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瑟无息-第4节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丰县招商局孙局长前些年内地考察时我接待过,一来二去成了朋友,桑总跟我们公司也有合约,眼下县里想发展当地红花产业,杨总有意投资建厂,桑总有地,我们有加工设备,凑一起对接一下。”文子期喝一口茶继续道:“每年休年假我都选在六月份,在这待一个月,所以比较熟悉。”
“这些年过的好吗?”柳绵绵左手搓着耳垂,低眉轻声问道。
“拿着不高不低的薪水,干着游刃有余的工作,自是比不上… …”文子期顿了顿,讽刺道:“自是比不上上流人的生活,倒也自给自足,心下安然。”说完他又有些懊悔,抬眼看她。
对方倒是没在意,点了点头:“这是最好不过了。”
文子期也很想问问柳绵绵,你过的怎么样,婚姻生活幸福吗?有没有哪怕一刻想起过我?你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但是他一句也问不出口,怔怔的,一时间哑住,仿佛眼前都是梦,怕被自己的鲁莽惊醒,将梦碰碎了。
回酒店的途中,天色已晚,漆黑的路上只有他们的车子孤独的行驶着,路两旁尽是一望无垠的雪地,路边的积雪冻成冰,前面的路像是漫漫不知出口在哪里的隧道,走不出尽头。如果不是有车灯的光亮,这可真是一个可怕的、像坠入幽闭的无尽深渊。后座的柳绵绵双手使劲搓搓脸颊,叹了一口气,调侃道:“要是此刻把我扔到这,估计会被狼叼走。”
“不会的,不会丢下你。”柳绵绵本是玩笑话,文子期却认真起来,说完自己也不好意思道:“那么丧心病狂的事我可干不出来。”
这下换做柳绵绵尴尬起来,丧心病狂的事,看来是她干过的。
回到酒店,一个到三楼,一个上四楼,电梯里他们礼貌的告别。文子期眼睛扫到女人手里的房卡——0306。
回了房间,温蕴的暖气袭来,周身舒展了许多,柳绵绵脱掉鞋子和外套,慵懒的趴在床上,给杨姐发了一条微信告知自己已回房间。柳绵绵比较抗拒打电话,听见铃声会烦躁,大多数时候手机都是静音或震动,工作生活基本都是靠微信交流。
趴着休息了大约半小时,想起药没吃,起身准备烧水,咚咚两声敲门声响起。
大约是杨姐,柳绵绵拉开门。
文子期依旧穿着昨天的那件灰毛衫,手里拿着一个充电暖水袋道:“我跟前台借的,万一你夜里胃又疼,暖水袋敷着总会缓解一些。”他记得以前柳绵绵来例假或者胃疼,暖水袋是必备良药。
柳绵绵道谢接过来,杵在门外的人似是还没打算离开。
“要不要进来坐坐?我正打算烧水,你也喝点吧。”柳绵绵自顾前去接水,文子期便不客气的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环顾室内。
外套扔在床上,行李箱乱糟糟的打开着,桌上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几张涂的乱七八糟的废纸。
柳绵绵走到床头柜前,给暖水袋插上电,在箱子里取出水杯,倒入烧开的水,另一边用开水反复烫了烫酒店的白瓷水杯,最后注入热水,递到文子期面前。
不到二十平米的房间,中间摆着一张大床,地方尤显狭小,幸而有暖水袋咕噜咕噜的声音,不然气氛实在酝酿的有些暧昧。文子期想,毕竟他们曾经肌肤相亲,柳绵绵身体的每一寸,他都吻过,那副倔强的嘴唇被他攻城略池,软糯的耳垂也被他含咬过,他犹记得她的身体绵软通透,脊背光滑修长。
文子期尽快打断自己可耻的思想,又一边自我安慰道,也许男人就是这副德行,他痴恋柳绵绵,包括她的灵魂和身体。
柳绵绵丝毫不知情自己已被眼前人意淫了一番,她问文子期:“你打算什么时候回长潭?”
“看情况,应该会比你们早些。”文子期答。
“如果比杨姐早,可不可以带上我一起到机场?”柳绵绵知道这里离最近的机场也得五六百公里车程,又不好麻烦别人专门送她一程:“我回黎州。”
“怎么?刚来就想回去吗?”文子期疑惑,醋道:“刚出门几天就放不下你老公吗?”
