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官发财在宋朝-第2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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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事态发展,当真就有朝着陆辞猜测的方向去的趋势——先是李元昊的举动如此之大,不可避免地引起了朝堂的注意。
在打探清楚状况后,朝野上下登时哄笑一片,群臣纷纷借嘲笑党项小族粗鄙无知、却一派夜郎自大、当真可悲可笑之机,大肆向英明神武的新帝歌功颂德。
自那可恶而残暴的莽夫李继迁死后,李德明就成了个畏畏缩缩的胆小鬼,生了个继承人李元昊,还是个坐井观天的疯子!
照这么继续下去,党项怕不是用不着大宋发兵,就要自取灭亡了。
群臣取笑之余,对闹出如此动静的党项,一时间是轻蔑到了极点。唯有包括寇准在内,极少数的臣子感到此事蹊跷,但在颂声一片的大局下,也不好公然站出来,向党项发出毫无依据的质疑。
只是回到相府后,寇准在厅中踱步许久,思来想去,还是倍感不安。
他当即决定给陆辞这一心眼多的狐狸去信一封,问问情况。
——虽说不敢抱多少期望,但根据他对陆辞的一贯行事作风的了解,就认定对方所知的消息,绝对比远在汴京,鞭长莫及的自己要强。
当陆辞收到信时,刚巧就从下属处收到了关于李元昊下一个计划的情报。
李元昊在成功扮演了一个狂妄不可一世的蠢材后,就在张元吴昊两位宋人为首的幕僚们的出谋划策下,按部就班地制定了朝大宋试探的第一步:领一千党项骑兵,袭击秦州榷场,掠走财物,诛杀辽、宋二国商队,俘虏负责监督榷场秩序的秦州官吏。
至于被俘官吏的性命,尽管情报就到此为止,陆辞也能猜出,多半会视宋廷对榷场遭损毁劫掠的态度来定了。
若是雷霆震怒,便借此索要大量钱财,再归还人质;若只是不痛不痒地派使臣训斥,便暴露出底气不足的弱势,党项怕是要直接将人杀了立威,再进行下一步的蚕食计划。
——此事棘手。
陆辞按了按发痛的太阳穴。
若非宋军正逢青黄不接、皇帝亦登基不久、政权尚未稳固的过渡时期,大可将计就计,在榷场中埋伏大量兵马,借此发起对党项的反击战。
但党项是羽翼渐丰,宋军却远不到时机成熟的地步……
对眼下这个一旦处理不妥,就将掀起一场箭在弦上的大战的烫手情报,他一时间,也难以下定决心。
在给朝廷发去紧急军函后,陆辞又给紧邻相望的曹玮将军去了加急的军报,再之后,就立马召来滕宗谅议事了。
滕宗谅在刚听到党项竟敢密谋袭击榷场时,怒得猛击桌面;在听得党项兵备不过一千,以秦州兵力应对起来也是绰绰有余,不至于叫对方得逞后,紧绷的脸色稍微松懈一些……
只是这份轻松,只持续到听完陆辞分析的前一刻。
滕宗谅与陆辞对视一眼,从友人眼中,看到了自己面上的愁云惨淡。
陆辞稳声道:“先往好处想。党项自以为此事隐秘,却早早遭我方洞察,且事定于一月之后,既有备战、亦有变动的空隙,不至火烧眉毛的危急地步。”
甚至在自方主意未定、而时日逼近时,可以先通过改动榷场的举办时日,来干扰和拖延对方的计划——只是幅度大不得,也只能用这么一回,否则势必要打草惊蛇。
见滕宗谅面上虽还勉强稳得住,但三言两语间,不难发现其实已乱了心神,陆辞心里轻叹一声,先寻了个备战理由,将人打发回家做事,好让对方冷静冷静。
滕宗谅一走,他原想召李超来,却忽然想到了狄青的名字。
陆辞不禁一顿。
尽管对出身平凡,凭借军功一直稳打稳扎地晋升着,现终于至在秦州统兵上独当一面的李超而言,他的念头极不公平……但青史上赫然记下的,的确是同样出身卑凡的狄青的名姓,就连赫赫有名的杨家将,都无法遮其锋芒。
鬼使神差下,陆辞在同李超商榷备战军略前,先随意寻了个由头,将狄青和杨文广给召请了过来。为避免引起怀疑,还将高继宣也捎带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
关于李元昊的那一系列改头换面的壮举,是史上真实发生过的,不过是在他爹李德明死后他继位了才折腾的……而且强迫所有党项人和他一样发型耳饰,否则要被杀。
对详情感兴趣的可以看《如果这是宋史3》…西夏孵化记 这一章
第二百三十四章
“……总之,如今形势便是如此。”陆辞将三人带进书房,对所得情报进行梳理后的长话短说后,看着凝神细思的狄青,险险将‘元芳’二字咽了回去:“青弟,你怎么看?”
