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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节

升官发财在宋朝-第5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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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这点,陆辞始终百思不得其解。
  等到落座,他照常先摆好文房四宝,铺开试纸,解下围巾和厚重外衣,披在了椅背上。
  完成这些后,他一边安静等着其他人落座,一边打开孔明瓶,含了一口温热的蜜水在口中,却不咽下,只含着,顺道活动起了手指关节。
  这样能保证口腔不干燥,还可带来些许暖意,又不至于因饮多了水、而在考试期间要频跑茅房,白白耽误时间。
  考场里正如他所料的那般,冰冷得仿佛连空气都要冻住,每呼出一口气,都能清晰看见一团白雾。
  此起彼伏的,还不乏一些体弱患病的考生吸溜涕水、抑声闷咳的声音。
  陆辞慢条斯理地把事前准备好的棉花耳塞取出来,堵住那些接连不断、却很能干扰思路的杂音,然后闭上眼,开始冥想。
  等监试官着吏人发下雕印好的试卷后,陆辞方睁了眼,将那口蜜水徐徐咽下,专心看起命题来。
  省试与解试的考试内容和顺序皆都一样,不同的地方,则在于考试的时长,以及考题的数量了:省试每天一场,共考三场,皆是巳时开始,申时结束。
  第一场试律赋和律诗,各一首。
  这次备考,自认已在上回押中题时耗光了运气的陆辞,直接采用了题海战术,不求精准,但求大致能涵盖住范围。
  这回知贡举的主司,也不是什么别出心裁、标新立异之人,所命之题,也中规中矩。
  赋的题目为《司空掌舆地之图赋》,出自《周礼·司空》,为郑康成所注;诗的命题则为《蒲车诗》,出自《史记》卷二十八的《封禅书》。
  看到这俩题后,原本还有那么点担心主司剑走偏锋、取些闻所未闻的怪句为题的陆辞,也就彻底安下心了。
  在别的举子一边忍受寒气,一边苦思冥想时,陆辞动作却不疾不徐,先把墨研好。
  等墨汁好了,他的手指也暖了起来。
  再沉吟片刻,便稳稳当当地开始下笔。
  草纸虽顺连于卷前,但卷首需预留半张,容封弥官进行封弥。
  陆辞自然不会犯这么基本的错误,等留了白,写下个‘奉’字了,才落下赋题——《省试司空掌舆地之图赋》。
  得亏在这些时日里,不曾有过半日松懈,一直广取命题而做,现虽未运气好到再次押中命题,但也颇感熟悉。
  他只看了一眼,就有了大致腹稿,研墨的那段不长不短的时间里,就将其晚膳了。
  思定而落笔。
  陆辞将此赋限定的官韵‘平土之职图掌舆地’在心中反复念诵,写时小心慎重,确保不落一韵,不错一字:“率土虽广,披图可明,命乃司空之职,掌夫舆地之名。奉水土……辨九区而底平者也……尊临下土……”
  对这位代表举人在群见时做过致辞的年轻解元,巡铺官也难免多些关注。
  见其他人还在瑟瑟发抖时,这位却准备充分地将自己裹成半颗粽子,就觉得颇为有趣了。
  现看他从落笔到完成,竟是一气呵成,期间不见片刻迟滞,也不见犹疑涂抹,不免心里啧啧称奇。
  这究竟是莽撞大胆,还是胸有成竹?
  若换作旁人,他定然认为是前者。
  但放在这位小有名气的陆解元身上,可就不一定了。
  巡铺官好奇不已,但作为巡视之人,也不好在一学子身边多做停留,只有将这疑问默默憋在心里了。
  陆辞也暗暗为自己的表现吓了一跳。
  也许是经历过发解试的缘故,有了经验做底子,加上他心态一贯平稳,真正进了考场,面对这一贯苦手的律赋,居然半点不觉堵塞艰难。
  大概是这几年里闷头做题太多,都做出本能反应来了,身体记忆加上惯性思维,加上并不生僻陌生的题目,他只略为一项,就像做平日习题一般自如,硬是写出几分顺畅自如的感觉来……
  着实有些不可思议。
  会不会写得太简单了?
  省试交这么一份试卷上去,能成么?
