阳明先生的心学,恍如开了一扇从开启的门,门的另一侧,尽是光明大道,因而十分振奋,每日勤习苦读,跟同窗好友探讨心学的精妙,还要苦读四书、五经、诗文和策论等,每日都要挑灯至三更才睡,好在国子监里与他同样苦读的人不少,倒也不嫌寂寞。贞娘和杜氏平静度日,有时也会去辅国公府看望老夫人和元敏,一日贞娘和杜氏商量,想接翠姐来家里玩耍几日,谁知八月里传来消息,鞑靼人和瓦剌联手,挥军三十万攻陷福余卫和朵颜卫,并直逼大宁。杜大壮父子俩失去了消息。
      杜氏听到消息一下子晕了过去,自此一病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过节了,祝大家节日快乐,因为过节,诸事繁杂,可能不能及时更新,请见谅
      ☆、192第四十二章

      许怀安接到消息从国子监赶回来时,见妻子脸色蜡黄,昏迷不醒的躺在床上,女儿守在一旁默默垂泪,许怀安只觉得心脏重重的收缩了一下,疼的他倒吸了一口凉气,妻子,那个坚强的从来会倒下的女人居然病的这么重吗?
      “你娘,大夫怎么说?”许怀安的嗓音有说不出的暗哑,像拉破了音的胡琴,带着不安的战抖。
      贞娘抬手拭干泪水,哽咽道:“说是急痛攻心,加上早年受了大寒,身子里有恶寒的底子,此时一并发作出来,才导致高烧昏迷不醒,说此病甚是凶险,怕,娘,熬不过去!”
      许怀安只觉得耳朵里轰隆隆的响,几乎听不到女儿接下来的话,他的脑袋也有些晕,伸手扶着床柱喘了半晌才站稳。
      恶寒?
      他恍惚的记得,那年杜氏刚刚生完纯哥儿,还没出月子,他就病了,高烧昏迷,浑身发冷,一个劲儿的打颤,家里没有柴火了,冷的冰窖似的,杜氏为了照顾他,将两个孩子都送去了刘婶子家,自己上山砍柴,回来生火烧水,看他冷的不行,将所有的被都给他盖上,还合身搂着他给他取暖。第二日他醒过来,看见杜氏青紫的嘴唇,扯着一抹笑看着他,牙齿打着颤说:“相公,你醒了?”
      那年,母亲病逝,他伤心欲绝,给母亲守了三日的灵,倍感疲惫,沉沉睡去,醒来时发现,屋内被暴雨灌入,孩子和自己都睡在炕上,杜氏一个人浑身精湿,挽着裤腿弓着背一盆盆的往外舀水。
      那年,贞娘病了,偏赶上暴雪,孩子发烧烧的浑身滚烫,他又犯了咳嗽,一声声撕心裂肺,杜氏咬着牙,一头冲进风雪里,走了两里路,死活求着大夫开了些药,拿了回来。
      恶寒便是那时积下的吧?
      他蹲□子,摸着妻子蜡黄的脸颊,干涩的头发,浓黑的眉毛,想起新婚那夜跪在他面前瑟瑟发抖的女孩,什么时候起,那个发着抖的女孩鼓起勇气,站在他前面,面对风雪,什么时候起,那个女孩用柔韧的肩,负起养家糊口的责任,从不抱怨,从不任性,时时仰视着他,即使他一文不名,两袖清风,依然用那样炙热、崇拜、恋慕的目光注视着他。
      “大丫,你要好起来,你一直那么坚强,那么有韧性,你比我们任何人都有生命力,你要好起来,纯哥儿还没长大,没娶媳妇,贞娘还没嫁人,你,你怎么放得下我们?是不是?”许怀安坐在榻前,喃喃的摸着妻子干瘦的手,声音轻的似乎让人听不清楚,可目光中的悲伤却那么浓烈,浓烈的让人心生不忍。
      贞娘的指甲深深的陷进掌心,钻心的疼,却倍感神智清明,咬着嘴唇,问帮厨的陈嫂:“你说的那个医术超凡,不亚于御医的大夫在哪里?我去请!”陈嫂慌慌张张的道:“那大夫姓钟,有名是有名,可性子古怪,心情不好不出诊,天气不好也不出诊,而且住的也远,在城北龙泉寺那边的盆儿胡同呢!”