说完又后悔了,为自己的鲁莽懊恼。
柳绵绵看着他,许久没说话,盯着手里的水杯。缓了缓,轻轻道:“我离婚了。”
文子期心下大惊,诧异的看着她。
“到了这里一直心神不宁,晚上也睡不好,除了雪就是蓝天,这个季节大概让这看起来太悲凉苍茫。”柳绵绵岔开话题,端着保温杯道:“你们都在忙正事,我也不好总被照顾着。来前我就给杨姐说过了,不好玩我就先返回。”
文子期没说话,当下五味杂陈,百感交集,内心底深处竟有一丝欣喜往上浮,沉默了一会道:“明天上午和当地**有个会,你正好多休息休息,午饭前我来找你,带你去个地方。”放下水杯,他便起身告辞,柳绵绵送他至门外道:“不必专门抽时间,在这里我当吸天然氧气也挺好的。也不是那么差,其实或许是我自己的问题。”柳绵绵忽的低下头,看不清神情。
“没事的,那里我也很久没去过了。”文子期微笑转身离去。
热乎乎的暖水袋紧贴着柳绵绵的身体,一股暖流侵至全身,不知是药物关系还是她太乏了,一夜无梦。
第二日文子期如约而至,柳绵绵给杨姐电话里打了招呼,便和文子期一道启程出发。
随他走向院子里一辆黑色的奥迪车,柳绵绵下意识往后座走,文子期道:“你坐副驾,三百公里路陪我说说话,不然我会打盹。”
柳绵绵点点头,将包放后座。
小城里白天的景色比起夜里漂亮太多,虽是冬天,偶尔也有牧民将牛羊放出草原,化了的雪水自流成一股股小溪流,引得牛羊争相饮用。远处的雪山一半是熠熠白雪,一半呈靛青色,山顶云雾缭绕,万里蓝天无一丝云儿。昨夜好眠的缘故,柳绵绵看起来精神焕发,文子期用余光瞟一眼身旁的丽人,看样子昨夜胃痛没再犯,柳绵绵今日还是那件墨绿色白领羽绒服,里面的毛衫却换成一件鹅黄色高领,阳光照在她栗色微卷的头发上,今日她半扎着丸子头,别了一个银色暗光的星状卡子。
文子期正思量着该聊个怎样的话题,倒是柳绵绵先开口了:“子期,你还记得赵小婵吗?”
他当然知道,那时和柳绵绵形影不离的铁杆密友,斥责文子期是渣男的那位女侠。与柳绵绵倒是人以类聚,物以群分。文子期不禁嘴角上扬道:“记得。”他曾在班级群里看到苏瑞的头像,是和赵小婵的结婚照。
“她女儿都三岁了,”柳绵绵笑道:“我开始都不敢想象她竟然当了妈。”
文子期很想问,柳绵绵,那你呢?你也有了孩子吗?和你一样可爱的女儿,还是像那个人一般的儿子?
算了,算了,有生之年还能再见一面,两人一同感受这白雪蓝天,已是恩赐,该知足了。
“她女儿的小手软软的,一股奶香味,我都没见过睫毛那么长的女孩,还遗传了妈妈的酒窝,每次见了都叫我姨姨,心都要化了,还是女孩好!”柳绵绵自顾说着,眼角都是笑意。
“赵小婵和苏瑞倒是合适。”文子期随口一句。
柳绵绵却自顾哈哈大笑起来:“苏瑞一向话少,像个闷葫芦,小婵说有次去旅游,导游帮他们拍照时,小婵想学电视剧里被公主抱,苏瑞让她注意公共文明!哈哈。”
倒是一物降一物。和柳绵绵分手以后,文子期回了老家长潭市,几乎切断了和柳绵绵所有联系,和大学同学也逐渐淡了,苏瑞结婚时邀请过他,他却是礼到人未去。
那时的文子期自觉像个异类,鸵鸟一样将头埋起来。他从小顺遂,成绩优异,原生家庭和睦,便自然而然地以为感情也会水到渠成,自信的认为柳绵绵是他的,苏瑞的幸福文子期从未羡慕过,他每日像一只忙碌而幸福的蚂蚁,迫不及待的筹划着属于他和柳绵绵的未来,却不知命运跟自己开了一个大玩笑。
车子行驶离雪山越来越近,旁边的人似乎确实担心他开车会打瞌睡,今日话明显多起来。
“我养了一只金毛,男孩,太调皮了,小时候咬烂我的鞋都是小事,有一次我回到家,沙发竟然变成棉花堡,里面的木架子都被咬断了,带着它去菜市场,叼着人家葱就跑,口味也相当奇怪,竟然爱吃生的花椰菜,夏天它一顿可以啃半个西瓜,”柳绵绵感慨的摇摇头啧啧:“食量大的惊人!贪吃的家伙。晚餐要吃牛奶泡狗粮。”她想了想又道:“也不知最近怎么了,不太活泼。”
那曾是他们向往过的生活,一个不大不小的家,阳台上播种着她喜欢的虞美人,再养一些生命力旺盛的绿植,一只花猫醉卧架下,一条温顺的狗伏在客厅,女主人随意的绑着头发在厨房忙碌地准备着晚餐。
他和柳绵绵会有一个女儿,穿着粉色纱裙,戴着皇冠,手拿魔法棒指着电脑前的爸爸开心道:“用我的魔法变、变、变!”
