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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节

升官发财在宋朝-第17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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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顶多是无意提早交权,敲打渐有越俎代庖之势的赵祯一二,却断无废除太子的念头的。
  这大好江山,不交予自己的骨肉继承,难道还得托于旁人之子么?
  偏偏刘娥对身为他骨血的赵祯冷冷淡淡,却对八弟的郎君百般呵护,怎能不叫他多想?
  赵恒心里油然生出几分疑虑和怨气来,不禁微眯了眯眼。
  心里那颗怀疑的种子,到底是这么被悄然种下了。
  怕不是正应了陆辞所说的那般,赵祯为他骨血,却非她血脉,谈何疼爱?
  那要抚育的话,自然要选择更听她掌控的一个。
  他不过是要唬赵祯一唬,但这妇人的私心,怕不是无子而寻求寄托、再求自保的那么简单了。
  刘娥若是知晓,她为展慈母情怀的一番举动,直接导致反效果的话,定要不甘心地大呼冤枉。
  在她看来,赵恒再怜爱她,也断无可能设身处地为她着想的。
  当初抱养赵祯时,她年岁虽较千娇百媚的其他宫人要长上许多,但再渺茫,也并非无诞下自己亲生子嗣的希望。
  之所以要将赵祯夺走,不过是作为一道并不紧要的保障罢了。
  现她已过知天命之年,也早没了月信,自然彻底绝了诞下血脉的痴心妄想。再惧于对赵祯渐察真相、注定与她离心的压力,会将赵允初视作心尖尖上的一张保命牌,也就不足为奇了。
  拿赵允初取代赵祯的太子之位、这等异想天开的念头,刘娥其实还真不曾有过。但以此刺激心软仁善的赵祯,再得陛下怜惜,末了再不济,也能为赵允初求个王侯之位。
  届时即便得知真相的赵祯想来个翻脸不认人,自己靠抚育赵允初的筹码,确保刘恒过世后,仍然过得安然稳当了。
  尽管毫无依据,刘娥仍隐约感觉出,赵恒的烦心事,或许会与昨夜见过的陆辞有关。
  但她不知的是,就在自己盘算着如何从赵恒口中,不着痕迹地套套话的当头,就不慎错过了赵恒先是怀疑、后是不悦、再到阴冷的眼神变化。
  “夫君且瞧瞧,小郎多乖巧啊。”
  刘娥很快有了头绪,于是眉眼弯弯,轻柔地握了握赵允初那热软的小胳膊,就想往赵恒身边凑。
  “小郎年小体弱,不当太频抱出走动,以免受风染病。”让她始料未及的是,赵恒却未似之前那般,配合着她也逗弄逗弄赵允初,而是垂下眼帘,冷淡地回绝了:“你若是连这也不知晓,便不合适照顾稚子。若你是真心怜爱他,就还是乳母代替,不必逞强了。”
  这话里带刺,直刺得笑盈盈的刘娥神色一僵。
  不顾她一脸泫然欲泣的委屈,赵恒不耐烦地侧过头去,不愿看她:“我还需处理政务,你且下去吧。”
  刘娥同他年岁相仿,纵使养尊处优,日子顺风顺水,也难违岁月。
  她既年老色衰,如何是年轻貌美是新人的对手?
  之所以仍能独秀一枝,所凭的不外乎是独特性情,以及多年来备受阻挠、一朝相守,终得相濡以沫的情意了。
  而现饱受质疑的,恰恰是这份情意。
  口吻虽很是平静,但刘娥仍敏锐地察觉出,这话透出的疏离和冷凛。
  处理政务?
  可笑!
  若是在十几年前,称得上怀有雄心壮志的赵恒说出这话来,或许还有几分可信。
  但换作此时,任谁都清楚,这不过是一冠冕堂皇的托词罢了。
  刘娥得此逐令,依然抱着赵允初,惊疑不定。
  她还未真正开口询问,怎么可能就说错话,以至于触怒官家了?
  赵恒见她一动不动,好似还要辩解一般,更是不悦:“怎么,你又要‘代劳’不成?”