      “出去雇车,我去请,别说是龙泉寺,就是大兴,我也得把他请来!”
      陈嫂看看天色,已经快傍晚了,从灯草胡同到城郊龙泉寺那就得半夜“我去!”许怀安站起身,神色肃穆,眉宇间有着从来没有的冷峻,转过身对贞娘说:“你留下照顾你弟弟和你母亲。”也不待贞娘答话,就冲出了门。
      许怀安过了三更才和一个满脸不耐烦的男子冲了进来,男子五十多岁,颌下三绺胡须,三角眼,大黄牙,一脸寒酸像,却穿着件宝蓝色暗花云缎的袍子,脚上却穿着一双大红色的云头履,打扮的不伦不类。
      “钟大夫,这是我娘子,求您给瞧瞧。”
      钟大夫看了看许怀安,长长的打个哈欠,不耐烦的皱皱眉,扯着公鸭嗓子不满的道:“深更半夜的,要不是看你在我门口跪了一个多时辰,我才懒得来。”
      旁边的贞娘和俏月都吓了一跳,为了请大夫居然在大夫门口跪了一个时辰?
      贞娘垂下头,生生的把眼泪逼回去,看看床上依然昏迷的母亲,心里生出了些希望,娘,你看,你那么担心,那么自卑,总怕爹看不起你,现在你知道了吧,爹对你恩深情重,心里真的有你,你放心吧!
      钟大夫咳嗽了两声,不情愿的坐在床头,替杜氏把脉,手一搭上脉神情立时一肃,不一会,脸色一变,眉头紧锁,起身看了看杜氏的脸色,又扒开杜氏的眼睛看了看,犹豫了一会,才道:“你家娘子这病,是因为久经苦寒,外寒入体经久不散,引发内寒,寒邪引致气血凝结,经络闭塞不通,所以引致高烧不退,也就是所谓的伤寒,此病,很难医治。”
      许怀安的脸色更见惨白,整个身子一晃,险些晕过去,贞娘清越的声音忽然插进来:“大夫,你只说很难医治,没说不能治,大夫可是有方法吗?只要能救我娘,便是万难,我们也要争取的。”
      钟大夫看着那个娇小玲珑的女孩,一双清明璀璨如宝石一般的眼睛,苦笑道:“方法不是没有,只是,需以金针打通天突、华盖、玉堂、幽门、商曲、五疏等穴位,然后以川乌,草乌,斑毛,巴豆,细辛,胡椒,明矾,干姜,麻黄按一定份量配药,研为细末。用好醋打糊为丸,夹在病患腋下、腿弯,然后盖上厚被,直到通体透汗,再用黄泥水洗去,就可以了!”
      所有人都一愣,这针灸之术是女子大忌,因为大夫多为男子,而针灸之术必要脱去衣物,当世女子为了男女大防,都不敢用针灸之术医治,很多女子因此病亡。
      贞娘将目光投向父亲,许怀安被那如艳阳般刺目的明亮刺的一颤,仿佛魂魄刚刚附体,他惨然一笑:“我当是因为什么,医者父母心,即为父母,哪里还有什么男女之分,钟大夫,请不要有所顾忌,为我娘子医治。”
      他二话不说,坐在床前,告诉贞娘:“让他们都出去,你来给大夫掌灯,我来给你娘褪去衣物。”
      贞娘爽快的应声,取了一盏油灯高高举起,钟大夫反被这家人人不为世俗礼教拘束的作风弄得怔住了。半晌才想起,从随身的医箱里摸出一卷银针,上前针灸。
      这钟大夫果真是医术了得,行针迅捷无论,用他的方法折腾了一夜,直到辰时,杜氏如他所说,浑身透汗,身上的高热慢慢退了下来。
      钟大夫又开了个方子,叮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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