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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节

升官发财在宋朝-第14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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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辞若有所思。
  且真要说来,他在受命为监试官前,自请担起兴修蔡河水利职事时,满打满算也有两个多月没回家住过。
  但在贡院一住近两月后,他才意识到,这能回不回,和完全不能回相比,到底是两个概念。
  陆辞在确定了自己的潜意识中,当真是在思念着在家中住着的那几位友人时,不由微弯眉眼,发自内心地笑了。
  这一抹笑转瞬即逝,他很快回过神来,转身要回房拎出提前收拾好的行囊,就正巧与共事了这个把月的考试官们的打量目光,正正撞上。
  “这么多天,诸位也辛苦了。”陆辞眨了眨眼,贴心地未追问偷看被捉个正着、正尴尬着的那几人,只莞尔道:“职事已毕,又逢中秋佳节,快回去团聚罢!”
  说完,不等他们再做客套,陆辞已大步流星地回了房。
  既然解试事宜皆毕,陆辞自认自己这个监试官,就不再具备号令他们的权限了。甚至因他们皆在开封府任职,连同事都算不上,加上年纪差距太大,更没什么话好说。
  不过片刻,陆辞就将简单几样行李拎出,头也不回地往贡院大门外走去了。
  他的马还拴在院侧的马厩中,听见主人来了,也还是懒洋洋的,只意思意思地甩了甩长长的尾巴,权作打招呼。
  陆辞将东西挂在它身体两侧时,它也颇配合地一动不动。
  只在陆辞翻身上马时,它才从鼻孔里响亮地‘扑哧’一声,神气地摇了摇脑袋,不经他催,已自发地往前走了。
  陆辞在它脖颈处亲昵地拍拍,笑道:“老马识途,古人果不欺我。”
  似是对‘老’字颇有意见,它倏然止了步,原地跺了跺脚,才傲娇地继续往前走。
  见它闹脾气,直将陆辞逗笑了:“你在贡院住这么些天,难道受其熏陶,变得连人话都听得懂了?”
  对陆辞的这句调侃,马儿却是充耳不闻了。
  陆辞也着实有些疲惫,只想趁着闻发榜之讯而来的举子们尚未将道路堵住之前,赶紧赶回家中。
  这么一来,还能稍微睡上一会儿,等到了夜里,就可与许久未见的友人们临轩玩月,同饮美酒了。
  然而难得怀抱着美好愿望的陆辞,还未回到家中,便在半途被宫中内侍给截住了。
  当听到小太子有事相询时,陆辞瞬间生出了极不妙的预感。
  等进宫之后,他心里正徘徊的这点预感,就不幸应验了。
  赵祯丝毫不体谅自家老师近来都快累成狗了,两眼亮晶晶的满载希冀,口吻更是诚恳真挚:“贡举大兴,而制举既然无闻已久。我有意重开制举,陆左谕德可愿助我广置科目,以修贤才?”
  陆辞微笑回视。
  ——他只想将这恶魔一样的小崽子团巴团巴,做成五仁月饼。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
  制举又称‘制科’,‘大科’,‘特科’,是由皇帝下诏,而临时设置的科举考试科目,目的在于选择各式特殊人才。唐朝时候制举甚盛,名目多达近百个,而宋朝则贡举大为发展,制举趋于衰微。
  宋初承后周之制,设制举三科,分别为‘有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经学优深可为师法,详闲吏理达于教化’。
  考试内容为‘试策论三道,共三千字以上’,由州府解送吏部,当日内成,取文理优长,人物爽秀者中选,并无御试。
  然而设科之后,竟无试者。所以太祖进行了改动,变成了学士院试,后加御试,共两试。真宗朝,又改成了六科,人称‘景德六科’。但随着天书闹剧,一罢二十年,从仁宗天圣七年才又重开,这次再次增加,成了‘天圣十科’。