  表面上,二人虽似重修旧好了,但当初刘娥代他批阅奏折时,他经臣子提醒所产生的疑心,却时刻都能重新浮出水面。
  听得越发诛心的语句,刘娥一方面觉得脸上如被扇了记耳光般、火辣辣的疼,一方面内心则是极度不安,徘徊着万千不解。
  但她也知晓,不论事出何因,现在都绝不是盘根问底的好时机。
  这天底下,唯一能不给她留半分情面,叫她羞耻难当的,也只有天子了。
  她忍下屈辱,柔顺道:“夫君教训的是。”
  与此同时,她于脑海中将自己进殿以来的所作所为,飞快过了一遍,完全寻不出半分不妥之处来,便稍微放下心。
  ——怕是朝中烦心事太过棘手,官家过于烦躁,才暂时不愿与她倾吐吧。
  得出问题并非出在自己身上的结论后,刘娥遂勉强一笑,温和恭顺地行了礼。
  一转身,她就沉下脸色,竭力保持步履不急不缓,在宫人前不露端倪地行出了厅室。
  她走之后,赵恒虽移开了定格在她背影上的视线,却未停下思维的发散。
  甚至还自发地走入了疑邻盗斧的思路:将她近来的一些可疑举动,给尽数联系起来。
  帝后二人各怀鬼胎,闹得不欢而散时,东宫之中,却是前所未有的上下齐心。
  在赵恒那一顿毫无依据、毫无理智——寇准语——的发作后,这朝野中说话最有份量,也是最对陆辞品德有信心的首辅李迪、三辅寇准、以及东宫赵祯,就毫不犹豫地统一了阵线。
  必须得保陆辞。
  在见两位十分器重的重臣联袂而来时,原还因陆辞的回归而冲散了愁绪、难得露出笑模样的赵祯,马上就察觉到不妥了。
  尽管他为回避爹爹未去早朝,更不曾在朝中布置耳目,此刻也能轻易从两人面色上看出事态严重。
  等听寇准无比凝肃地将早朝中事一五一十地道出时,赵祯头个反应,即是惊诧万分。
  他站起身来,下意识地反驳道:“不可能!昨日小夫子一直在我殿中,陪我叙话,还一道用了晚膳,我亲自送他出的东宫门,又怎会到爹爹那去了?”
  赵祯这番为陆辞辩护澄清的话一出,却将李迪和寇准一直不敢肯定的猜测,直接来了个印证。
  二人面色凝重地对视一眼,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八 九不离十了。
  寇准轻轻叹息。
  显而易见的是,陛下之所以毫无缘由地发作陆辞,恐怕根本不是为那子虚乌有的‘不逊之言’。
  而纯粹是借题发挥,冲着陆辞背后的太子殿下来的。
  太子对陆辞的倚重和信任,众人有目共睹,陛下自然也心知肚明。
  那只消将陆辞驱逐出京,岂不等同于断太子一臂?
  太子在颓丧之下,自然而然地就会收敛几分,正正如了收权心切的官家心意了。
  哪怕真有‘口出妄言’,那定然也是陛下步步劝诱,步步相逼,为保护太子,陆辞才不得不招祸上身,自寻贬谪。
  在听到李迪和寇准委婉阐明陆辞前程危在旦夕的缘由后,赵祯脸色登时煞白,紧抿着唇,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潜意识里固然有意回避,却绝非蠢钝之人,经二人点出后,自是信的。
  像小夫子那么好,又是所有人眼里公认的能言善道,好与人交际的人,对爹爹素来敬重,怎么可能在归来的头日,就吵自身的依仗出言不逊?
  更别说没有爹爹的传召的话,小夫子根本踏不进大内半步,又何来的口出狂言的机会?
  定然是他将小夫子送出东宫后,前脚刚出,后脚人就让爹爹带走了。
  为何将人带走?