狄青认真沉吟许久,定定地望着陆辞,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陆辞莞尔,以半玩笑的口吻道:“我特地只召来你们三人问询,便是为让你们畅所欲言,无甚顾忌。你尽管开口罢,若真闹了笑话,我保准不会叫它传出这间书房。”
狄青这才稍微减轻了心里的负担,羞赧一笑,谨慎道:“在我看来,此事关键,还在于叫朝野看清李元昊此子的狼子野心,对党项进行积极备战,而非简单击退一次对榷场的突袭。”
狄青话音刚落,杨文广还是一张面无表情的面孔,只眼神有些放空,而高继宣则神色微妙地眨了眨眼,心虚地轻咳了一声。
——在狄青开口之前,高继宣想的恰恰是要如何备战,好修理干净那千把胆敢捋虎须的小兔崽子。
陆辞微笑着点点头:“如何引起朝堂重视这点上,你可有什么好主意?”
眼睁睁地看着这张俊俏得几无瑕疵、漂亮得在发光似的面庞忽然凑近,又被一双明亮又深邃的眼眸目不转睛地看着,狄青只觉胸腔里的心都跟着漏跳半拍,之后就如掉进油锅的一大碗活泥鳅似的,啪嗒啪嗒上蹦下跳个不停。
他悄悄地舔了舔有些发干的下唇,借此勉强定了定神,才犹豫地继续道:“既还有一月功夫……公祖不若向朝廷呈上奏疏,恳请转运使前来督教?”
尽管狄青因担心话说太直白、会叫公祖觉得他脑子傻,而特意说得无比委婉,仍是让陆辞听得眼前一亮。
他之前虽未想到,但在得到启示后,自是瞬间明白了未竟之意——狄青所提议的,是将计就计,也是欲擒故纵。
显然,去岁才登基的皇帝赵祯,虽已以皇太子的身份监国多年,但不论在年岁、威望、还是经验上,都还远远达不到掌控朝堂的地步——就连缔结过澶渊之盟而声望大涨、又已掌权多年、正值年富力强的先帝赵恒,在折腾那场天书下凡的闹剧前,也得先征得朝中几位机要重臣的同意。
若要对党项采取强势手段,势必要征得朝中数目居多的主和一派的官员的同意才可推行,那可真是谈何容易。
比起迂回婉转的消磨和说服,最好的办法,其实是请其中最有话语权的一位,来秦州亲自走上一趟。
再在李元昊计定劫榷场那日,哄人到榷场走上一遭。
届时不论是做得激烈一些,任这人被掳去‘一日游’再救回,令其切身体会到事态严重性;还是及时制止,叫党项空手而归,只让人质单纯受一场惊吓,只要身临其境,都绝对要比单纯文字叙事要‘生动形象’多了。
况且自秦州在他主张下重开榷场以来,党项和宋辽之间的贸易越发密切,所涉的财赋税也跟着水涨船高……之前的风平浪静,还得归功他有意做了遮拦、免得有想分一杯羹的人横加插手,现只要主动上报,绝对不愁找不到重员来督查的由头。
这位重员,若不是转运使,便多半会是户部的某位大员了。
“听着不错。”陆辞心念电转间,已有了计划的大致模样,笑看狄青道:“此策若成,功尽在你。”
狄青摇头:“我不过随口妄言,绝不敢居功。只是……”
陆辞大方接道:“尽管说来。”
狄青踌躇再三,还是小声道:“若要派人乔装打扮,埋伏在榷场中的话,公祖可否让万胜营也掺一手,添几人进去?”
不等陆辞回答,他已赶忙保证道:“旁人不可尽信,我绝不敢带,若只是添他们两人的话,我敢以性命担保,是绝不会坏事的。”
在旁边使劲儿眨了半天眼的高继宣闻言,一口气刚松了一半,就又重新提了一口上来。
被高继宣眼巴巴地看着的陆辞,听了这一意料外的请求后,不禁失笑道:“你既已将我的谋划给猜了出来,我又怎么可能说‘不’呢?”