可是所有仙女的魔法,有效期总是太短了,爱情浅尝辄止,文子期还没来得及努力,彩色的泡泡便“啪”一声碎了。年少时纵使心比天高,不自量力想要去尝试,却像小丑爬梯子一样滑稽。
想来大学里最后的那三年却是文子期最幸福的光景,校园里几乎每一个角落都有过他和柳绵绵的身影。年轻时候的爱情,纯粹而迫不及待的付出,从不计较得失,反而害怕给对方的还不够多和好。回忆里气息总是甜而清爽,浓而不冲的,像校园廊亭下淡淡的茉莉花香,不曾有苦涩。
盘旋着的墨色公路犹如一条巨蟒,朝着雪山之顶蜿蜒,路两旁是积雪和水还有泥,天空蓝的像一面镜子,沁人心脾。柳绵绵忍不住打开车窗,迎面而来的风却丝毫不凛冽,反而和煦,再回眼望去,身后是旷无人烟的山脉,连绵起伏,荒地上不知何故搭建着一排排人字铁架,被白雪衬的突兀。
“这里早晚温差大,晌午日头晒着,都不用穿棉衣,夜里却冷得门都不敢出。”文子期打着方向盘对她说。
车子减速缓慢下来,柳绵绵抬头看到耸高的,仿屋脊样式的三角大门,像是松木板砌成,外观刷着深咖色清漆,大门上方正中间赫然映着“雪域之都”四个字。
闸门打开着,他们径直开进去,左拐入内,右边是自山而下的天然滑雪场,围着栅栏,隔着一条四米宽的石子路,左手边是一座长方体状三层高的木屋,一层占地大约有三千平方米,一楼一排望去全是落地窗,二三楼是清真式窗户。
停好车子,二人从正中央玻璃门入内,屋内稍感燥热,放眼望去大厅摆着一排排四人位的铁艺桌椅,靠墙则是一排排铁脚木板的架子,放置着各种滑雪用品,偌大的厅只有五六个人,显得空旷不已。
柳绵绵一路尾随文子期,穿过大厅,进入另一扇门,则是另一番天地。左边高高的吧台,酒架上琳琅满目摆放着各种酒瓶,服务生清瘦且高,穿着休闲的白色衬衣,手底下忙活着,抬眼礼貌的微笑着向他们打招呼,音乐声虽大,却没有那般喧闹嘈杂,沙发上坐着几个欢笑的年轻男女,正对面的舞台上有歌手抱着吉他唱歌。
文子期上前不知向服务生说了什么,过了一会进来一位女服务员,礼貌的带领他们从角落处楼梯走上去,不知拐了几个弯,来到一间橘色的包间。
之所以说它橘色,是因为包间里沙发、桌布、椅座、墙纸全是橘色,幸而地砖是复古地中海式的湖蓝色。一张容四人就餐的长方形铁艺餐桌,铺着橘色的麻布桌布,两边一对橘色皮沙发。
“先吃午饭吧,我估计你早餐又没吃。”文子期坐在对面,伸展一下道:“这里可以滑雪,晚上楼下也比较热闹,不过比不上内地,人到底少些。我记得你爱看书,二楼有间书吧,抹茶蛋糕做得不错。”他抬眼看着柳绵绵。他记得,柳绵绵喜甜食。糖醋排骨、糖醋里脊、冰激凌、草莓蛋卷、奶油蛋糕,甚至大白兔奶糖,都是她的最爱。那时候的文子期陪着她,每日胃里都齁甜,便总在水杯里泡些绿茶,还反过来被柳绵绵笑老气横秋。
“来这几天好像最多的任务就是吃饭,”柳绵绵笑笑说:“来前只听说冷,没听说伙食硬,忘记带消食片了。”
文子期也笑了:“这里本就民风淳朴,当地人热情好客,我尽半个地主之谊请你吃几顿,不必客气。”
以前他可没少吃柳绵绵做的饭菜,曾经二十出头家里娇养着的独生女,每日里换着花样给他做饭,等他下班回家。想来那时他文子期倒也有些魅力,嘴角不禁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