  陆辞头回因做题太快太顺利,而莫名地生出几分茫然。
  不过在瞟了瞟时漏后,他就不再纠结细想,专心审读过了几次,不见有犯点抹细碎之错,就先将试卷移开。
  他狠狠灌了几口还残存了点温度的蜜水,重新活动了下发僵的手指,才继续盯着诗的命题瞧。
  ……等省题诗写完后,若还有时间,再考虑重新看看自己这首赋吧。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
  1。省试场所:
  孟昶故居是从982年期被尚书省所迁的,992年起,贡举考试开始从这里举行,之后一百年都没有变动过。
  2。宋代礼部贡院的场地,连片设席,座席毗临,没有正经间隔,只用木柱子简易隔开,所以很容易考试时私相授受,全程受到严密监视。
  3。在庆历年间对贡举进行改革之前,省试所考内容仍和解试大致一样。(《中国科举制度通史·宋代卷上》
  4。赋的题目和陆辞所写的赋借用自欧阳修的《省试司空掌舆地之图赋》(《欧阳修全集》卷59)
  5。诗的命题出自仁宗天圣五年的省试
  6。从陆辞这一届的殿试开始,就要开始誊录啦!不过省试还没有。
  7。为方便封弥,卷首半页需留白。
  8。南北之争十分激烈,赵匡胤就是个带头人,据闻还曾说过南方人不能为相……当真宗想要破格提拔晏殊时,遭到寇准的激烈反对,理由就因为晏殊是南方人。(《宋代政治史》)


第五十九章 
  举子们或是奋笔疾书,或是绞尽脑汁,踌躇不定时,御史中丞刘筠作为权知贡举的帘内官,则是无所事事。
  他独自坐在都堂之中,垂帘两侧皆以小幕钉着,身边一人也无。
  他自己往外看,隔着纱帘,只能看到一个个模糊的考生身影。
  外头行来行去的小试官,若无要事需禀,也不得随意靠近。
  他枯坐一个时辰后,不见有举子扣帘上请,心安的同时,也不可避免地感到更加无聊了。
  看既看不清,就只有靠听了。
  因座席相连的缘故,试所之内,考生间的差距也就暴露无遗了:胸有成竹者,自是靠着读破万卷书,下笔如有神,从容书写之下,笔尖摩擦纸张,透出沙沙的春蚕食叶声;只略知一二,不求甚解者,则文思堵塞,难有佳句,书写得断断续续,多时寂静无声,唯有揉去犯点抹的废纸时才有大响……
  刘筠闭眼听了阵,不禁莞尔一笑。
  这一年的应举人中,最为出彩的,显然非群见时致辞的那位最年轻的陆解元莫属。
  因其发解试时的主司极力推荐,他锁院时出于好奇,特意翻出对方那份公卷来读了几读,内容果真上佳,尤其策论方面,可谓挥洒自如,引经据典恰到好处,老练得丝毫不似个未及弱冠的小郎君的文章。
  不过比那更为出色的文章,他往年也不是没有读过,真说起来,最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还是那手漂亮工整的好字。
  如果陆解元在省试时,还能保持那种水平的字的话,即便经过封弥,刘筠也毫不怀疑,任谁都轻易认出他的那份卷子来。
  当然,除陆辞之外,也还有好几位挑眼的青年才俊。
  其中又以蔡齐和萧贯,这一南一北的两人声名最振,才学最佳。
  然而考虑到朝中来自北地的臣子甚众,相较之下,南地仍是势微,刘筠就不怎么看好萧贯了。
  而在蔡齐和陆辞之间,刘筠则打心底地认为,陆辞更有胜算。
  谁让众人皆知,官家喜出‘慧眼识珠、锐眼辨才’的佳话,过去就曾钦点过晏殊那位‘江外’的神童,还为此特意反驳了持反对意见的寇相公呢?