如愿得偿,即使是向来脸色罕有变化的杨文广都忍不住扬起唇角,三人联袂,欢天喜地地走了。
将这几个青史留名、现却还未露头角的小将送走后,陆辞便即刻追加了几封紧急军报,叮嘱人务必快马加鞭,追上片刻前发出去的那几封,要保证一同抵达——既要阴一回自己人,可千万不得走漏风声了。
陆辞对曹玮会守口如瓶这点,自是充满信心。
而对小皇帝能否憋住话去配合计划,也有不少把握。
毕竟……陆辞认为,处于这年纪的小郎君,别看面上再沉稳,心里难免都对恶作剧情有独钟。
若信纸也能开口说话的话,便能充分证明,仅是做了一段不长不短的时日的东宫授课官的陆辞,对于昔日学生那的正经外表下所掩藏的小心思,的确是揣摩得颇为清楚的。
因两封急报前后脚抵达,读了头一封刚惊得拍案而起,正要让内臣去请中书省诸臣属前来议事的赵祯,在读了后一封后,霎时就冷静下来了。
他将两封信翻来覆去读了数遍,面上慌乱和茫然交替……到飞快冷静下来。
在确定不曾遗漏过任何内容后,他几乎连半点犹豫都不曾有过,就决定要配合陆辞演这场好戏了。
只是在具体选谁前去受这场惊吓时,赵祯才真正迟疑起来。
可不是他想借此良机小小整治一下的、那些倚老卖老、没少给他小鞋穿的臣子们太少,而是人数甚众,一时间竟不知挑哪位好了。
赵祯一时间没能拿定主意,又很快到了早朝的时辰,他心念一转,索性将陆辞在心中所安排的那一‘借口’,直接抛出。
按律,知秦州的陆辞,当按季将账簿呈送至户部,再由户部官吏对帐簿情况进行审劾。所呈文状需得将旧管、今收、支过、见在的钱若干,物若干,起发若干,留用若干等等情况详细载明,以备户部审查。
然据这封出自秦州某位幕职官手的检举信,却称因榷场的存在,令得这一季的账簿整顿上出现难解之处,本当请示户部,再具体行事。
陆辞却刚愎自用,要自作主张,他才不得不上报天听,望朝中派人前往秘密督查。
许是因陆辞自任官以来,除却莫名触怒先帝、招来贬谪的‘天灾’外,无不是官运畅通,政绩亮眼,还永远都能逢凶化吉的姿态,以至于当有秦州幕职官检举其处理政务出现疏漏时,朝中所有官员,都没立马反应过来。
当消化完‘陆辞’这一名字,的的确确就是被谪去秦州后,鲜少再折腾事出来的那位三元后,百官脸上的神色,就变得微妙起来了。
……这事儿,究竟是真是假?
其中又以寇准、晏殊等人的反应最为激烈:几人先是疑惑,紧接着惊讶,最后则是满溢的不可思议。
于是,当赵祯在依着陆辞的计划抛出这一‘把柄’,又装模作样地露出副痛心相,实际上早就偷偷掀起了眼皮,只等谁头一个跳出来,就此‘雀屏中选’时……
等来的只是满室沉默。
“……可有人愿自动请缨,前往协助陆秦州?”
众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想起陆辞此人总能逢凶化吉的本事,竟是无人挺身而出。
就在赵祯先是一头雾水,继而惊叹于陆辞的‘好人缘’时,寇准大大方方地站了出来。
怎是寇准?
赵祯不着痕迹地蹙了蹙眉,很快又回过味来了。
也是,若是寇准有意维护陆辞,定会自请前去,省得有人借题发挥,害了对方。
然而此事却是内有乾坤的,哪儿能顺了寇准的好意?
赵祯有意将这条咬错饵食来捣乱的鱼给撵回去,连忙道:“朝中岂能没了寇相公的辅佐?还请相公快回列去吧。”
寇准躬身一礼,目光炯炯道:“还请陛下遣人清查此事来龙去脉,确保其中并无有阴私小人作祟、借忠良路远难言,大进谗言。”
言下之意即是,定是有奸人作祟,陆辞又如何会犯这种错!
听到许久不见的友人受此‘诋毁’,晏殊亦忍不住了,附言道:“陆秦州于京中多年,与臣私交甚笃,臣本当避嫌,不应多言,然正因臣解其甚深,知其从无丝毫私欲所求,除受陛下旨意裁决小事外,但凡大事,必当备上多份,请示朝廷后行事。不论此奏疏所报是真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