第一百六十二章 
  得了陆辞的‘微笑’回应,赵祯更受鼓舞,将内心徘徊已久的念头滔滔不绝地道出:“自古得贤则治,失贤则乱。汉唐之间,亦多选贤良才学之士,以条时政得失……我愿让天下英豪皆登于朝,试者不限前资,黄衣草泽,皆可应诏……”
  哦。
  看着他巴拉巴拉说个不停的嘴,陆辞面上微笑依旧,已然神游天外。
  平心而论,小太子有雄心壮志,志在改革人才选拔制度,收纳更多贤士,当然是好事。
  他作为前老师,在正常情况下,也会为对方的成长和担当感到万分欣慰的。
  ——前提是不拉他下水。
  好不容易让小太子将自己的理想阐述完,陆辞直截了当地就泼了一盆冷水:“制举之设,本意在得非常之才。然过往题式,所问皆历史典故,无关冶乱,竞为记诵名数之学,难以选拔出‘习先王之法,明当世之务者’。”
  其实,就算没有赵恒折腾出‘天书下凡’这一闹剧,制举的衰微,也是大势所趋。
  唐时科目众多,分三大类,每一大类下又包括若干小类,加起来共有近百个之多。而大宋的制举,哪怕经景德年间的改动,也只得寥寥数科,还很靠拢常科,取人过窄,自然不能与其相比。
  且唐时应举,可由长官推荐,也可由士人自荐去吏部,参加吏部主持的御试即可。而当朝应举,却得先缴进词业,审查合格后,才能参加阁试,再是御试。
  这就意味着,单是应举资格这关,就要筛下绝大多数人;阁试这关,能得五通者,更是寥寥无几;更别说还有最艰难的御试了。
  制举的考试内容,也为人诟病已久:题目皆僻隐难知,主要问经史名数,求的是博闻强记。
  陆辞自认算记性好的,但在这种专往刁钻冷僻处出题的情况下,也没有丝毫能中选的信心。
  这么一来,但凡能过制举的人才,往往记性绝佳,在贡举中多半也能取得不错的名次。且贡举可得进士出身,登科唱名,不论是风光,还是稳妥,都要更胜一筹。
  预试难,正试更难,考试内容与贡举大同小异,待遇却还一般。
  那制举不受青睐,也就情有可原了。
  赵祯满眼信任地点了点头,从善如流地接了下去:“我亦深知其弊,奈何无从下手,才更需先生助我。”
  陆辞:“……”
  是哪个混球教坏了小太子,让他学会打蛇随棍上这一招的?
  尽管有些难以招架赵祯充满纯良和信赖的眼神攻势,但一想着近些天的日赶夜,就为出锁院来过个中秋佳节的累死累活,他瞬间就恢复了铁石心肠的状态。
  他淡定道:“殿下谬赞,臣甚是惶恐。然臣才疏学浅,资历不足,不久前所知监试一职,已难服众,又如何当得起制举的撰策题官?况且不论阁试御试,依循旧制,皆当由‘两制’代拟,再交由殿下核定,我身为太子左谕德,为东宫官,若贸然担任此职,于情于理皆是不合,还请殿下改变心意吧。”
  赵祯好似完全捕捉错了重点,立马关切地询问起细节来:“‘已难服众?’难不成你为监试官,贡院中却还有人胆敢为难你?”
  陆辞微眯着眼。
  他十分怀疑,小太子根本就是避重就轻,故意装傻。
  被陆辞以狐疑的目光盯了好一阵,赵祯仍是一派坦荡,叹息道:“陆左谕德向来与人谦和宽厚,自不肯说……你方才所言,的确在理。”
  陆辞蹙了蹙眉。
  尽管赵祯的语气听着是松动了,但被这学生坑过一回的他,却始终难以放松。
  果然,赵祯叹完气后,装模作样地琢磨一阵,还装出灵光一现的表情,高兴道:“既然如此,我立即下诏,以摅羽为秘书省监,知制诰,这些难题不就迎刃而解了?”
  左谕德属东宫官,不好掺和制举事宜,那将他直接安排进两制之中,可不就合乎章程了?
  陆辞嘴角一抽。
  事到如今,他若还瞧不出这几个月的累死累活,全是这小兔崽子为升自己官的苦心安排,那就白活这么多年了。
  他虽感动,更多的还是哭笑不得:“殿下厚爱,臣感激涕零,然——”
  赵祯对他的反应早有预料,赶紧摆了摆手,及时截住他话头后,就开始了。
  他先是浮夸地打了个哈欠,又软绵绵地靠在金椅上,眼睛闭起,好像真困得不行一般,有气无力地开始赶人,还狡猾地直接改了称谓:“与陆制诰说了这么会儿话,我还真有些倦了。”
  陆辞一脸冷漠。
  就赵祯刚才那副生龙活虎的模样,也好意思自称‘倦’了?