  除好提拔年岁小者外,官家素来喜看美姿颜的郎君,这便又是陆解元的一个大优势了。
  毕竟跟陆解元那难得一见、堪称精雕玉琢的俊俏面孔一比,原还算得上英气俊朗的蔡齐,都能被衬得黯然失色。
  只要这位陆小郎君莫要因过于紧张,来个马失前蹄,水平大跌,那他就可以肯定,对方能安然登榜。
  刘筠闲得无事,瞎琢磨一阵,就得出这么个结论来了。
  不过他也没能再继续发呆下去:只因场中有年老体衰者,不耐试地严寒,几番剧烈咳嗽后,脸色青紫地昏倒在地。
  他们刚一倒下,就被巡铺官眼疾手快地抬出,尽快送去医官处进行诊治,也避免影响其他考生。
  即便他们速度够快,也还是在原本专心应答的举子中引发了小小骚动。
  为防有心人趁此机会交头接耳、私相授受,刘筠便从帘后行出,无声地补上了巡铺官暂时漏出的空当。
  见主司眸光锐利地四下审视,那些蠢蠢欲动的人的小心思,在甫一接触到对方目光的那一刻,就被迫重新压下了。
  等巡铺官将人送至医官处后,也马上折返了来,恭恭敬敬地请刘筠回去帘后坐镇。
  刘筠满意地向人颔首示意后,就慢条斯理地往回走。
  只是走到半途,他眼角余光就瞥到一道略有印象的身影,不由微侧过头来,定睛仔细一看。
  不是别人,正是他极为看好的那位密州解元,陆辞。
  在其他人忍不住东张西望,再矜持的也多少被分散了些注意力的时候,他却仍能保持全神贯注的状态。
  ——好。
  刘筠并未留意到陆辞用来堵耳朵的棉塞,不禁在心里暗暗赞叹了句。
  他只见陆辞显然从头到尾都没注意到这边的小骚乱,头不曾乱抬,眼不曾乱看,背脊挺得如尺度量过般笔直。
  修长的脖颈微弯,乌发被一丝不苟的束起,留墨色发鬓衬得侧面如冠玉般端丽皎洁,的的确确是一副令人赏心悦目的好相貌。
  他的唇微微抿着,眉头却很舒展,唇角还往上微微翘起,笔尖在纸上不断划过,可见其把握十足。
  陆辞进门时是裹得一身厚实,但因一路文思泉涌,书写时少有停顿、而渐渐热出了一身薄汗。
  写完赋后,他重新活动了下十指,用了大半瓶蜜水后,就开始在大多数举子都还瑟瑟发抖、吸溜鼻涕时,很是令人眼红地脱去了加绒的外衣,再不紧不慢地开始写省题诗。
  “……软轮同致美,跪地用难符,”陆辞不知理应坐在帘后的主司正饶有兴致地盯着自己瞧,只觉越写越觉得心应手,便要一鼓作气,将省题诗给完成:“……备物壮皇图。”
  写上最后一句后,陆辞才长舒出口气,却不忙搁笔,直接数了字数,确定没有短缺后,又反复审读几遍,才标上无涂注乙。
  至于重写赋的天真念头,此刻已荡然无存了。
  虽然剩下不少时间,可一旦想到要重新构思加书写,就怎么都不可能称得上充足的。
  再者,除了他那么点来得突然的不安外,这篇律赋不但在官韵上毫无错漏,通篇读起来也极其通畅,减容易破坏总体完整性,增则有画蛇添足之嫌,倒不如维持原样,顺其自然。
  也许,就是主司这回出的题目特别容易吧。
  不然自己这种撑死了也就是中上水平的人,怎么可能写得那般轻松?
  陆辞这么一想后,就不再自寻烦恼了,重新拿出已变得冷冰冰了的蜜水瓶,将剩下的小半瓶蜜水一饮而尽。
  甜丝丝的滋味在口中蔓延开来,叫陆辞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得亏考场里不得东张西望,不然他这悠然姿态,怕早被嫉妒的眼光射穿了去。
  早在陆辞抬起头来之前,刘筠便满意地笑了笑,回到主司该呆的帘后了。
  考场里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除了超常发挥的陆辞提前许久完成外,大多数人都是紧赶慢赶的,好不容易才完成的。
  更有的自始至终就毫无灵感,死死瞪着命题,恐惧着时间不断流逝。最后等无可等,只有随随便便填上什么,期望能凭此顺利过关者,也不在少数。
  这却也怪不得他们:在心绪原就万分紧张的情况下,还需寻觅灵感以作诗赋,自是难上加难。
  经过陆辞针对性特训的朱说等人,此刻就感受到莫大好处了。
  由于给彼此出题、再在限定时间里做题的次数太多,导致他们面临熟悉的压力时,就很难生出过多的紧张感来。
  不过这回命题虽不生僻,真写起来时,却很不容易。
  柳七和朱说都费神酝酿许久后,才终于有了点灵感,赶紧趁其还未消退,飞快下了笔,才在时限内完成。
  滕宗谅下笔时更犹豫一些,最后自认是拿出了正常水准,却不指望能惊艳试官呢。
  自认考得很不如意的,则是基础最差的钟元,以及阅历不足的易庶了。
  钟元对此早有预料,因此态度倒很淡定。
  他一直都认定,自己之所以能一次就通过解试,就已经算是祖坟冒青烟了,实在不能奢望太多。
  这回赶赴省试,包括他父母在内,所怀的也只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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