  ——问的定然是小夫子提前回京的缘由。
  不论小夫子是否说了真话,爹爹绝对是为予他警告,才对小夫子这般冷酷无情吧。
  赵祯无意识地攥紧了拳头,眸光从黯淡的涣散,渐渐凝聚起来。
  少顷,就只剩坚毅了。
  正所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棋在盘中,不得不走。
  从这一刻起,他不再一昧隐忍退让,而是要为护住身边那些重要的人,积蓄力量。
  不说奋身一搏,也需有自保之力,而非为孝道而任人宰割。
  ——似寇准和李迪这般分析的,在最不缺人精的朝野里,显然大有人在。
  身处大内,正在仔细回想刘娥可疑处,越想越是气闷的赵恒自然是做梦也没想到,因他近些年来亲手败坏的自身口碑,导致朝中鼎力的三派官员,都不约而同地将一口‘喜怒无常、借题发挥、折腾太子’的黑锅,给结结实实地扣在了他头上。
  而在家中享受难得的清闲生活状态,正安抚为自己心焦不已的友人的陆辞,也不可能料到,由于他长期以来八面玲珑、温和谦逊的君子形象过于深入人心,以至于他破天荒地将皇帝批了个面红耳赤、恼羞成怒,心里也做好了被大怒下的皇帝贬到偏远小州去吃喝玩乐……哦不,支持当地基础建设的准备后,还在所有人心里被脑补成了一朵纯洁无垢、受间歇性精神病迫害的白莲花。


第一百九十五章 
  赵恒还不知一直对他谦恭孝顺的太子赵祯,已同两名宰辅一起商量着如何对付他了。
  自那日与刘娥闹了个不欢而散后,他脸色便一直阴沉沉的,叫周边宫人连大气都不敢出。
  却说赵恒与刘娥的情意足足持续了数十年,即使她人老珠黄,宫中娇娥不断,也始终动摇不了这位出身卑微的刘圣人的地位。
  上回刘娥伸手过急,热衷插手朝政之事,被臣下点名后,赵恒一度待她疏离冷淡。
  哪怕之后因她的柔情小意,再加上惦念二人间的缱绻旧情,赵恒未再追究,选择了重修旧好,可那颗小小的疙瘩,却始终存在着。
  陆辞那刺耳之至的几问,非但打他一个出其不意,几近五雷轰顶,也叫他记得清清楚楚了。
  如今刘圣人的一举一动,再落在他眼中,仿佛就添了些别的意味。
  再看她口口声声‘乖巧可爱、聪明伶俐’的赵允初,心境也多了微妙的复杂。
  一尚在襁褓,未曾牙牙学语的乳儿,还能比得几位太傅都交口称赞的赵祯更‘聪敏睿智’?
  如此夸赞八哥之子,她究竟想打什么主意?
  帝心自来多疑,赵恒一旦起了疑心,顿时一发不可收拾了。
  因心烦意乱之故,赵恒自是无心早朝,随口抱病之后,就心安理得地将烂摊子丢予太子手里。
  自己则置身大内,着人彻查刘娥的一举一动。
  不论是太子还是朝臣们,对此皆已习以为常,甚至暗松了口气。
  服侍一位时而清醒、时而混乱、喜怒无常的君王,可远不如培育一位英明睿智的皇太子,要来得让人安心。
  对他们的想法,赵恒不得而知。
  令他最为愤怒的事,还发生在这后头:不细查还好,一彻查起来,却不得了!
  刘娥在干预朝中之事后,同他解释竟也避重就轻,将屡屡派宫人密会丁谓、王钦若等人,进行密谋的事都瞒了个密不透风!
  皇后膝下并无子嗣,对所抚养的赵祯,也称不上疼爱,却频频密会外臣。
  此番图谋,可不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赵恒上次并未想着细究,这回盘根问底,却不料居然查出这么一桩足够让他生出心病的陈年旧事来,登时气得一口气撅了过去。
  待宫人惊慌失措地请来御医,赶忙予以诊治后,他还是整整过了大半日才悠悠醒转,却还是面红耳赤,深感心气难平。
  “区区村妇,竟敢愚我至此!”
  赵恒重重地将案上所有奏疏,给一下扫到了地上。
  紧接着,他又狠狠地一脚踩了上去。
  尤不解气,奈何体虚,抚着胸口,在内侍的搀扶下,好不容易才在椅上落了座。
  他从未觉得,擅长搬弄些小心机,却也因此显得机敏讨喜的刘娥竟是如此奸邪狡诈,面目可憎,卑鄙恶毒。
  ——仅靠利用帝宠,就可将他玩弄于股掌之间,顺利图谋她根本不当沾手的权势。
  被应是依附他的喜怒哀乐而活的枕边妇人所愚弄的羞恼愤怒,随着搜集来的证据的日益增多,也逐渐登上了顶峰,瞬间将陆辞给他带来的难堪给遮盖过去了。
  数日后,当大病一场,颜色衰败的赵恒重上早朝来时,眸光已是前所未有的阴鸷。
  当目光掠过宝座时,他意外地在太子的小金椅上停顿了片刻,便未放在心上,神色冷冷地落座了。
  赵祯面色平静,唇角尤带着淡淡、与陆辞惯常所挂的如出一辙的微笑。
  他到早朝的时间,显然比他爹爹的要早上得多。
  即便是赵恒不打招呼地突然来到,让他不得不又退居一旁,他面上也仍是古井无波,淡定地起身,径直从龙椅上挪到事前就备好的、放在低一级台阶上的小金椅上去了。
  若换在平时,赵祯可从未如此坚定地留下来,要求听政过,而是会乖顺地径直退出宫室,回到东宫。
  不过赵恒满腹心思都放在如何同刘娥清算账目上,并未在意赵祯举动和态度上的小小变化。等在龙椅上坐下后,他就怒气冲冲地开始了陈述,历数刘圣人历年来的罪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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