  赵祯仗着眼睛闭着,看不见陆辞表情,自顾自地演了下去:“今日中秋,百官休沐,我也不多留你了。你累了这么些天,莫为杂务费心,一会儿我让御膳房准备一桌筵席送你家里去吧。”
  说到这,他又匆忙补充:“制举之事也不急,等过两三日,我再召你进宫仔细商榷。”
  陆辞眼皮一跳:“多谢殿下体恤,还请殿下保重贵体,莫太过操劳了。”
  赵祯轻轻地“嗯”了一声。
  太子殿下铁了心要耍无赖,陆辞身为臣下,也只有配合对方拙劣的表演,默默退下了。
  假装困倦的赵祯,在听得陆辞脚步声渐渐远去后,才试探着将眼皮抬起一丝丝。
  走了。
  确定陆辞不在后,他才长舒一口大气,一个鲤鱼打挺地坐起,高高兴兴地亲笔写起任命诏书来。
  有治蔡河水、监试开封府举人,还揪出一桩舞弊大案的功绩撑着,正三品的翰林学士还给不得,但一个从三品的秘书省监,还是能给的。
  赵祯三下五除二地写好诏书后,就一手撑着下巴,双目放空,公然走起神来。
  等小夫子在这次制举中,能有所建设的话,那有这份功绩累积上去,届时再给翰林学士的官阶,阻力就不该太大了吧?
  赵祯跑了会儿神,忽想起中秋夜里,不但小夫子要回去与亲友团聚,他也得往爹爹处了。
  于是赶紧起身,在内侍的提灯引领下,一路往大内去。
  走着走着,他就被远处的辉煌灯火,和清晰飘来的美妙歌声所吸引了。
  “那就是百姓家吧?”
  赵祯轻声自语道。
  引路那内侍年岁颇小,闻言以为是同他说话,便受宠若惊地回道:“正是。中秋节时,天街最为热闹,卖买直至五鼓,玩月游人也婆娑于市,往往至晓仍旧不归。”
  赵祯沉吟着,另一内侍已感叹道:“哎,倒是衬得宫中有些冷清了。”
  “不错。”赵祯眼底是灯火辉映,莞尔一笑:“但若无宫中的冷清,又如何衬得出外头的热闹呢?”
  明明是同样的语句,但经他调转顺序的一说,却变得截然不同了。
  赵祯心里,是真真切切的欢喜的。
  百姓安居乐业,佳节里热热闹闹的,他反倒比看到奢华宫宴,要更高兴。
  只是,要有机会的话,他想哪天出宫去,亲眼看看这太平盛世的画面。
  ——再顺道去陆左谕德,不,陆制诰的家里转转,认识一下对方口中的 ‘酒鬼,小正经和大流氓。’
  陆辞自是无从得知,自己家已被小太子惦记上,又安排进未来行程了。
  上一件职事刚完,还来不及喘口气,就被告知又一桩差使砸在头上,官也直接往上窜了几阶。
  责任和压力的双重影响下,顿时让他彻底没了睡意。
  木已成舟,陆辞唯有自我调节,尽早接受事实了。
  好在小太子还有点良心,没说让他今晚就开始锁院,而好歹给他留了几日歇息,再确定制举改动事宜。
  因已入夜,天上皓月高悬,清辉如洗。
  街上车水马龙,人山人海,挤满了登高赏月,饮酒听曲的人群,让陆辞也寸步难行,只有跟着人潮缓慢涌动。
  好不容易到了家宅坐落的街上,他才脱离苦海,赶紧脱离人流,拍马回家去了。
  自知晓贡院今日放榜之事,陆辞家里的三位友人,就不曾离家半步。
  柳七大方地从樊楼要了一桌子丰盛宴席,还备了精致糕点和佳酿在院中,准备饭后赏月时享用;朱说心细,知陆辞喜洁,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就让下仆备好热汤,将干净衣裳也放在一边,让陆辞一回来就有热水可以洗浴,舒适衣袍可以更换;狄青则一早就上了集市,在肉食紧俏难买的情况下,愣是抢购到一条大羊腿回来不说,还亲自下厨,将它烤得焦嫩正宜,油滋滋地冒,香腾腾的让人食指大动。
  结果一等就是近两个时辰,才见风尘仆仆的陆辞进了门。
  三人同时起身,迎了上去,其中又属狄青跑得最快,让陆辞都忍不住劝道:“慢些,别摔着了。”
  狄青这才僵硬放慢脚步,目光却一直紧紧地盯着许久没见过的陆辞看。
  ——瘦了许多。
  他抿了抿唇,一时间想说的太多,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唯有将陆辞手里的包袱默默接了过来。
  陆辞正背累了,顺手在他脑门上揉了一把,笑道:“还是属你最贴心。”
  狄青眼眸倏然一亮。
  他心里藏着的小花,一下就甜滋滋地绽放了。
  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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